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匹快馬馳到近前, 七個大漢、加上隨周都督北上的阿大一勒韁繩,翻身下馬, 跪倒在九寧跟前。
風(fēng)雪中,八人齊聲道:“拜見縣主!”
“哈?”
九寧勒緊韁繩,左右四顧。
旁邊沒人。
阿大率先站起來, 快步走到白馬雪球旁邊,憨憨笑道:“娘子, 這是都督送您的生辰禮物!天使已經(jīng)奉旨抵達(dá)江州, 就在刺史府等您回去呢!”
九寧一呆:縣主是自己?
她怔了一會兒, 想起來了:舅舅雪庭之前過, 周都督為她準(zhǔn)備了一份生辰禮物, 不日就會送達(dá)刺史府, 她當(dāng)時好奇了好久, 結(jié)果左等右等沒等到,都快給忘了。
沒想到周都督竟然為她請封了縣主!
她喜歡這份生辰禮!
九寧眉開眼笑, 手挽韁繩, 得意地掃一眼身后。
狂風(fēng)吹散云層,幾縷明亮光束傾瀉而下, 灑在她身上臉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回眸一笑, 燦若朝霞。
斗雞場門口熙熙攘攘, 各家郎君們和看熱鬧的老百姓目瞪口呆, 愣愣地望著她。
溫郎瞠目結(jié)舌, 臉都泛綠了。旁邊幾個溫家郎君七手八腳扯他下馬, 堵住他的嘴,朝周家郎君抱拳致意,悄悄離開。
十一郎幾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歡笑著一抽鞭子,飛馳到九寧身邊,齊聲歡呼。
天使千里迢迢,親至江州宣旨,周刺史大吃一驚,特意換上當(dāng)年武宗在位時頒賜的那套官服,焚香沐浴,腰佩魚袋,腳踏云頭履,出門相迎。
多日不出門的周百藥也洗漱一番出來見人了,他是周都督的獨(dú)子,往常周都督得了朝廷封賞,眾人都會爭著奉承恭賀他,這一次他們卻頻頻和大郎周嘉言、三郎周嘉軒寒暄招呼。周百藥冷眼看著,沒有作聲。
上回周都督手刃賊,卻只撈到一個虛職,氣得當(dāng)眾罵皇帝是“黃兒”,慧梵禪師許下無數(shù)諾言才動他去轄制李元宗。此次周都督北上立了大功,皇帝不敢再氣,除了晉升虛職,還頒下各種賞賜,金銀財寶若干,綾羅綢緞若干,健壯良馬十匹……天使照著冊子練了一遍,了一通套話,吹噓周都督“渾身是膽、智勇雙全”,對朝廷忠心耿耿,乃當(dāng)世第一名將。
這種話從天使嘴里出來,周家人不由得抖了抖,總覺得聽起來……有點(diǎn)心虛。
沒有人比周刺史更清楚周都督對皇帝沒有一丁點(diǎn)恭敬之心,但他臉上毫無異色,笑瞇瞇地和天使攀談,就仿佛他的堂弟真的是圣旨上夸的那樣忠心赤膽。
周家人瞪大眼睛:原來濃眉大眼的使君才是臉皮最厚的!
九寧在堂兄弟們的前呼后擁中回到周家,周家下仆已經(jīng)改了稱呼,恭敬地喚她“永壽縣主”。
天使見到九寧,含笑打量她幾眼,見她年紀(jì)雖,卻氣度出眾,神采飛揚(yáng),笑著道:“縣主果然如都督所冰雪無邪,伶俐可愛?!?br/>
九寧笑著同天使見禮,一對梨渦輕皺。
天使五六十歲年紀(jì),最喜歡九寧這樣嬌俏明媚、大大方方的娘子,扭頭問周刺史九寧可有婚配。
著又似有意、似無意地提起雍王李昭,他只比九寧年長數(shù)歲,還未娶正妃。
在座的周家人愣了一下,悄悄交換一個震驚的眼神。
雍王李昭是當(dāng)今圣人的堂弟,雖不是親兄弟,卻自和圣人一起長大,感情甚篤。李昭的外祖母是武宗的姑母、嫡出的永福長公主,母親出自和博陵崔氏并稱“天下第一高門”的清河崔氏,父親是武宗的堂弟中山王。閃舞網(wǎng)
李昭和武宗的血緣更近,當(dāng)年差一點(diǎn)就被推上那個位子。但他天資聰穎,年少早慧,奸宦曹忠怕他和武宗一樣即位后先拿宦黨開刀,以李昭體弱多病為借口,扶持懦弱怕事、耳根子軟的李茂即位,是為當(dāng)今圣上。
這幾年頻頻有看不慣曹忠把持朝政的大臣接觸李昭,為此曹忠派人嚴(yán)密監(jiān)視李昭,將他囚禁在興慶宮內(nèi)。
天使提起李昭,純粹是出于熱心,還是意有所指?
正廳里安靜下來。
周家人的視線集中到周刺史身上,看他會怎么回答。
周刺史神色如常,淡淡道:“她祖父頗疼她,視她為掌上明珠,自然都按她祖父的意思辦。”
言下之意:我了不算,你們?nèi)フ抑芏级桨桑?br/>
天使笑笑,低頭品茶。
九寧聽到這里,知道周都督并未歸家,有些失望。
和天使客氣幾句,接了旨意,看了皇帝賞賜的奇珍異寶,各房郎君、女眷前來恭賀。
仆從一波一波過來拜見九寧,接到消息的江州本地豪族和地方官66續(xù)續(xù)上門,姻親舊友也結(jié)伴來慶賀。
周嘉暄出面招待男客,女客由吳氏敷衍,九寧只管端坐蓬萊閣,等著別人來給她送禮。
一直鬧到晚上,各大世家送來的禮物實(shí)在太多,管事來不及一一登賬造冊,只能點(diǎn)起燈燭連夜忙活,庫房外面雪地上錦盒堆成山包似的。
九寧喜歡翻錦盒,看別人家都送了什么。
有些禮物她很喜歡,讓銜蟬收著,不喜歡的就放在另一間庫房留著賞人。
是夜,周家設(shè)宴款待天使一行人。
天使出自長安,什么熱鬧沒見過?
怕天使看不上江州的酒宴,周刺史派人找九寧借崔氏嫁妝里的云母、琉璃屏風(fēng)和古董玩器。
“縣主放心,使君用完之后馬上就送回來,絕不會磕壞一點(diǎn)?!?br/>
九寧一揮手答應(yīng)下來。
宴席很熱鬧,美姬獻(xiàn)舞,樂班奏樂,據(jù)還召了江州坊間的名妓來助興。
直到夜半,外面還隱隱傳來絲竹音樂聲。
九寧看過賞賜的珠寶后,叫來阿大,問:“阿翁什么時候回來?”
阿大答:“都督要等李司空離開長安后再啟程,約莫是年底回來?!?br/>
接著解釋他們?yōu)槭裁粗钡浆F(xiàn)在才到江州,“都督要給縣主驚喜,命屬下們先動身,屬下原本上個月就能到的,路上天使水土不服,需要修養(yǎng),耽擱了些時日。”
九寧問:“阿翁在京城一切都好?李司空有沒有為難他?”
阿大道:“都督智勇雙全,李司空雖然勢大,卻總被都督氣得頭疼,都督還搶了李司空的一匹馬。”
阿翁就那么喜歡寶馬嗎?怎么又搶李元宗的馬了?
九寧失笑,問了些周都督在長安的飲食起居。
阿大一一答了。
九寧知道周都督這次上京就是“奉旨?xì)馊恕比サ?,朝中大臣指望著靠他壓住李元宗的氣焰,想來只能捧著他,絕不敢輕易委屈他,心下稍安。
又問起冊封縣主的事。
阿大站在六曲屏風(fēng)外,不緊不慢地道明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當(dāng)初周都督離開江州的時候,冊封的事情還沒定下,慧梵禪師作為中間人,允諾朝廷這次絕不會怠慢他。
等一行人到襄州時,冊封的旨意下來,是鄉(xiāng)君。
周都督看到圣旨后,朝天翻了個白眼,抬腳就往回走。
傳旨的天使苦留不住,哆嗦著回去復(fù)命,朝廷趕緊頒下第二道圣旨,鄉(xiāng)君改為縣君。
周都督不為所動,堅(jiān)決要回江州。
朝中大臣?xì)馑仄饍r,沒有回應(yīng),料想周都督只是裝個樣子威脅他們,不會真的返回江州。
不料周都督居然真的帶著幾千親兵坐船回江州了。
大臣們氣急敗壞,這一次連下了三道圣旨,于是鄉(xiāng)君變縣君,縣君變珺君,珺君變縣主,最后縣主封號永壽,正二品,賜食邑。
周都督有點(diǎn)意猶未盡,想著不如一次到位,給孫女撈個公主當(dāng)當(dāng)。
周圍的幕僚嚇得心膽俱裂,好歹才把突奇想的周都督給勸住了——逼著皇帝冊封九寧為公主,這是要公然造反嗎?
九寧:……
原來周都督上京的路上生了這么多事,他差一點(diǎn)就回江州了!
想到書中李元宗和其他藩鎮(zhèn)之間復(fù)雜的恩怨情仇,九寧提筆給周都督寫信。
李元宗占據(jù)河?xùn)|,兵馬強(qiáng)壯,勢力最大、風(fēng)頭最盛,天下藩鎮(zhèn)俱都不敢動他半分,唯有周都督時不時冷不丁咬李元宗一口,李元宗恨他入骨,偏偏拿他沒辦法。
這一次李元宗奉詔入京,態(tài)度依然驕橫,得罪了很多人,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好像吃了個大虧。
周都督要時時刻刻和李元宗對著干,必定和李元宗走得近,九寧怕他被牽連。
信寫好后送到軍中,由專人傳送,最快六天就能送到京城。
接下來幾天,江州世家輪番宴請?zhí)焓购妥o(hù)送他們南下的官員。
天使探問九寧有沒有婚配的消息傳出,江州各大世家驚覺自己眼瞎,竟然沒有早下手,如今九寧成了縣主,周家豈會看得上本地兒郎?
母親是博陵崔氏,祖父是大都督,如今又獲封縣主,江州還真沒人配得上周家九娘。
世家們搖頭嘆息,只能安慰自己:九娘囂張跋扈,一般人家也不敢娶。
雖天下大亂,唐室衰微,九寧這個縣主有名無實(shí)——朝廷賜她的食邑幾百戶在藩鎮(zhèn)手里,藩鎮(zhèn)連朝廷的面子都不給,肯定不會乖乖交出那一部分稅收,但縣主就是縣主,朝廷的冊封代表正統(tǒng),即使這個朝廷已經(jīng)搖搖欲墜。
要不然像李元宗、周都督這樣的霸主為什么堅(jiān)持要朝廷封賞官職?
為的就是一個名正言順。
有朝廷的正式任命才能理直氣壯地和別人搶地盤。
天使宣旨過后,江州豪族世家女眷一改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態(tài)度,主動邀九寧赴宴,各種賞雪宴、賞梅宴的帖子雪片似的堆滿她的鏡臺。
第一場初雪過后,又接連落了幾場大雪,大江兩岸的廣闊平原白雪皚皚,四季常綠的青山翠谷也披了一層銀裝,確實(shí)是賞雪、賞梅的好時節(jié)。
這天九寧從溫暖的衾被中爬起來梳洗,隨意翻開一張?zhí)?,匆匆掃一眼,“溫家?他們家十七郎的傷養(yǎng)好了嗎?”
跪坐著幫她梳理長的侍婢們聞言吃吃笑,“還沒呢,是要養(yǎng)到過年才能好。”
天使們代表長安宮廷,自矜身份,格外看重規(guī)矩,得知溫郎直呼九寧的閨名,在一場宴席上了幾句牢騷。
宴席上的眾人紛紛向溫家人投去幸災(zāi)樂禍的一瞥。
溫家家主臉色鐵青。
溫十七郎先是被周家郎君亂拳揍了一頓,回家遭到長輩的訓(xùn)斥,被罰閉門思過,幾天后又被家主叫到祠堂施家法,新傷加舊傷,屁|股開了花,這一躺少得兩個月。
聽婢女們繪聲繪色描述溫十七郎那邊的凄風(fēng)苦雨,九寧心情舒暢,早上吃了兩大碗羊肉馎饦。
用過朝食,九寧照例去箭道。
十一郎看到她,一陣錯愕:“你怎么還來???”
九寧白他一眼,“我不能來嗎?”
十一郎搖搖頭,擠開阿大、阿二,狗腿地幫她拿東遞西,跟在她身后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伸長胳膊扶她上馬,“今天齊家娘子請娘子們賞梅花,五娘、八娘她們?nèi)既チ?,你怎么不去??br/>
九寧已經(jīng)揚(yáng)鞭跑遠(yuǎn)了。
自從十一郎痊愈后,便厚著臉皮時不時跑到箭道露一下臉,看九寧沒有趕他,他開始得寸進(jìn)尺帶著其他堂兄弟一起來,九寧仍舊不理會他們,自己練自己的,再后來周家各房少年郎集體出現(xiàn),鄭重給九寧賠不是。
雙方正式和解了。
現(xiàn)在箭道每天都很熱鬧。
周刺史欣慰地現(xiàn),以前最吊兒郎當(dāng)?shù)睦删哺蛄穗u血似的分外上進(jìn),拉弓拉到傷了骨頭還哭著喊著要堅(jiān)持。
從騎射師父匯報的近況來看,所有人進(jìn)步飛快。
周家終于有人繼承周都督的英武了!
周刺史老懷大慰,問騎射師父家中子弟怎么都開竅了。
騎射師父的回答讓他哭笑不得:“郎君們不能輸給其他人,不然九娘就不和他們一起玩了。”
箭道的箭靶是有數(shù)目的,每次可容十幾人同時拉弓。
九寧雖然是萬綠叢中一點(diǎn)紅,卻一點(diǎn)都不怯場,面對一院子的郎君,完全不忸怩,每次都大搖大擺直接走進(jìn)去,站在最中間、最顯眼的地方練。
家中郎君暗地里爭搶離她最近的那個位子,一開始他們商量著按輩分來,誰輩分高誰就可以站她旁邊,后來有人不服,要求憑實(shí)力話。
誰表現(xiàn)最好,誰才有資格站在九寧身側(cè)!
于是各房郎君使出渾身解數(shù)爭取進(jìn)步,十一郎在短短半個月內(nèi)進(jìn)步神,他母親喜極而泣,前不久捐了一大筆香油錢給永安寺。
周刺史啼笑皆非,派人問九寧要不要重新選個練騎射的地方。
九寧道:“不必了,箭道就很好。”
她知道自己的斤兩,侍婢和護(hù)衛(wèi)們每天把她夸成一朵花,就好像她筋骨奇佳,是天才中的天才,馬上能練成周都督那樣似的,其實(shí)她只是做到最基本的不偷懶而已。
和周家郎君一起練習(xí),她可以從其他人的進(jìn)步中看到自己的不足,不至于被侍婢們哄得飄飄然。
當(dāng)然,還可以順便展一下弟,為以后逃命多鋪一條路。
江州其他世家娘子的邀請,她高興了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宴,不高興了就不去。
總之,看心情。
天使們逗留江州期間,嘗遍江州風(fēng)味,馬車塞滿了各大世家送的“土產(chǎn)”,準(zhǔn)備返程。
周刺史預(yù)備豐盛宴席為官員們踐行,各大豪族前來相送,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又是一夜飲宴,燭火輝煌,鬧到天明。
為示鄭重,周家郎君全被叫到宴席上陪長安貴客們吃酒論詩,這種場合自然少不了周家引以為傲的少年才子周嘉暄,連十一郎也被拉出去濫竽充數(shù),表演射術(shù)。
九寧這幾天開始練準(zhǔn)頭,白天練了一下午,肩背酸軟,手臂抬都抬不起來,很早就睡下了。
睡著的時候枕的是軟枕,躺的是松軟衾被,侍婢在羅帳外點(diǎn)起熏香,爐火一烘,滿室馨香,連夢里也能聞到那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
醒來時,身下卻硬邦邦的,又冷又硌人,渾身上下僵硬酸疼,沒有哪一處是舒服的。
九寧濃睫輕顫,張口喚銜蟬的名字,一張嘴,灌了一口冷風(fēng)。
她喉嚨一陣刺疼,劇烈咳嗽幾聲,爬了起來。
沒有高床軟枕,沒有美貌婢女,沒有錦帳金鉤……
九寧瞪大眼睛,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空蕩蕩的車廂里。
這車廂還在不停移動。
馬車外傳來狂風(fēng)怒吼聲,漫天風(fēng)雪拍打在車窗上,車廂到處漏風(fēng),她冷得瑟瑟抖。
車窗被幾枚長竹釘釘起來了,九寧抱緊雙臂,打了個哆嗦,伸手去掀車簾。
手臂根本抬不起來。
九寧咬牙試了試,手腳酸軟無力,不是那種勞累過后的無力——她被下藥了。
“縣主醒了?!壁s車的人聽到車廂里的動靜,掀開車簾,探進(jìn)半個身子,細(xì)眉細(xì)眼,面白無須,“縣主不必驚慌,您是我家主人的客人,我們必會將您平安送達(dá)長安。”
這個男人平靜的語氣讓九寧心底寒。
她認(rèn)得他,他是天使之一,是個宦官。
原以為只是個平平無奇的閹人,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是個高手。
傳旨的隊(duì)伍中竟然藏了歹人!
車廂釘?shù)脟?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卻處處漏風(fēng),刺骨的寒風(fēng)刮在臉上,沒有搽滋潤的膏澤,臉凍得又疼又癢,九寧慌亂了一瞬,慢慢鎮(zhèn)定下來。
昨晚家中大宴賓客為天使送行,疏于防備,這伙人肯定故意灌醉周刺史和周嘉暄,就算婢女今早現(xiàn)她被擄走了,家中沒人主事,未必能追上來。
他們是怎么混進(jìn)傳旨隊(duì)伍的?
阿翁和這些人結(jié)仇了?
三哥能及時攔住這幫人嗎?
九寧一面飛快思考,一面大聲質(zhì)問:“你們是什么人?”
男人道:“我家主人是朝中貴人,不會傷害縣主的性命。如今已經(jīng)離了江州地界,周家人還沒現(xiàn)縣主落到我們手上,等他們追過來也為時已晚。縣主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吃苦頭。我們是粗人,怕情急之下傷了縣主?!?br/>
九寧冷笑,惡狠狠道:“你們不是來傳旨的!你們騙了我阿翁!等我阿翁回來,一定會抓到你們,把你們碎尸萬段!”
男人挑挑眉,淡淡道:“我們確實(shí)是奉命來江州傳旨的,只是來之前主人交代過,回去的時候務(wù)必要帶上永壽縣主,請您見識一下北國風(fēng)光。都督和主人在京中來往密切,是知交好友,要是得知您也上京了,會很高興的……”
九寧怒道:“胡,我阿翁怎么會認(rèn)識你們這種宵之徒!”
男人平靜道:“縣主到了京城就明白了。”
“你和她這么多做什么?”
一道聲音插進(jìn)來,打斷男人的話。
“她這是故意套你的話!”
細(xì)眉男人皺了皺眉,放下車簾。
九寧心一沉,剛才話的聲音很陌生,不是傳旨隊(duì)伍里的人。
這些人還有幫手。
她閉一閉眼睛。
對方有備而來,還能神不知鬼不覺摸進(jìn)蓬萊閣抓走她,眼下如果真如男人所已經(jīng)出了江州,明他們計劃周密,行動果斷,她全身無力,想從這幫訓(xùn)練有素的私兵手中逃脫,根本是癡人夢。
抓她的是誰?
是李元宗?還是周都督的其他對手?
亦或是皇帝?
他們是不是要拿她來威脅周都督?
九寧心里閃過無數(shù)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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