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俊杰之死一案中,兇手當著數萬人的面、在直播期間殺人，性質極其惡劣，領導們高度重視,刑偵三支隊的眾人這夜通宵加班加點查看、應付媒體、監測輿情,各部門不敢有絲毫松懈。</br> 現場勘查緊張進行的同時，祁臧派了一部分警力在華庭別墅區一家一家走訪,詢問是否看到可疑的人、或者遇到什么不尋常的事情；另一部分警力則在第一時間去物業調取監控。</br> 事發時在別墅的人都有很大的嫌疑,包括許辭在內，全部被帶回了市局接受問詢。</br> 物業那邊的監控出具后，許辭的嫌疑倒是很快能被排除。</br> 監控顯示他的車就是在10點21分才駛入華庭別墅區的,他的行車記錄儀也能證明他的到達時間。</br> 此外,許辭自己錄的視頻也很關鍵,這表明他既沒有殺人、也沒有偽造任何現場。</br> 除了許辭被排除，經過初步的理化檢驗和血液形態分布分析，白雪確實可以被暫時排除。</br> 那么最大的嫌疑就放在另外兩組直播的人那里。</br> 第一次疑似“停電”的時間是晚上10點29分。</br> “來電”的時候則是10點40分。</br> 兇殺案就發生在停電的這短短11分鐘內。</br> 經過網友放出來的直播錄播回放、以及無數網友的親眼見證可以發現,百靈和李海那一組是沒有嫌疑的。</br> 百靈膽子太小,外加上并不像白雪那么缺錢、以至于隨時顧及著公司的要求。面對突如其來的黑暗，她實在害怕,顧不得表演沒結束,就為李海松了綁,還搖醒了他。</br> 李海不是他們公司的,更沒有心理負擔，于是他倆基本聊了11分鐘的天。</br> 百靈：“停電了嗎？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啊？”</br> 李海：“這別墅可是豪宅,物業超級給力的,備用電馬上就能來吧。”</br> 李海這算是側面提醒百靈,她的人設跟白雪一樣是白富美,別在大家面前暴露她這別墅其實是公司租來的辦公場所。</br> 百靈果然機靈,馬上反應過來，笑著打了兩句哈哈。</br> 李海隨后嚇她，跟她扯起了鬼故事，“懲罰渣男”主題的直播直接變成了恐怖故事會，直到“來電”。</br> 除此之外，兩人對話是提前準備的錄音，這點也可以排除。因為他們沒有像白雪那樣關閉直播界面的音畫。</br> 通過調亮屏幕，可以看見他倆的影子一直在鏡頭前。</br> 接連排除許辭、白雪、百靈、李海，就到了秦春嵐和商博然這邊。</br> 他們提前結束直播離開別墅，理由是商博然家人病了，需要搭秦春嵐的車離開。目前看來，他們的嫌疑最大。</br> 在那“停電”后的十一分鐘內，相比百靈，秦春嵐相對要專業一點。她并沒有表現出慌張，也沒有中止表演，而是在繼續說臺詞，實施對商博然的懲罰。</br> 差不多過了7分鐘，她道：“渣男，在黑暗里受懲罰的滋味兒是不是更好？好了，黑暗懲罰結束，現在該讓你在光亮下接受審判了！”</br> 這么久過去都還沒來電，不知道什么狀況，秦春嵐大概是有些慌了，這才臨時改了臺詞、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找補了一句。</br> 接下來黑暗間看不清她在做什么，但能聽見高跟鞋越來越遠的聲音。緊接著她應該做了和白雪一樣的事情——出于不讓觀眾出戲的目的，把電腦直播界面的音畫關閉了。</br> 也即，差不多從10點36分開始，畫面一片黑，聽不見任何聲音。</br> 4分鐘后的10點40分，是別墅的三層燈全部亮起來的時刻。</br> 但秦春嵐的直播間并沒有立刻明亮。</br> 符合常理的推測是，她在和商博然商量接下來怎么做，不期然間，燈又亮了，于是他們花了一些時間去重新操作電腦、把直播間的音畫打開。</br> 大概10點41分，直播間重新出現了畫面，秦春嵐出現在鏡頭里，開口道：“抱歉，有一些突發狀況，我這邊的直播就先結束了。謝謝大家的喜歡。下次會好好彌補大家，為大家唱歌。你們可以把想聽的歌留言告訴我。不會唱的，我也會盡量去學。再見。”</br> 通過直播畫面可以看見，這時候的商博然仍被綁在椅子上，與第一次停電前一模一樣。</br> 既然他一直被綁著，沒有下樓作案的可能。</br> 至于秦春嵐，夠她作案的時間，滿打滿算只有5分鐘，似乎也不太可能。</br> 何況停電前那一陣子，她一直在直播“懲罰”商博然，期間就算把播放速度調到最慢，也可以發現她沒有做過任何操作。如果兇手也是通過智能APP關燈的，顯然這并不是她所做。</br> 如此，秦春嵐和商博然也可以暫時被排除。</br> 當時在別墅內參與直播的人一一排除，嫌疑暫時放大到相關工作人員、以及當晚進出過華庭別墅的人。</br> 物業監控和別墅區人員的證詞就變得十分重要了。</br> 經過監控排查，發現有個外賣員曾去過華庭別墅。別墅區內部路段有監控，其中一個監控清楚地照見他在大約10點20分出現在案發別墅、也即19棟的正門按門鈴。</br> 沒有人開門，于是外賣員騎著電動車繞到了后門處。</br> 按許辭的說法，后門是沒有鎖的。理論上他可能通過后門進屋。</br> 但由于后門對準湖面，那邊沒有監控，無法根據監控判斷到底發生了什么。等小區的下一個監控里出現他的臉，已是10點45分。</br> 之后，他于10點55分離開別墅區大門。</br> 這名外賣員有充足的作案時間，目前是最大的嫌疑人，祁臧立刻派人去外賣公司查詢此人的身份信息。</br> 時間走至凌晨4點。</br> 針對參與直播的幾個人的詢問還在繼續，主要目的除了看他們是否有嫌疑外，還為搞清楚死者崔俊杰的人際關系，排查是否有仇殺、情殺的可能。</br> 柏姝薇、衛凡他們負責問詢白雪、李海、百靈。</br> 祁臧著重關注的則是商、秦二人。</br> 女主播秦春嵐暫時無法聯系上，商博然倒是在接到警方的電話傳喚后，連夜從醫院趕了過來。</br> 此時此刻，審訊室內，李正正做記錄，祁臧親自負責問話。</br> 祁臧：“剛從醫院過來？”</br> 商博然：“是。”</br> “聽說是外婆生病了？老人家身體沒問題吧？”</br> “沒問題。心臟不好。老毛病了。現在已經穩定了。”</br> “那就好。”祁臧問他，“你是什么時候接到的電話？”</br> 商博然道：“具體時間我不知道……那會兒恰好停電了。”</br> “你的手腳都被綁起來了？”祁臧問他。</br> “對。”商博然點頭。</br> “全程被綁？”</br> “全程。”</br> “那你是怎么接的電話？”</br> “秦春嵐幫我接的。手機就在我褲子口袋里，見它亮了，她就幫我接了。”</br> 祁臧又問：“可據我了解，這場直播的主辦方要求過，不能把手機帶進現場。為什么你會帶著手機？”</br> 商博然：“警官，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把手機關了靜音、震動都關了。那就沒問題了啊！來電話的時候有一點光而已。</br> “你看，要不是我這么做了，我哪來得及去看我外婆？萬幸她這回沒事，要是有事，我遲接了電話……這還怎么得了？最后一面都見不到！”</br> 商博然長得還算周正，但穿著浮夸、舉止也頗為油膩。</br> 經過與其他人的溝通，祁臧已對他有了個基本的認知。</br> 在圈子里，沒有人知道商博然到底是干啥的。不過各個微信群里都有他。每回有人攢局要數人頭，他總是第一個報名。好像成天沒有正經事，就活在各種各樣的聚會、酒局、游戲局里。</br> 這樣的人、配合著一副油腔滑調的樣子，很容易跟“海王”掛鉤。不過好像并沒有聽說他渣誰誰的感情了，跟姑娘們的關系倒都還不錯。</br> 祁臧打量幾眼面前的人，問他：“你的職業是什么？”</br> 商博然笑笑：“不好意思，無業游民，啃老一族。”</br> “是么？父母是做什么的？”</br> “我爸做生意的，弄點塑料廠啥的，具體我也不是特別了解。你們想知道可以去查，不過這跟案子沒關系吧？我媽家庭主婦，每天跳廣場舞、倒騰小點心、催我結婚生孩子，沒啥了！哈哈——”</br> “事關兇案，還請你嚴肅點。”祁臧開口道。</br> 他沒有錯過商博然在談及母親時眼里流露的輕蔑。</br> 默默這個疑點記下來，祁臧倒暫時沒有抓住這個問題不放。</br> “行！嚴肅起來！我馬上就嚴肅起來！”</br> 商博然笑了笑，坐直了，隨后臉上流露出一種做作的嚴肅，讓人看了非常不舒服。</br> 什么鬼？</br> 李正正當即皺眉，小聲嘟噥了一句。</br> 祁臧倒是面色不改，他繼續問：“你不會開車？”</br> “不會。”商博然攤手，“十幾歲的時候出過車禍，有心理陰影了，所以我不開車。再說了，找車位多麻煩？現在叫車也方便，我一般都叫車。”</br> “嗯。看得出來商先生活得非常闊氣……”</br> 祁臧敏銳地抓住了關鍵信息點，而后忽然轉了話題，“叫車的話，并不是每一輛都滿意吧？雖然專車里面也有很多豪車，但恐怕還配不上你的檔次？”</br> 商博然笑了。他抬起手秀了下手表，又刻意理了下襯衣的衣領，道：“我聽說你們警察工資不高啊，怎么？認識我身上穿的這些牌子，看得出我闊氣？”</br> 李正正迅速翻了個大白眼。</br> 祁臧倒只是道：“案子辦得多，見的人也多，所以我們多少認識一點而已。從穿戴品牌推測人的性格，也是我們警察要做的基本功。”</br> “干警察可真不容易！”商博然由衷感嘆，“哈哈……不如你推測推測我是什么性格？”</br> 祁臧淡淡一笑，又道：“行，我來推測一下……沒有男人不愛車的。拿車來推測個性，其實更準一點。據說開路虎的男人，有很多都是暴發戶，這些人普遍性格上比較霸道、喜歡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感覺；喜歡寶馬的呢，商務人士居多，在乎衣著品味，做事嚴謹；喜歡奔馳的，性格偏張揚、好勝心強；喜歡保時捷的，奢華低調有內涵……</br> “當然了，這些都是我看到的總結歸納。我確實工資低，沒法眼見為實，但商先生應該有體會。不知道商先生喜歡開什么車？又覺得我說得準不準？”</br> “這可真不準啊警官。這跟星座有一拼吧，把各種性格點散在各個種類里……每個人看著，那總能對號入座幾個，就覺得準了。”</br> 商博然笑道，“我有兩輛車，一輛路虎、一輛保時捷，你不能說我既是暴發戶為人霸道，又說我低調內涵吧？哈哈哈……”</br> 祁臧眼睛瞇了一下，面上還有笑容，但眼神已驟變，問話帶著讓人不容回避的氣勢，“所以你有車。平時有叫代駕的習慣嗎？”</br> 商博然嬉皮笑臉的表情沒有了，他皺眉看向祁臧，一時沒答話。</br> 祁臧又問：“你這樣的闊少，自己不開車，要么會找專職司機，要么會找代駕，這樣的出行方式對你來說或許更合適。隨時打車，打到low的、不滿意的、坐著不舒服的概率很大。對么？”</br> 輕咳了一聲，商博然道：“都有吧。有時候叫代駕，有時候叫專車，有問題？我沒有專職司機，那靠譜的代駕找不到的時候，我就只能打車啊！”</br> 祁臧問：“那這次去華庭別墅，你為什么沒有坐自己的車？你沒叫代駕、也沒有打車，而是和秦春嵐一起去的？”</br> “對啊。很多男人不愿意參加這樣的直播，有損男性尊嚴！我是秦春嵐的朋友，她叫我幫忙，那我讓她送我一程，怎么了？”商博然重新恢復那副吊兒郎當的嘴臉，“怎么了警官，這有問題？”</br> “我們查過了，你和秦春嵐住的地方相當遠，基本是華庭別墅的兩個方向。她繞那么遠去接你？”</br> “也沒有多遠啊。她正要在市區辦事。而且我說了，朋友之間幫個忙，怎么了？不是啊，警官，你到底要問什么啊？”</br> 祁臧之所以追問車的問題，是因為一個細節——</br> 在審問剛開始的時候，商博然聲稱口渴，想喝水，李正正便用一次性杯子給他拿了一杯。</br> 杯子是綠色的，印的是宣傳環保的森林圖案，商博然看見后，當即就說了句：“綠色的？晦氣！不要！”</br> 然而監控照出的秦春嵐的那輛車，分明是綠色的。</br> 而且那是一輛女士車，非常小巧，也很平價，完全不像是商博然這種性格的人愿意坐的車。</br> 他與秦春嵐離開的時機太巧了。</br> 他非要和秦春嵐一起來、一起離開，這件事實在越看越刻意。</br> 祁臧看了一眼商博然面前的透明水杯，又問：“你不喜歡綠色，為什么？”</br> “我媽給我爸戴過綠帽子，這是我們家庭的污點。”商博然直言，“所以我覺得很晦氣！”</br> “秦春嵐的車也是綠色的，你為什么愿意坐？”</br> “我……我……”愣了一下，商博然答，“一般人，誰會買綠色的車啊？我怎么知道秦春嵐審美這么清奇？她來接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她車長那樣！那人家那么遠開過來了，我又不好說不坐了！警官，問完沒有啊？我得回醫院陪我外婆呢！誒不是，干嘛非抓著車不放啊！我不理解！”</br> “那就不問車了。”祁臧道，“說說崔俊杰吧。你對他了解嗎？”</br> “不了解！聽說是個海王。”</br> “他有沒有什么仇家，不知道？”</br> “不知道！”</br> “那我們從工作人員一個個說起吧，隨便說說你們認識的經歷，或者他口里的崔俊杰。”</br> “不是警官，我他媽累了。這干嘛啊？折磨我呢？”</br> 祁臧站了起來。“那你先休息。等會兒我們再繼續。李正正，幫商先生那杯咖啡過來。”</br> “速溶的我不要啊！”</br> “將就一下吧。”</br> 祁臧給柏姝薇等人發了條消息，離開審訊室，幾人在隔壁觀察室碰了頭。</br> “你們那邊怎么樣了？”祁臧問。</br> 柏姝薇皺眉：“百靈和白雪都很奇怪，一提到崔俊杰就支支吾吾的，進展特別慢。”</br> “是的。好像就那個謝善女士最配合了。”山康道，“誒祁隊，你好像和她認識是吧？她還沒走呢，人在會議室。”</br> 許辭還沒走？</br> 白雪面對警察支支吾吾……會不會對許辭吐露什么？</br> 祁臧看向柏姝薇：“你先繼續審問，20分鐘后把他們都叫到401號會議室，多余的話不用說，就說感謝他們配合，只是警察查到些疑點，一會兒還要麻煩他們，讓他們暫時等待一會兒，別離開。”</br> ·</br> 另一邊。會議室內，許辭正默默坐著刷手機。</br> 平時他關注娛樂圈、主播圈一類的八卦不多，這一晚上算是把之前沒看過的八卦全都看了。</br> 倒是抓到了一些關鍵信息，比如崔俊杰算是他們這群人中最火的，而且完全是靠臉火起來的，也靠著臉睡了很多姑娘；再比如有人說秦春嵐暗戀崔俊杰，還給出了很多所謂的石錘——</br> 崔俊杰的生日是3月2日。</br> 秦春嵐在3月2日這天發了條自彈自唱的視頻，唱的是：“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為我梳妝……我要唱著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你在何方……”</br> 崔俊杰被爆出和某個網紅在一起了。</br> 秦春嵐的微博立馬貼了一張藍色大海的陰郁照片，配文是：“浪潮已歸岸，可有的船還不知開往哪里……”</br> 種種蛛絲馬跡，不勝枚舉。</br> 其實許辭看不出來這些東西是不是在表達暗戀。因為它們實在是太隱晦了。</br> 于是他著重在看評論與分析，有的分析很煞有介事，寥寥幾筆，登時一個狗血故事就躍然紙上了，仿佛是真的似的——</br> 深愛浪子的天才網絡歌手就躍然紙上，只可惜歌手只有好歌聲、卻沒有好相貌，沒法得到心上人的愛。如果浪子回頭、能夠選擇她，不失為一段佳話。可惜浪子被人殺了。</br> 除此之外，網絡上有一撥人堅定不移地認為，藝名安妮的白雪是兇手。白雪跟崔俊杰也傳過緋聞。網友們分析，白雪以為浪子會回頭，哪曾想他有了新目標，于是因愛生恨選擇了殺人。</br> 在他們看來，這次直播的主題本來就是白雪策劃的。所謂的“懲罰渣男”，其實就是她深受其害、從自己身上得到的靈感——</br> 這是白雪一手構建的行為藝術般的謀殺！</br> 很多分析貼寫得非常離譜。</br> 許辭只能盡力提取其中可能有用的信息做參考。</br> 不知不覺間，房門口傳來幾下敲門聲，許辭抬頭，看見了祁臧。</br> 祁臧問他：“怎么還不走？”</br> 許辭放下手機，淺打了個呵欠。“白雪那邊應該沒問題了吧？我想等等她，還有事兒問她。”</br> 聞言，祁臧皺起眉頭，多盯了他幾眼，再開口：“跟我去另一個辦公室，那里沒有監控攝像頭。”</br> 許辭看他幾眼，但也沒有提出異議，默默跟著他走了過去。</br> 等到了會議室，祁臧帶著許辭走進去。“你說你有話想問白雪，你可以在這里問她。順便，幫我打聽點東西？”</br> 許辭看向祁臧，神色間滿是了然。“祁警官問不出東西了，想讓我幫忙？你之前不是說了么，我又不是警察。”</br> 祁臧笑著，摸摸鼻子道：“果然記仇。”</br> 許辭沒接話，祁臧傾身靠近他一些，又道：“你看，我可沒拆穿你這‘謝善’的身份。誒，你說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徇私舞弊？”</br> “我沒有嫌疑，跟案子無關，我的身份又不重要。就算我這裝扮讓人覺得奇怪，完全可以以后再追查，我有很多理由解釋，比如我就是有這樣癖好，怕被人詬病丟面子，才用了化名……總之你這當然不是徇私舞弊——”</br> 許辭話沒說完，被祁臧打斷了。</br> 只見祁臧深深看著他的眼睛。“默認‘徇私舞弊’這個詞了，可是你我之間，哪兒來的‘私’？謝先生那天不是拒絕我的追求了嗎？”</br> 許辭：“……”</br> 祁臧：“除非我們以前認識，有過別的什么關系？”</br> 許辭：“…………”</br> 撩起眼皮看向祁臧，片刻后許辭問：“你想讓我幫你問什么？”</br> 如果沒看錯，許辭的后槽牙似乎緊了緊。</br> 祁臧看著覺得好笑，笑完倒也些許懊喪。</br> 他覺得自己在許辭面前的時候有點幼稚，像學生時期班上那些喜歡女生不懂表達、只會拽人辮子惹人生氣哭鼻子的臭屁男生。</br> 他趕緊正了色，給許辭交代了幾句，又道：“麻煩你了。”</br> “不客氣。”許辭語氣平淡地開口，再若有所思地看向祁臧。</br> “怎么了？”</br> “你是怎么一眼就看出——”</br> “別懷疑自己的化妝技術。怪我眼神太好。你看，李正正他們完全沒看出來。”</br> “……”許辭道，“你如果不當刑警，以這樣敏銳的觀察力和捕捉力……或許能成為一個特別厲害的畫家。”</br> “多謝謝先生夸贊。”</br> “不客氣。”</br> 兩人交談這么幾句，走廊里柏姝薇風風火火沖了過來。</br> “老大，人都帶上來了，在樓梯口等著。我現在帶他們過來？”</br> 喊出這么一句，她跑進會議室，一時不查，撞上了祁臧的左肩。</br> 只見祁臧立時皺眉“嘶”了一聲。</br> “誒誒老大對不起，沒事兒吧？”</br> “沒事兒。去叫人吧。”</br> 柏姝薇走了。</br> 祁臧微微嘗試著抬了下左肩，而后側頭看向許辭。“那一會兒白雪那邊……”</br> 卻聽許辭問：“你肩膀怎么了？”</br> 他這是、是在關心我嗎？</br> 祁臧立刻笑了。“沒事兒。一點小傷。”</br> “受傷了還笑啊？”許辭問，“是金店被搶的案子？”</br> “你這……”祁臧朝許辭走近幾步，“你這是在一直關注市局的各個案子？”</br> “我看新聞的。”許辭坦然迎上祁臧探尋的目光，然后一偏頭看向他身后的走廊，“他們來了。你該走了。”</br> ·</br> 401號會議室內。</br> 三位主播表情不一，像是各有心事。當然，大家也有共同點——都是一副身心俱疲的樣子。</br> 白雪很糾結地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來回了好一會兒，她問許辭：“那個……你之前不是說，我沒問題了嗎？可為什么警察還不放我啊？我、我真是……哎……”</br> 許辭做了一個左右觀望的動作，然后道：“警察還要盤查動機。你跟崔俊杰那邊有沒有什么事兒？你可以如實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這里沒有攝像機。你可以盡情說。”</br> 白雪沒開口，旁邊穿LO裙的白靈倒是先開口了。“網上說的是不是真的？我看見你和小杰的截圖了。你們睡過？”</br> 白雪臉一紅一白，立刻道：“那又怎么樣？我睡過的人多了去了。我不會因為這個殺他。我跟他沒感情。單純的一|夜|情而已，干柴烈火，一時沖動，什么也證明不了！”</br> 聽到這最后一句，許辭下意識伸手做了個扶大黑眼眶的動作，嘴角輕輕抿了一下。</br> 緊接著又聽白雪道：“非要說區別，我跟其他人睡，人家給我錢的。小杰那回，我就是看個臉，圖他帥而已。混這個圈子，誰信真愛啊？我怎么可能因愛生恨而殺人！深情人設騙騙網友就夠了！”</br> “真的啊，”白雪轉過頭看向許辭，“那問我話的警察小姑娘看著干干凈凈的……都是女孩子，人家當警察，清清白白為民除害，我卻是這么個貨色……我沒好意思對她說出口而已。但我只對警察隱瞞了我和小杰睡過的事情。其他的該說的我都說了。”</br> 想到什么后，看向百靈，白雪問：“說起來，你也和小杰睡過吧？可別想著不承認。他告訴過我！”</br> 百靈一愣，然后立刻指向旁邊的李海。“那又怎么樣了。李海也和他睡過！”</br> 李海很坦然地一點頭：“小杰技術不錯。可惜了。這世上又少了一個1。雖然他是個雙，但他也是1啊。”</br> 六個人參與直播表演，現在已知其中三個人都跟小杰睡過。</br> 許辭：“…………”</br> 穿LO裙的百靈思考了一會兒，開口道：“你們說，兇手會不會就是秦春嵐啊？我一直聽說她暗戀小杰。</br> “她暗戀小杰，但可能被小杰羞辱過容貌，說她配不上自己，于是因愛生恨想殺人。最近她和富二代商博然走得近……商博然可能喜歡她、當然也愿意殺死情敵。于是他倆一起把小杰弄死了！”</br> 李海瞧她一眼：“你業余愛好是寫小說？”</br> 百靈：“我這是合理推測！”</br> 李海道：“這我不同意啊。小杰雖然是海王，但不是那種特別渣的海王。他也就是約炮，你情我愿的話，那大家就處一夜，他從來沒有強迫過別人。這點你倆應該也知道啊。大家只走腎，不走心。事先他會把這個原則跟大家說得清清楚楚。</br> “他跟秦春嵐的事兒，我知道。秦春嵐確實對他表過白，還說愿意只當他的炮友。但小杰拒絕了。</br> “小杰不是嫌棄人家丑，他是覺得，秦春嵐是那種認真的人、玩不起。她跟我們都不是一類人，她思想比較老舊傳統，怕是會抱著談戀愛的心情想跟他處。他就根本不敢讓她抱有任何一絲幻想。</br> “小杰這樣的人，不可能當人面說她丑的。后來秦春嵐對他的態度也很正常。所以我不認為她會因愛生恨當什么兇手。”</br> ·</br> 審訊室內。</br> 祁臧重新坐到了商博然對面，對他進行審問。</br> 一段時間后，他接到一個電話，驟然變了臉色——</br> “祁隊，接到報警中心轉過來的一個案子，發現了一具女尸，初步判斷她是秦春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