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凱,回家吃飯去。”伍少凱的媽媽站在巷口,看到了阿香姐院子里正熱烈討論著十粒與王小清的三個人。</br> “光嬸,兒子回來了,做什么好吃的?”李靜看到來找伍少凱回家吃飯的少凱媽,開了起玩笑。</br> “沒啥好吃的,今天早上他爸去桃花鎮買菜,正好碰到桃山芥藍,就買了一把回來炒。”光嬸略帶羞澀地說。</br> 省吃儉用了一輩子,雖然兒子五年沒回家,回來還是那些家常菜,一點也沒變。</br> 聽到桃山芥藍,阿香姐兩眼放光。</br> “桃山芥藍可難買了,要買都得靠運氣。”阿香姐羨慕地說。</br> “是啊,難得啊,阿光剛進市場,賣的人就挑來了,一擔芥藍,五分鐘搶光。阿光擠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搶了兩把,一把我們自己吃,一把給了我大伯,”少凱媽感嘆著丈夫好不容易搶才搶回了兩把芥藍。</br> 桃山芥藍,宋蘇軾有詩《雨后行菜》曰:“芥藍如菌簟,脆美牙頰響。”</br> 潮汕流傳著一句俗語:“好魚馬膠槍,好菜桃山芥藍漾”也就是說,魚中要數馬膠槍魚最好,菜要數桃山出的芥藍芯,才是最美味的。</br> 并不是所有桃山產的芥藍都好吃,真正配得上好菜的,只有紅門樓前那不夠一畝的菜地。</br> 這不到一畝的菜地,有個傳說:相傳古代時,紅門樓是謝員外家的,家里有位貌美如花的女兒。</br> 古時的女孩未出嫁時,天天在閨房繡花。</br> 她每天早上的洗臉水,都從閨房的窗口倒進窗外的那不足一畝的芥藍地里。m.</br> 久而久之,農戶發現靠小姐閨房窗邊的芥藍吃起來粉嫩多汁,有股濃濃的胭脂香味。</br>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農戶的這不足一畝的芥藍便被一搶而空。</br> 后來,每次這畝地割下來的芥藍,是比別的地方割下來的芥藍香很多,因此便流傳到了現在。</br> 只有不到一畝地,所以每次能買到那塊地割下來的芥藍,全靠運氣。</br> “一年就賣兩季,每天一擔估計最多賣十天也就全買完了,今天的芥藍,我可是用了豬油加初湯(注:魚露。一種潮汕特有的調味品)炒出來的,遠遠都能聞到香味。”少凱媽看著羨慕不已的李靜和阿香姐說。</br> 聽到有桃山芥藍,伍少凱趕緊起身,跟在媽媽后面回家吃飯。</br> 在深圳這五年,家鄉味對他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br> “你說小清還會回來嗎?”看到伍少凱跟少凱媽消失在巷子里,李靜問阿香姐。</br> “應該不會再回來鳳凰鄉住了,后包的這間屋子,估計也不會再住了。”阿香姐看著王小清的屋子,眼里滿是不舍。</br> 曾經跟王小清三個人在院子里繡花,縫蚊帳,挽面,看電視,打鬧。</br> 一幕幕呈現在眼前,想著想著,阿香姐紅了眼眶。</br> “唉,也不知道要多少年后,才能再見王小清。”王小清不在,李靜竟然覺得有點想她。</br> “你說以后我們是不是也會分開?是不是不會一起縫蚊帳到老?”李靜怕阿香姐也像王小清一樣,離開鳳凰鄉,在外定居不回來。</br> “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阿香姐也惆悵了起來,自己估計不久,也要離開后包,跟李靜分道揚鑣了。</br> 伍松坤的摸具廠,這些年生意也是風生水起,如日中天。</br> 伍紹富也是個聰明人,跟著伍松坤在廠里工作,兢兢業業,鞍前馬后。</br> 已經混到了一個小主管的位置,工資也是水漲船高。</br> 李靜這些年,也感恩伍松坤給自己家帶來了財富,對阿香姐畢恭畢敬。</br> 所以這次阿香姐說她,她才沒有懟回去。</br> 要換在平時,李靜可是從來都沒讓過誰。</br> 這些天伍松坤正在計劃著到桃花鎮買房子,因為時機未到,阿香姐也一直保密著不敢對李靜有半點透露。</br> 今天聽到李靜在問她們會不會分開,阿香姐心里也有些許不舍。</br> 畢竟多年的鄰居,也是多年的工作伙伴。</br> 可是估計在明年,她家一家也會搬離鳳凰鄉,住進桃花鎮了。</br> 王小清走了,阿香姐也走了,只剩下李靜跟全嫂,愛湊熱鬧的李靜估計會瘋掉。</br> 伍松坤看中了桃花鎮涵華大道上的一間商鋪,高五層樓,上面可以住人,下面可以做生意。</br> 雖然說自己已經有了模具廠,不會再去做生意。</br> 模具廠今天是生意不錯,往后的事,誰也不清楚。</br> 所以香港見多識廣的姐姐建議,買個帶商鋪的房子,好過買套房。</br> 伍松坤一向都聽姐姐的話,姐姐讀過高中,又在香港生活多年。</br> 老話說得好,姐姐走過的橋,比自己走過的路還要多。</br> 所以自己的大事,全是與香港的姐姐商量,讓姐姐幫忙拿主意。</br> 這兩年,模具廠的生意的確不錯,伍松坤也賺了點錢。</br> 聽了姐姐的話,他便開始托人家在桃花鎮找起了合適的房子來。</br> 前些天,伍欽民介紹了涵華大道上的這間商鋪,伍松坤一眼就相中了。</br> 一共五層樓四百平方米左右,門口還有個大大的停車位。</br> 對方是伍欽民的表弟,因為生意失敗,急著賣房子還債。</br> 房子開價兩萬伍千塊錢,伍松坤還了一千塊錢,對方還在猶豫中。</br> 如果李靜知道了阿香姐也要離開鳳凰鄉了,她一定會吵著伍紹富,也到桃花鎮去買房子的。</br> 雖然說伍紹富不可能像伍松坤一樣拿得出兩萬多塊錢,但是幾千塊錢買給套房,在模具廠工作了幾年的伍紹富還是拿得出來的。</br> 前段時間,伍紹富還求了伍松坤,把弟弟伍紹意也安排到了摸具廠。</br> 伍紹富跟伍紹意自從進了伍松坤的模具廠,伍紹富的父親伍衛南走在鳳凰鄉里,腰桿子都筆直了許多。</br> 番雞仔的老公伍炎章自從跟了侄子去了東莞以后,在東莞開了一間小百貨。</br> 后來番雞仔的兒子寄養在了大伯家,她帶著小女兒到東莞幫忙伍炎章做生意。</br> 現在剩下住在一村的,要么是沒出去做生意的,要么是沒錢買不起桃花鎮的房子的。</br> 一村一家一家出去做生意的越來越多,一村也越來越安靜。</br> 以前那個每天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一村已經再不復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