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關門、進電梯、去地下車庫、發(fā)動汽車,祁臧按榮勇發(fā)來的定位導航,將車開了下去。</br> 他本來挺想借這個機會跟許辭掰扯清楚,一來看到許辭皺著眉的表情、有點沒舍得;二來榮勇那邊又催了他,他也就趕緊出門了。</br> 關于血鶯連殺兩個人的案子,有商博然的口供,有已經搜集完整的證據鏈,按理是可以直接起訴的。</br> 然而她表示自己是被脅迫的,甚至表示當時在河邊殺秦春嵐的另有其人,與此同時她手上還掌握著四色花的人員名單和相關信息,這樣一來,事情會變得相對麻煩。</br> 比如檢察院那邊,到底以哪種策略起訴她,還是個問題。外加在查閱卷宗的時候,他們有些細節(jié)還想找祁臧確認。榮勇正好也還在關注這件事,也就把大家約到了一起。</br> 檢察院那邊來的人叫嚴浩,35歲,倒是好相處的性格。溝通案情的時候,兩人溝通得非常暢快。到了中午,情況就有些不對勁起來。</br> 榮勇非要請客吃飯,請的地方還頗為高端。</br> 師父請客,祁臧不好不給面子,何況還有一些細枝末節(jié)沒有和嚴浩溝通清楚,祁臧給許辭發(fā)了微信、表示自己中午回不去后,就跟著去了那家高檔餐廳。</br> 走進包廂,這里居然已經開了暖氣,祁臧自然而然地解開外套,請服務生幫忙掛好,就在這個時候,嚴浩的目光不對勁了。</br> 不僅是他,榮勇也愣了,然后皺著眉,給祁臧投去了一個很不贊同的眼神。</br> 祁臧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發(fā)現(xiàn)了端倪。</br> ——他脖子上有非常明顯的一道印子。一看就是被人抓的。</br> 這樣的地方出現(xiàn)這樣的痕跡,實在太曖昧、太惹人遐想了。</br> 祁臧倒是忍俊不禁。</br> 他想起來了。</br> 這是他昨晚把許辭壓在沙發(fā)上親的時候被他抓的。</br> 唇角勾起來,心跳都快了幾分。</br> 祁臧很是平復了一下,才洗完手往包廂回。</br> 回到包廂后,他明白了榮勇和嚴浩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勁的原因——</br> 有個嬌滴滴的姑娘進來了,叫嚴蜜,是嚴浩的妹妹。</br> 嘖,看來榮勇又竄了個相親局。</br> 近來祁臧花名在外,現(xiàn)在脖子上又多了這么個東西……</br> 也不外乎嚴浩露出那種眼神了。</br> 他一定在想,怎么能把妹妹介紹給這種人?</br> 于是,吃飯的時候,誰都沒提相親這茬。</br> 嚴浩面上笑容落了下去,不時嘆氣。</br> 嚴蜜在剛看到祁臧樣貌的時候,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但她明顯也注意到了那道印記,情緒很快低落了下去。</br> 包廂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br> 祁臧倒是怡然自得,安安心心地吃飯。</br> 榮勇卻實在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是真不知道為什么祁臧爸媽這么不著急,這種事還要他來操心。</br> 榮勇沒想放棄,還想給親徒弟找補一下。</br> 他先是給祁臧發(fā)了條微信:[你那些緋聞,我都幫你澄清了,你可得抓緊機會!]</br> 然后他當著另外兩個人的面,面不改色看向祁臧,試探性問道:“你最近養(yǎng)貓了?”</br> “嗤——!”</br> 想到出門時許辭被自己被逼問的樣子,祁臧實在忍不住笑了。</br> “你這是……”榮勇實在搞不懂。</br> 祁臧給他發(fā)了微信。[我有人了。現(xiàn)在關系還不太穩(wěn)定,等穩(wěn)定了,第一時間介紹給你師父你。]</br> 榮勇:[姑娘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我見過嗎?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br> 祁臧沒回了,轉而拿起手機給許辭發(fā)了條微信:[榮副局說你是貓]</br> 半晌后,許辭的消息發(fā)來:[……?]</br> 祁臧端著手機笑了笑,正琢磨著下一句要回復什么,許辭又發(fā)來:[血鶯那邊有什么新情況嗎?]</br> 嘖。又討論起工作了。</br> 祁臧:[暫時沒有,他們只是找我確認幾處細節(jié),確認一下訴訟思路]</br> 許辭:[哦]</br> 把手機轉了一圈,祁臧又發(fā):[其實是我被忽悠了。這根本是個相親局。我?guī)煾赶氚讶藱z察官的妹妹介紹給我]</br> 半晌,許辭:[哦,祝你順利]</br> 盯了手機半晌,祁臧:[順利不起來。你什么時候撓的我脖子?都讓人看見了]</br> 許辭:[?]</br> 祁臧:[我的名聲是不是你搞壞的?你說我怎么給人家解釋,是謝善、章小雨、Zoey,還是我家貓撓的?]</br> 這回過了許久,許辭才回復:[你這兩天問題怎么這么多?]</br> 看到這句話,祁臧也有點整不會了。</br> 其實如果沒有昨晚的事,兩人可以像之前那樣相處。</br> 可因為一個意外的、越了軌的吻,再都裝作若無其事,那實在自欺欺人。</br> 在那之后,要么該再往前進一步;再要么……兩個人可能連當朋友都當?shù)脤擂危悴缓脼榱吮芟樱S辭還會搬走。</br> 事已至此,不進則退。</br> 祁臧當然想跟許辭再進一步。</br> 尤其是在他覺得,許辭有可能是喜歡自己的時候。</br> 如果他不喜歡自己,那沒什么可說的。</br> 但如果他也喜歡……</br> 兩個人是不是可以順其自然走在一起,而不是為了任務而刻意保持距離?</br> 他們都足夠專業(yè),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影響任務。</br> 許辭唯一的擔心,就是四色花會對付我吧?</br> 可是我本來也已經卷入進來了。</br> 祁臧這么想著,終于還是決定把認真追求許辭這件事提上日程。</br> 只是他確實沒有經驗,不知道怎么搞。</br> 如果不撩許辭,按他那個性格,兩人肯定沒進展。</br> 但如果要撩他的話,祁臧又感覺不太好把握那個度。</br> 他百度了很多情話,要么土、要么油膩,沒一句能用上。</br> 當下,把那句[你這兩天問題怎么這么多]來回看了三遍。</br> 祁臧打字:“我只有面對你才有那么多問題。”</br> 重讀一遍,自己都覺得智障,他趕緊刪除。</br> 想了一會兒,祁臧重新打字:“這不是想讓你給我解決思路嗎?你是不是喜歡我?我來相親你一點都不介意?”</br> 嘶,怎么又問了他三個問題。</br> 祁臧趕緊又刪了。</br> 最后他回了許辭一句:[吃飯了嗎?]</br> 放下手機,祁臧有些懊喪。</br> 這個當頭,午飯也吃完了,嚴家兄妹禮貌告了辭,剩榮勇跟祁臧大眼瞪小眼。</br> 榮勇張開嘴,似乎是要質問祁臧了。</br> 趕在他開口前,祁臧道:“不是我不把人介紹給你,只是革命還沒有成功!”</br> 榮勇非常護犢子,當即道:“你這么優(yōu)秀,誰這么沒眼光?!”</br> “沒辦法,他比我優(yōu)秀多了。等見到他你就懂了。”祁臧趕緊問,“師父,你當年怎么追的師母?”</br> 沉默半晌,榮勇道:“這追老婆啊,道路是曲折的,方法是多樣的,至于根本原則嘛,只有兩條。記住了,保準你立于不敗之地!”</br> 祁臧:“什么原則?”</br> 榮勇面不改色拋出一句:“第一,臉皮夠厚。第二,抗打擊能力強!”</br> 祁臧:“…………”</br> 想到什么,嚴肅打量祁臧一眼,榮勇語重心長。“不過要是人家實在不喜歡你。你也不要太過糾纏啊。小心構成騷擾了。”</br> 可他真的主動親我臉來著。</br> 如果排除他喝醉酒誰都可以親的可能,再排除他只是想找人解決需要的可能……那他就是對我有意思吧?</br> 祁臧問榮勇:“那你怎么確認師母喜歡你的?”</br> 榮勇非常得意。“我拉她手的時候,她沒拒絕,她還朝我笑了!她臉都紅了!”</br> 祁臧心說,那我比您強。</br> 八年前我們都……</br> 昨晚我們還親了很久。</br> 祁臧沒敢想下去,作別榮勇后,他就開車回公寓了。如果許辭下午要去加班,他就開車送許辭。</br> 這個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署名為“孔峰”的人。</br> 孔峰在拘留所工作,祁臧跟他挺熟,特意讓他幫忙盯著血鶯。</br> 對于血鶯,每一個來訪者,孔峰都會調查;對于她打的每一個電話,孔峰也都會監(jiān)聽。</br> 可至今為止,血鶯沒有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br> 然而就在今天,居然有律師來探望血鶯。</br> 電光火石間,祁臧想明白什么——</br> 該不會當時血鶯在民宿里藏過東西,被四色花的人得到了?</br> 四色花的人想來做什么?</br> 跟血鶯做交易嗎?</br> 祁臧頓時嚴肅萬分。</br> 孔峰在電話里對祁臧道:“目前還在辦手續(xù),他們還沒見到血鶯。按規(guī)矩,他們談話的時候,我不能在場。我注意到了他們的車,必要的話,我去他們車底安放定位跟蹤器。”</br> 祁臧點頭:“嗯,定位器要裝。這是追蹤四色花下落的好機會。我馬上趕過去。盡量把那律師留下,他是哪家律所的、誰通過什么樣的方式找到的他,全部打聽清楚。”</br> 血鶯這顆棋埋了這么久,四色花都毫無動作。</br> 如今他們總算派人來了!</br> 祁臧迅速打方向盤,往拘留所而去。</br> 拘留所那邊,孔峰朝拘留所對面的街走去。他剛才調取了監(jiān)控,看見那個律師就是從街道邊停著的那輛桑塔納上走下來的。現(xiàn)在他打算走過去安裝定位器。</br> 等紅綠燈過馬路的時候,他注意到身邊有一個非常招搖的人。</br> 那人個子很高,穿著一身日式浴衣、帶著高級的銀色假發(fā)套,戴著大紅色的口罩,上面還畫了一個骷髏頭。</br> 附近有會展中心,經常會舉辦漫展一類的,孔峰以為那人是Coser,沒多理會。</br> 卻見那人轉過頭來朝自己一笑,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漂亮極了。</br> 他伸出手來,手心放著一支煙。“你有火嗎,借我一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