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祁臧先從主臥走出來,看見母親大人的表情有點嚴肅。</br> “這是怎么了?”</br> 祁臧走過去給明惜芳和她的閨蜜李茉莉各倒了一杯水。</br> 明惜芳趕緊給他使眼色,拉著人跑到玄關處說小話。“剛才呢?是不是欺負人家許辭了?”</br> “沒有,哪兒能啊。他……他剛有點不舒服。我讓他進屋躺會兒,馬上就出來見你。”祁臧道。</br> 明惜芳狐疑地看祁臧好幾眼,倒也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轉而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聲問:“你倆現在到底什么情況?”</br> “我不都電話跟你交代過了嗎?”祁臧道,“您老這是有什么疑慮?”</br> “是這樣啊臧哥,有些話其實我來說不合適,但你們呢,又不是小孩子……都是血氣方剛年紀……那就有點怪了啊。你媽我可不是老封建,這人有七情六欲很正常嘛。你們都同居那么久了,到底為什么在分房睡?”</br> 輕嘆了一口氣,明惜芳面色凝重地看向祁臧,而又語重心長地開口:“身體有什么問題,你不要不好意思,完全可以誠實告訴我們做家長的。我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過的米都多啊!我認識一個老中醫啊,他——”</br> 嘖,越說還越離譜了還。</br> 祁臧趕緊打斷她。“我可沒問題啊!”</br> 明惜芳遲疑了一下,瞥一眼臥室的方向,低聲問:“難道是小辭……?他是不是當臥底的時候受傷了?哎喲我這心疼的……他還有沒有傷到哪兒?”</br> 祁臧扶額。“媽你真是……想哪兒去了,都哪兒跟哪兒啊。我們沒問題!身體好得很!”</br> 思忖片刻,明惜芳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她看著祁臧擺擺頭,道:“我懂了。人家不喜歡你。該不會一直是你單相思吧?”</br> 主臥內,許辭琢磨著醉醺醺地去見明惜芳不太合適,就吃了解酒藥,在屋子里休息會兒醒了醒酒,之后他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剛走出來,就聽見祁臧很大聲地:“你瞎猜什么呢?小辭可喜歡我了,喜歡得不得了!他偷偷跟蹤了我好久!”</br> 許辭:“…………”</br> 當晚,四個人找了一家做江南菜的餐廳吃飯。</br> 酒水單在第一時間被祁臧抽走,看都沒給許辭看一眼。</br> 當著家長的面,許辭也不好提出反對意見,便只是陪著明惜芳和李茉莉聊天。席間,兩人難免問到許辭一些任務的問題,祁臧聽到,趕緊給打斷。“哦對了,媽你說的那個老中醫,聯系方式給我下?小辭最近睡眠有點問題,我是得帶他去調理一下。”</br> ——許辭現在這些毛病,就跟那些日子的經歷有關。哪能讓母親再勾起那些傷心事?</br> 問話的同時,祁臧飛速給明惜芳使了個眼色。</br> 明惜芳倒也懂了,立刻攔住了還欲問話的閨蜜,然后笑瞇瞇地看向許辭。“小辭啊,你看什么時候方便,上我們家去坐坐,祁臧的爸爸你還沒有見過呢。對了,聽說你父親是不是也在國內?我們兩家人也得見見吧?”</br> “嗯。好。”許辭福至心靈般想到什么,瞥一眼祁臧,問明惜芳,“那我可不好空手去。祁爸爸喜歡喝酒嗎?紅的白的?喜歡什么牌子?”</br> 祁臧:“…………”</br> 祁臧從桌子底下伸出一只手按住許辭的,包含警告意味地捏了一下。許辭很自然地看向他,再以很自然的語氣道:“做晚輩孝敬一下長輩,應該的。你爸爸要是想喝酒,我們晚輩應該作陪。”</br> 明惜芳拿起紙巾擦了一把眼淚。“小辭這孩子也太懂事了。臧哥你看看你。”</br> 祁臧:“…………”</br> 許辭微笑著再看著明惜芳。“那祁爸爸喜歡哪種酒?”</br> “郎酒,醬香型的。不過可不能貪杯。你們意思一下就好。”明惜芳道。</br> 許辭笑著一點頭,桌子下面的手不甘示弱地捏了一下祁臧,對明惜芳道:“好的,我都記住了。”</br> 祁臧:“…………”</br> 飯后,送了明惜芳和李茉莉回家,祁臧發動汽車的時候,看見坐在副駕駛座上刷手機的許辭說了句:“查到一家不錯的酒類直營店。那里有20年的郎酒。醬香型的……我還沒嘗過呢,正好試試。來臧哥,跟著我手機的導航走。”</br> “走什么走?回家!”祁臧道。</br> “可是后天就要去見你父親,再不買來不及了。”</br> “誰準你買酒了?禮物我來準備。你不用管。休想趁這種機會喝酒!”</br> 許辭嘴一抿,看著窗外不說話了。</br> 祁臧被他的樣子逗笑,很快又強迫自己板著臉,把車開回了家。</br> 回家后,握住許辭的手,祁臧把他帶到了沙發上坐下。“好好聊聊?”</br> 許辭點頭,模樣看著倒是乖巧好安排,誰知道他心里在盤算什么。</br>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么?”祁臧問他。</br> 許辭搖頭,反問:“像什么?”</br> 祁臧道:“像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背著大人抽煙喝酒的那種。”</br> 許辭皺起眉來,身體往沙發上一靠。“你這什么形容?誰是那個大人?你?”</br> 祁臧又道:“其實叛逆沒什么。我還挺希望你叛逆的。”</br> 許辭失笑。“說什么呢,我都多少歲了還叛逆?”</br> 祁臧握住他的手,眼神顯得非常溫柔。“因為你沒有叛逆過。在別的同齡人叛逆、不聽老師不聽家長的話的時候……你已經遭遇巨大的變故。你在讀高一的時候,在那么小的年紀,就做好了替井望云死的準備。你孤身一人去到劉副廳家,自那時起便承擔起了很大的責任。m.</br> “所以,別說叛逆了,你沒有一刻松懈過。刷題考試、體能訓練……你從沒有落下過。到后來決定去清豐臥底,你學你不喜歡的化妝,逼迫自己使用左手……你的神經沒有松懈過。</br> “小辭,現在那一切都結束了。我希望你可以隨便叛逆,不想早起就不要早起,不想跑步就不要跑,你可以看綜藝、打游戲,你努力了半輩子了,你完全擁有跟普通人一樣荒廢時光的權力。</br> “你什么都不要操心。你現在有我可以依賴。我在前面擋著,你想怎么放肆叛逆都可以。但是……這要在你身體健康的前提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許辭是有些吃軟不吃硬的。</br> 聽見祁臧這樣溫聲細語地跟他講話,話的內容又那么感人肺腑,他還真想不出什么辯解的詞了。“我……我那什么……”</br> “小酌幾杯可以,不可以酗酒。抽煙更是得直接戒了。再來……你從前高度自律,一下子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我很擔心你……”祁臧握住他的手,眉頭皺起來,“我很擔心你有抑郁傾向。我們先試著把酒戒了。實在不行,就去看心理醫生。”</br> “那不至于。我就是有點……”許辭抬眼看向祁臧,“抱歉,讓你操心了。我會戒。真的。我保證。”</br> “那么——”祁臧聲音忽然沉了下來,目光如窗外的夜色一樣深邃。</br> “嗯?”許辭問他,“怎么?”</br> 祁臧道:“你今天承認自己錯了,是吧?”</br> 許辭:“……嗯,是。敢作敢當。”</br> “真敢作敢當?”</br> “嘖,你想做什么?”</br> “不乖,是不是該罰?”</br> “你想怎么罰?”</br> 祁臧驀地把許辭打橫抱了起來,一步步朝主臥走去,聲音啞得不成樣。“今天我媽問我們,為什么分房睡。”</br> 許辭笑了,揶揄般看他一眼。“你不是有心理陰影嗎?”</br> “是。老婆老是跑。又舍不得打斷他的腿。那我該怎么辦?”祁臧把許辭拋到床上,身體傾身而上壓了過去。</br> “唔?”許辭抬起下巴,目光頗有些挑釁地看著祁臧,“那你想怎么辦?”</br> “啪”得一聲響,許辭的手腕被銬在了床頭。</br> 他眼色沉沉地看向祁臧。“這東西,你就拿來這么用?不合規矩啊祁警官。”</br> “不是真貨。淘寶買的。”祁臧勾了一下許辭下巴,“不過用來治你,夠用了。我看這回你還怎么跑。”</br> “不是祁臧——”</br> 祁臧直接把手腕遞到了許辭嘴邊,猝不及防動作的時候,在他耳邊道:“這回我可真不會手下留情。疼就咬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