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日后。錦寧市,刑偵三支隊。</br> 李正正和柏姝薇一上午心神不寧,糾結萬分,祁臧腳下生風大步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正撞上這兩人雙雙看他一眼,然后立刻回避了視線。</br> “怎么這是?”祁臧走至李正正跟前,一拍桌子。</br> “我我我、那什么……我不是……我……”李正正答不出來,趕緊朝柏姝薇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目光。</br> 哪知平時伶牙俐齒的柏姝薇這會兒也支支吾吾起來。“我我我、那還說呢么……我不是……我……”</br> “干嘛呢?你倆復讀機呢?”</br> 祁臧嚴肅的目光在這兩人面上來回看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什么,愈發(fā)嚴厲了,“不對勁啊你們兩個。如果對我有懷疑,也是可以馬上向上面反應的。這么多年,我就教會你倆幫親不幫理了?”</br> 李正正、柏姝薇同時:“我我我、那什么……我不是……我……”</br> “行了!”祁臧再一拍桌子,不多和他們解釋,“收拾一下,明天出發(fā)去緬甸!”</br> 李正正、柏姝薇再度低著頭同時:“我我我、那什么……什么?老大你說什么?!!”</br> 卻看祁臧頭也不回地沖進辦公室。</br> 兩人不由一個對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同時張口:“臥槽?!”</br> ·</br> 緬甸,曼德勒山。</br> 客扎寺內。林景同、井望云、許辭等人在聽山櫻的計劃部署。</br> 由于林懷宇的落網(wǎng),老K沒能通過證券市場收割到韭菜,也沒能從之前的做空行動中獲利多少。</br> 他干完一票就退休養(yǎng)老的計劃落了空,于是鋌而走險,將手伸進了他之前沒有真正碰過的運毒這行。</br> 老K掌握著自己的偷渡線,多年來通過這條線販賣人口。自數(shù)年前中緬警方聯(lián)合行動,致使一個大毒梟落網(wǎng)后,一些小毒梟沒有了運輸渠道,找老K求合作求了好幾回了。老K覺得沾這行太冒險,一直沒答應。現(xiàn)在為了給自己賺足退休金,他算是豁出去了。</br> 東南亞一帶,佛教文化盛行。</br> 老K很早前就找到了利用寺廟的機會,在四處建立假寺廟、安插了一堆假和尚。這些人其實全都是四色花的成員。許許多多假寺廟構成了他的情報點、聯(lián)絡點,成了他可以狡兔三窟四處逃竄躲避的地點,如今也可以為他的運毒業(yè)形成一個天然的運輸網(wǎng)絡。</br> 曼德勒山有好幾個老K手底下的假寺廟,其中這客扎寺,屬于老K的大本營。</br> 四天后,四色花會間寺廟從一個代號“烏鴉”的毒梟手里驗收一大批毒|品。</br> 屆時,會有17具釋迦摩尼成年后的等身鍍金銅像送進客扎寺,銅像當然是空心的,里面藏的滿滿當當都是毒|品。</br> 四色花會通過送佛像的名義,讓這些毒|品通過假寺廟網(wǎng)絡散播到各地,最終還會有一部分流入中國。</br> 老K是一個非常具有儀式感、也非常迷信的人。</br> 當年他靠從古墓里挖出的那枚含有四元素的戒指發(fā)了家,之后他特意四處打探那枚戒指的下落,花重金把它給買了回來。不但如此,后來他創(chuàng)立了犯罪組織,還特意用這四種元素放進了組織的名字里。</br> 他之所以把第一次交易的地點定在這客扎寺,也有原因。</br> 當年他和幾個兄弟初來這邊,不懂道上的規(guī)矩,得罪了人,被人砍得重傷快死的時候,往這邊山上跑,是寺里的和尚救了他和他兄弟。</br> 道上的仇家也信佛,沒敢上山強行進寺搜查,老K這才保住一命,有了在這一帶發(fā)展他事業(yè)的機會。</br> 老K的頭腦其實并不靈活,后來還是他跟遠在錦寧的兄弟林懷宇取得聯(lián)系后,在林懷宇的建議下,他覺得利用寺廟從事犯罪活動,是一個絕妙的主意。</br> 于是,在某一日,他手握屠刀,帶著弟兄斬殺了客扎寺的僧人,強行霸占了這處地方,讓它徹底成為了一個假寺廟。也是在這個時間點,老K開始在這一帶嶄露頭角,繼而飛黃騰達。</br> 客扎寺,這個救過老K,被諸多僧人的血水染紅的佛門圣地,被當做了老K心中的福地,也成了他懷念兄弟林懷宇的地方。</br> 第一次涉毒,他希望這個生意從客扎寺開始,于是讓烏鴉把毒|品送到了這個地方。</br> 認下林景同當干兒子,他也希望從這里開始。寺廟是假的,但在老K心里,這里的佛像都是真的。他得當著佛祖的面認下林景同。</br> “到時候送過來的銅像會有29具,17具里放著毒|品,5具實心,另外還會有7具空心銅像。這些沒放毒|品的銅像是為了以防萬一,應對檢查的。”</br> 說到這里,山櫻看向井望云,微笑著問:“你說你真名叫什么來著?”</br> “夏一夕。”井望云道。</br> “我覺得井望云更順耳。我還是叫你小井吧。”</br> 瞥了許辭一眼,山櫻再對井望云道,“老K多疑,不會輕易出面見烏鴉。這是這么多年他沒被抓住的原因,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方法。這次他不會破例,并不會親自出面驗收貨物。</br> “這件事,老K本來要交給白老三去做。可惜他‘出了意外’……這件事,你干得漂亮。我把你這些日子跟著白老三干的活、立的功,全跟老K說了。他同意了我的建議,由你來驗貨。這也是他對你的考驗。</br> “總之,四天后,就在這寺廟,我們會和烏鴉迎來第一次正式的碰面,等驗完貨,雙方銀貨兩訖。而一周后,老K會過來親自再查驗一遍,順便在這‘佛門圣地’和故友之子見面,認下林景同這個干兒子。”</br> 話到這里,山櫻看向許辭:“到時候,你要提前藏在其中一個空心佛像里。在老K和林景同談話的時候,伺機殺了他。他身邊會有兩個非常厲害的保鏢。你和林景同商量好具體計劃。</br> “我那天幫不了你們。我和安鐵得把老K另外幾個親信引開。請你記得,你那兩個屬下,隨時跟我在一起。我會有眼線在這里盯著。別搞任何小動作。一旦他們發(fā)現(xiàn)有半點地方不對,你那兩個屬下的下場,你應該能猜到。”</br> ·</br> 六日之后的這一晚。</br> 井望云并肩走在佛殿中,山櫻的眼線遠遠在外面看著。</br> 29具成人高的等身鍍金銅像立在佛堂兩側,看上去莊嚴肅穆,不容褻瀆。可它們卻被不法分子當做了犯罪工具。</br> “進去后有點難受,但也可以休息一晚。明天的行動,一步都不能錯。”</br> 走至一個空心銅像前,井望云這樣叮囑許辭,再問他,“你需要再去一趟廁所嗎?”</br> 進入銅像前,許辭回頭,用頗為復雜的眼神看他一眼。“夏一夕?一夕如環(huán),夕夕都成玦?”</br> 井望云回之以同樣復雜的笑容,然后淡淡一笑:“只有一夕如環(huán)這半句。沒有后面的。”</br> 聽到這句話,許辭再看井望云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拿著一把刀,自銅像背后鉆了進去,把里面的一道暗門合上。</br> 井望云盯了那銅像片刻,上前用力轉動銅像,讓它面朝佛堂內,再拿來一塊布放在銅像頭頂,蓋住了后面。</br> 次日下午,老K帶著貼身保護他的親信走進客扎寺的佛殿。</br> 這兩個親信一個叫阿樸,一個叫包新立,這么多年一直跟在老K,他們沒什么管理組織,又或者幫組織賺錢的本事,好處是聽話、忠誠,并且相當能打,也就成了老K貼身護衛(wèi)般的存在。</br> 這些年老K越來越謹慎,連見山櫻的時候,除了這兩個親信,還必須得有阿達、白老三他們在身邊。</br> 他念舊情,愿意把林景同當成親兒子,也得保護好他,慢慢隱藏起他的身份,不讓他的臉被太多人看見,于是他的其他人都守在佛殿外,跟著他進了佛殿的,只有阿樸和包新立。</br> 此時此刻,佛殿內,正中央的佛像,和那二十幾具銅像表情森嚴,雙目圓瞪,幾乎讓老K想起當年在這里殺死僧人時、他們那死不瞑目的樣子。就好像他們并不明白,東郭先生救下的那只狼,為什么會反過去把他吃掉。</br> 被濃濃的酥油嗆得打了個噴嚏,老K環(huán)視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殺人鋪路……連佛祖都認可我的做法,才會保佑我那么多年。”</br> “您命硬,閻王都不收您。”阿樸開口道。</br> 老K被這話逗得大笑,拿出一支槍握在手里,朝他一擺頭。</br> 阿樸與包新立一點頭,同時拿起槍,一人負責左邊、一人負責右邊,將這佛殿上下里外全部檢查了一遍。</br> 他們不僅要檢查這里是否藏著人,還拿出了專門用于檢測監(jiān)聽裝置、監(jiān)視裝置是否存在的設備,確認這里毫無問題后,兩人收起槍和設備,走到老K身邊。“都檢查了,沒問題!”</br> “那就好。”老K把□□別到腰間,再看向林景同,“這孩子……嚇壞了吧?”</br> 林景同恰到好處地做出了擔心受怕的樣子,臉色有些發(fā)白地開口:“還、還好……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也考了持槍證的。”</br> “那就好。哈哈——”老K拍拍林景同的肩膀,又看向包新立,“這些銅像,是山櫻負責安排的吧?聽說建得非常精巧,很難發(fā)現(xiàn)銅像后面可以打開?”</br> “是。機關弄得很精巧。不過山櫻教了我方法。我試試。”</br> 聽到這話的時候,林景同的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眼睜睜看著阿樸隨意走到一個銅像后方,“啪”得一聲打開了那里的機關,而后看到里面堆放的一袋一袋白色粉末。</br> 接著又是幾聲“啪”、“啪”、“啪”……</br> 阿樸接連打開了七個銅像,從中分別取了幾袋放到老K面前。</br> 老K接過這幾袋粉末,又是“嘖”了幾聲。“這玩意兒比金子還貴。不過我們還真不敢碰,哈——”</br> 阿樸附和了幾句,轉身走向下一個銅像。</br> 林景同眼角不動聲色一抽,緊接著彎腰走到了老K的手跟前,面露幾分好奇和不學無術的樣子。</br> “這玩意兒……真的戒不掉嗎?我之前在美國的時候,和同學抽過大|麻來著,感覺挺容易戒的。”</br> 阿樸聽得一愣,老K也敲了一記林景同的腦門。“這玩意兒千萬不能碰。你可別胡來。這小子……以后我還真得替你爹教育你!”</br> “是是是。我也就是好奇而已……”林景同故作流連地多看幾眼那粉末,又問,“你是要在……哪個佛像面前認我做干兒子呢?”</br> “對,你提醒我了。還有要緊事……行了阿樸,別查了。這是我的福地,不會有問題。再說了,整個銅像交接過程一直有人盯著。”</br> 老K朝阿樸招招手,“不要耽誤吉時,趕緊準備家伙,我們來做儀式。以后景同就是我桂大軍的兒子!”</br> ·</br> 同一時刻。曼德勒山山腳。</br> 日光照亮山頂宏偉寺廟的金頂,再穿過云層與重重綠葉照亮山谷掩映里的客扎寺。</br> 寺外不遠處有一條河,湛藍的河水靜靜流淌,映出空中的流云與日光。</br> 河岸邊的灌木叢后方,是一支正在悄悄接近客扎寺的隊伍。</br> 為首一人做了個手勢,隊伍暫時停了下來。</br> 那人正是祁臧。</br> 祁臧匍匐在地,抬起眼眸,靜靜注視著客扎寺的方向,聲音沙啞地開口:“一會兒聽我的指示行動。有人質在山櫻手上。切記,千萬不要暴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