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擺在許辭面前似乎只有兩條路——</br> 要么坦白他確實有特別的理由,比如想要調查某個人,才特別關注于這個案子。這意味著他得承認他身上有什么特別的任務。</br> 再要么,他就得告訴祁臧,是、他就是在意他才會這樣。</br> 許辭用審視的目光看了面前的祁臧一眼。</br> 祁臧這個人特別簡單,從來沒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思,情緒都寫在臉上,遇事兒從不往心里去。尤其是八年前的他。</br> 大抵是花了八年的時間與犯罪分子斗智斗勇,他這才……</br> 思及祁臧居然跟自己玩這一套,許辭睨他一眼,道:“祁警官你想多了。我這不是為了幫白雪么。找不到真兇的話,她萬一被你們抓了呢?”</br> 祁臧:“…………”</br> ——許辭可真擅長戳人肺管子。</br> 祁臧故意擺臉色:“別想東想西的。你什么身份來跟我聊案情?不合規(guī)矩!”</br> 哪知許辭還真摸出一個記者證來?!澳蔷鸵杂浾叩纳矸莅伞N襾韺憣n}報道。我們可以簽下白紙黑字的約定,不該說的,我絕不會對外透露。當然,你也可以跟你領導報備這件事。這樣不算違規(guī)吧?”</br> 祁臧很詫異地看向許辭。“你這八年干的事兒可真多,抵別人好幾十年了吧?”</br> 許辭暫時沒搭話,只是又幫他盛了一碗海鮮粥,然后看著他的眼睛,問:“去蝦線花了我很長時間。粥好喝嗎?”</br> 祁臧:“……”</br> 許辭:“跟我聊聊案子,好么?”</br> 祁臧:“…………”</br> ·</br> 10分鐘后,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果然聊起了案子。</br> 回顧兩場兇案,第一場案發(fā)時間在周六晚10點29分至10點40分這11分鐘的停電期間。</br> 其中嫌疑最大的是商博然和秦春嵐這個組合。</br> 只不過從視頻來看,商博然全程被綁,秦春嵐離開鏡頭的時間只有4分鐘。10點41分秦春嵐在鏡頭前結束直播,與商博然一起離開。</br> 10點50分,小區(qū)門口拍到了秦春嵐的綠色車離開的畫面。</br> 之后商博然聲稱秦春嵐把他送到了醫(yī)院離開。</br> 經過調取醫(yī)院的監(jiān)控查看,11點10分,秦春嵐的車確實出現在了醫(yī)院,透過監(jiān)控能看得很清楚,商博然確實從車上下來了。</br> 其后,秦春嵐的車從醫(yī)院離開。</br> 經過詳細檢查醫(yī)院的監(jiān)控,商博然凌晨12點曾離開醫(yī)院;于凌晨1點半返回,后來一直待在醫(yī)院,直到被警方傳喚。</br> 兩個小時又二十分鐘后的凌晨1點半,秦春嵐的車駛進小區(qū)。</br> 凌晨3點,她以戴帽子口罩看不清臉的樣子從家里出來。</br> 之后她的尸體在河邊被發(fā)現,死亡時間推測在凌晨3點至5點間。</br> 目前高度懷疑她是嗆死的。</br> 兇手先通過她的手臂為她注射了麻醉藥,后給她灌了含有烏|頭|堿的藥酒,估計是想制造她直接給自己注射毒藥酒自盡的假象。</br> 可惜因為肢體器官麻痹的原因,毒酒尚未進入胃部,身體發(fā)生嗆咳,毒酒液體堵在呼吸道,肺部無法吸收到氧氣,導致機械性窒息死亡。她先死于窒息,所以血液里沒有檢測出毒物成分。</br> 最后,祁臧把對黃大山的審訊原原本本告訴了許辭,甚至把畫像師畫的那張圖給他看了。</br> “所以,謝先生有什么高見?”</br> “你剛才說,檢查過秦春嵐的后備箱,那個時候你應該有想法了?!痹S辭道。</br> 祁臧點頭:“秦、商兩個人提前結束直播的時間太巧了,多半有問題。要么他倆合謀,要么還有第三人,這是三人合謀。</br> “這個邏輯其實很簡單,秦、商二人有問題,可他們實在不太有作案的時間。就算商博然中途被解綁……他也只有四分鐘的時間。不夠。那么只能往他倆在幫真兇打掩護的角度去推。</br> “別墅里家家戶戶都走訪過了,沒人見過什么異常的人。監(jiān)控唯一抓住的可疑人員是黃大山……排除下來,真兇就是一個沒被所有人看見、也沒被監(jiān)控抓住的一個‘隱形人’。</br> “可他怎么隱形?只能是通過后備箱了。所以這件事一開始在我看來很簡單,三人合謀,隱形的兇手是真正實施殺人行為的人,商、秦二人在幫他打掩護。</br> “后來秦春嵐不知道怎么跟他們鬧翻了,于是被殺滅口。”</br> 停頓了一下,祁臧又道:“順著這個角度想的話,是合理的。他們三人合謀在很久前就開始了,畢竟那個時候秦春嵐曾出現在黃大山面前,遞給他別墅的地址——”</br> 如果把那個真正殺人的兇手稱為X,按三人合謀的角度,案發(fā)當晚,秦春嵐、商博然提前結束直播,是為了將X送走。</br> 既然秦后來應該是被X殺了,可以推測,她送商博然到醫(yī)院的時候,X還在后備箱。</br> 兩個人之間一定發(fā)生了什么,秦春嵐才會被殺。</br> 有可能她向X要錢、有可能兩人發(fā)生了別的矛盾。</br> 于是X殺了秦春嵐,把她放在了河邊,再扮成她、開她的車回小區(qū)。</br>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把商博然送到醫(yī)院后,“秦春嵐”隔了那么久才回小區(qū)的原因。</br> 最終,X戴著帽子口罩假裝秦春嵐出門,造成她獨自去往河邊自殺的假象。</br> “不過這個想法有很多問題?!逼铌暗溃暗谝唬@樣一來,秦春嵐的死亡時間在11點10分到凌晨1點半之間??伤恼鎸嵥劳鰰r間是凌晨3點到5點。兇手有這么強的反偵察意識,不該認為法醫(yī)連這點都判斷不出來。</br> “第二,這無法解釋,商博然凌晨12點至凌晨1點半為什么會不在醫(yī)院。他是不是收到了X的消息,趕過去配合他殺人?但第一點的問題依然存在。我很難給他離去的這一個半小時找一個合理的理由。</br> “第三,秦春嵐的家里找出了專業(yè)麻醉劑、毒酒、炭等等東西,這指向的是預謀已久、精心設計??扇撕现\得好好的,突然鬧翻,以至于秦被殺,這又是激情殺人了。這不合理?!?lt;/br> 祁臧皺眉做出結論。“這樣一來,三人合謀的想法,乍一看合理,實際是經不起細細推敲的?!?lt;/br> “那么后備箱里有什么發(fā)現?”許辭問。</br> 祁臧搖頭:“沒什么發(fā)現特別的發(fā)現。什么都沒有。”</br> “什么都沒有也是一種發(fā)現。這證明你調查的大方向沒錯?!痹S辭道。</br> 后備箱里沒有任何痕跡。</br> 指紋、毛發(fā)、汗液……暫時什么都沒提取到。</br> 但這是不合理的。這是秦春嵐的車,原本至少應該會有她留下的生物痕跡才對。</br> 這只能表示后備箱被人特意清理過。</br> 祁臧道:“沒錯,這意味著那里確實裝過人。只不過……”</br> 許辭端起從祁臧冰箱里取出的可樂,“滋啦”一下打開來。</br> 祁臧看向他,看著他仰頭喝了一口可樂,喉結上下滾了一下。然后他把可樂放下,看向自己,開口道:“直播當晚,秦春嵐開著車去華庭別墅,后備箱里確實藏著一個X。但如果這件事,秦春嵐并不知情呢?</br> “再有,如果當這輛車開出華庭別墅的時候,后備箱里的人,已經變成了秦春嵐。至于那會兒開車的人,已經是X了呢?”</br> 祁臧霍然站起來?!斑@就能解釋為什么會存在麻醉藥的事!麻醉是……是‘停電’發(fā)生后的事。</br> “‘停電’之后,秦春嵐依然直播了七分鐘,之后她關閉音畫。商博然聲稱電話響了,也擔心有意外,于是讓她幫自己解開繩索。就在被解綁后,商博然給她注射了麻醉劑!</br> “同一時刻,X在一樓行兇。之后他來到三樓,與商博然一起將昏迷的秦春嵐藏在了攝像頭看不到的地方。然后……然后他重新將商博然綁起來,做出他從來沒有掙脫繩索的樣子。最后,只能是她偽裝成秦春嵐完成的直播。可她是……是怎么做到的?”</br> 許辭拿起電腦,畫面切成了好幾塊,其中有秦春嵐平時難得露臉的直播,也有案發(fā)當晚她結束直播時露出的臉。</br> 把電腦推到祁臧面前,許辭道:“化妝,外加美顏濾鏡。我判斷平臺方可能專門為秦春嵐設計了一款濾鏡,這樣即使背后的臉有差別,最后呈現出來的效果都差不多……錐子臉,大眼睛,看不清皺紋和所有皮膚紋理的磨皮。</br> “靠著這款濾鏡,兇手X,當著數萬觀眾的面,堂而皇之地露臉……他騙過了所有人?!?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