這話需得從徐守拙與趙昀相識說起。
徐守拙的故鄉(xiāng)是在南方,那年回鄉(xiāng)祭祖,途徑淮州時,徐守拙一行人的車馬遭到流匪打劫。
那些流匪訓(xùn)練有素,個個功夫高qiáng,徐守拙身邊雖有好多護(hù)衛(wèi)高手,也架不住對方來勢洶洶。
正當(dāng)危難之際,趙昀領(lǐng)著衛(wèi)風(fēng)臨,以及一小隊(duì)淮州府的官兵趕到。
趙昀一手槍法耍得虎虎生風(fēng),頗有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好威勢,盡數(shù)將那群流匪擊退,從刀口下救出了徐守拙。
徐守拙座下門生雖多,但大都是讀書出身的文士,他身邊一直缺著個能牽制正則侯府的武將,這廂見趙昀武藝驚人,用兵遣將的本領(lǐng)也高超,便有意提拔他上位。
后來在西南流寇成患、朝廷需得用人之際,徐守拙趁機(jī)向圣上舉薦了趙昀。
也正是這一戰(zhàn),才將趙昀從淮州府送到京都來。
“其實(shí)、其實(shí)這件事另有隱情。”
張宗林小心翼翼地瞧著徐守拙的臉色,斟酌片刻后,才下定決心說出來。
“趙昀當(dāng)年怕是想為他哥哥報仇,急于求取功名,奈何他出身低賤,始終找不到上升的門路。后來不知他從何處得知、得知了太師會途經(jīng)淮州的消息……
他私下里把這消息偷偷放給那群流匪,謊稱會有京城富商取道淮州郊外,那群流匪求財(cái)心切,竟也上了這個大當(dāng),一直以為自己打劫的不過是京城的某位富商罷了。那天看似是趙昀救了您,實(shí)則是他為了攀附您,利用那群流匪做了一場英雄戲,他這個人為了升官,滿腹算計(jì),甚至都敢、都敢算計(jì)到您的頭上!下官也是審過那些流匪之后才知道了這件事,可那時趙昀正得皇上寵信,后來又節(jié)節(jié)攀升,下官忌憚他的威勢,是以不敢對任何人提及此事。”
徐守拙身為當(dāng)朝太師,給趙昀這樣的人愚弄算計(jì)了一回,張宗林說出來都怕徐守拙發(fā)怒,于是越說,氣就越虛。
可徐守拙聽了以后,淡淡地笑了兩聲,不緊不慢地喝了一口茶,緩聲問道:“你千里迢迢趕來京都,就是為了說這件事?”
別說張宗林,就連謝知章都有些意外,意外徐守拙面上竟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仿佛趙昀愚弄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守拙道:“從我輔佐先帝開始算起,至今四十余載,期間什么樣的人不曾見過?除了趙昀,朝堂上不少官員都稱我一聲‘老師’,大都面上謙恭、嘴里調(diào)油,可我從來不會認(rèn)為他們是真心敬我。咱們這些為官做宰的,為名來,為利往,熙熙攘攘湊在一處,看的不是誰有真心,是誰有本事。趙昀有本事,不論他使了什么yīn私手段爬到這個位置,只要他能配得上,本太師就愿意給他一個立錐之地。”
張宗林沉默下來,不知該如何作答。
“倒是你——”徐守拙卻是唇角一彎,眼睛中有氣定神閑的笑意,道,“淮州水患未消,你不想著做好你的分內(nèi)之事,反而跑來太師府嚼舌根?張宗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張宗林惶恐道:“下官、下官不敢!這是大公子的命令……”
謝知章見勢正要賠罪,徐守拙對張宗林沉聲道:“你也不必攀扯旁人。我想你是最近遇上了難事,又聽聞肅王府與趙昀有些過節(jié),這才拿著趙昀的把柄找上謝大公子,想以此換他助你一臂之力,是也不是?”
張宗林不想徐守拙如此dòng若觀火,不敢再隱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道:“下官主持修建的河壩,今年發(fā)洪水的時候塌了,淹了十幾號人……下官怕皇上查問起來,保不住腦袋,這才、這才……”
徐守拙哼笑一聲,道:“彈劾你的折子還在我手底下壓著,皇上還不知曉此事。”
張宗林一時大喜過望,忙叩首道:“只求太師手下留情,給下官指明一條生路!下官愿為您做牛做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徐守拙道:“自有用你的時候,不過往后少在我面前自作聰明。”
這話似是跟張宗林說,也似是跟謝知章說。
張宗林抹了抹額上的熱汗,連忙稱道:“是,下官再也不敢了。”Xιèωèи.CoM
徐守拙道:“退下罷。”
張宗林再三跪拜,這才躬身退出了會客廳。
謝知章在旁看著,不得不暗暗佩服徐守拙為官的本事,他向徐守拙一鞠躬,道:“學(xué)生慚愧。”
“大公子,你讓張宗林來告訴我這些事,無非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趙昀,借刀殺人這個法子不錯,但你記著,在朝堂上殺人有兩忌,一忌‘親手’,二忌‘露鋒’。”徐守拙頓了頓,又微微笑著問,“你知不知道庚寅年淮州府為什么會發(fā)生科舉舞弊一事?”
這話問得奇怪,謝知章回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