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知道謝從雋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安慰他,但他假裝不知道,還是很開心地訴說著對家鄉(xiāng)的思念。
謝從雋無法一五一十地寫下來,僅簡略幾個字就夠了,他素來有耳聞則誦之聰,可以將趙昀的話記得一字不差。
寫過后,他將那封家書藏在監(jiān)牢墻壁的縫隙中,守了一夜。
翌日,寶顏薩烈再來審問謝從雋,這次他讓手下拿趙昀開刀,可沒有痛痛快快地殺他,而是用了極刑。
寶顏薩烈似是學(xué)得更yīn狠了,沒讓謝從雋親眼看著,他將謝從雋關(guān)到隔壁的牢房,只讓他聽。
聽趙昀在那方如何慘叫,如何求饒,如果沒有了聲音以后又再次被折磨到清醒,最后死去。
謝從雋咬著牙,終于對寶顏薩烈說出了一句不一樣的話。
他問:“你有種,直接殺了我。”
寶顏薩烈大笑起來,道:“你殺了我蒼láng那么多勇士,想死,沒有那么容易。現(xiàn)在沒人在前面替你擋著了,接下來就是你。”
他側(cè)首看向北羌的士兵,問:“大巫醫(yī)可來了?”
“兩日后才能到。”Xιèωèи.CoM
寶顏薩烈道:“很好。”
第131章是歸人(三)
在大巫醫(yī)來之前,寶顏薩烈就已經(jīng)對謝從雋用了酷刑。
什么刑具都一一試過,但謝從雋很能忍,寶顏薩烈在他嘴里撬不出半點(diǎn)東西,不過也算小有收獲。
他發(fā)現(xiàn),不知是出于什么緣故,謝從雋格外怕水。
正巧薩烈營中有士兵知道一套名為“貼加官”的酷刑,可以將人置于絕望且漫長的窒息當(dāng)中。
從前上鞭子、上烙鐵,謝從雋還有余力對寶顏薩烈反唇相譏,用上這套,謝從雋一開始恐懼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寶顏薩烈在前線連連吃敗仗,回來就窩起一肚子的火,唯獨(dú)通過折磨謝從雋,才能發(fā)泄出他一腔的憤恨。
梁國在前線多打一場勝仗,謝從雋在牢獄里就要多捱一分的痛苦。
沒多久,查蘭朵隨大巫醫(yī)來到軍營中,她看到薩烈的手下正對謝從雋用著水刑,連忙阻攔,這讓謝從雋短暫地逃過一劫。
查蘭朵知道大巫醫(yī)那一手針灸的厲害,勸謝從雋坦白一切,別再跟薩烈作對。
可謝從雋還是拒絕了她的好意。
查蘭朵于心不忍,私下里問:“你可有什么愿望?只要我能辦到,我一定幫你。”
謝從雋原本從不求人,可到了那般絕望的境地,除了求人,他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
他向查蘭朵托付了兩件事。
牢房墻壁縫隙里藏著一封家書,是他的士兵趙昀想要送回淮水老家的,望她能帶出軍營,尋機(jī)送到。
還有一件,他被俘后,身上的物件都被薩烈的手下搜羅了去,其他的還沒什么,但有一枚護(hù)身符很重要,求查蘭朵幫忙送給正則侯府的三公子,代他說一聲“對不起”。
查蘭朵斟酌著對策,說道:“軍營現(xiàn)在看管得很嚴(yán),薩烈除了對大巫醫(yī)還算尊重,連我都敢搜查。那樣有字的書信,我?guī)Р怀鋈ィ贿^,那枚護(hù)身符或許能。”
謝從雋知道查蘭朵做不了太多,也不作為難,只道:“多謝。”
查蘭朵離開牢房以后,就去找了薩烈,假意問他可在那謝從雋身上搜羅出什么寶貝,讓她也開開眼界。
薩烈雖然沒有把查蘭朵放在眼中,但現(xiàn)在前線吃緊,他還打算回頭再向雪鹿部借兵,只要查蘭朵不在他軍中刁蠻生事,有什么要求,他會盡量滿足。
謝從雋落下的東西不多,一把匕首,一枚玉佩,一只香囊。
香囊里裝的就是護(hù)身符。
薩烈本來說要將那枚玉佩送給查蘭朵,查蘭朵卻說那香囊漂亮,她很想要,薩烈暗地里譏笑她沒眼光,任由她拿去了。
大巫醫(yī)則留在軍營中,聽候薩烈差遣,不分晝夜地對謝從雋用刑。
當(dāng)?shù)谝幻堕L針捻入天靈蓋時,謝從雋才知曉薩烈為什么要請這位大巫醫(yī)來。
除了痛苦,他什么都感覺不到。
大巫醫(yī)入針時,通常佐以藥湯,藥湯能刺激一個人對疼痛的感知,那種折磨已然不是尋常的疼痛可以相提并論的。
他時常處在一種混沌中,分不清是人間還是地獄,也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腦海中扭曲。
為了不讓自己發(fā)瘋,謝從雋時常會想想裴昱,想想趙昀。
一開始他還牢牢地銘記著趙昀臨死前說過的那些話,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艱難地去回憶,才能勉qiáng回憶起一兩句。
大巫醫(yī)的藥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摧殘著他的記憶,這更像是一場漫長的死刑,在逐漸剝奪走他的一切。
謝從雋不甘心,恐懼自己會忘,意識清醒的時候,他會不斷提醒自己去默念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