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辭倒在地上大睜著眼睛,白云、綠樹、藍天全部倒映在了他布滿血絲的眼底。但剛才的打斗大概是傷到了眼睛,他是暫時看不清楚那些景象的,躺在地上緩了好幾口氣,那些模糊的畫面才漸漸清晰起來。</br> 繼而他看到離自己越靠越近的阿達,那雙眼睛兇相盡顯,血鶯的話開始不斷浮現在他腦海。</br> “說啊。告訴我,這么想殺我的你,到底是誰?”阿達將這話又重復了一遍,緊接著又一記重拳狠狠砸向許辭顴骨。</br> 許辭頭被打得往旁邊一歪,脖頸隨之一扭,淤泥與血色之下隱隱可見那上面根根分明的青筋。</br> 他咬著牙,聲音無比沙啞地問:“那枚浪琴手表,是你帶給血鶯的嗎?”</br> 聞言阿達幾乎一愣。</br> 他的表情浮現出驚訝,與此同時殺意增了數倍不止?!澳闶窃S辭?你竟是許辭???!”</br> 他還沒忘記八年前在那種絕境之下,那個居然能從自己手里奪過槍,用槍托給了自己腦袋一個重錘,繼而將一把尖刀抵住自己的脖頸的許辭!</br> 想到八年前那一幕,經歷了諸多生死搏斗的阿達,也不由渾身汗毛倒豎而起。</br> 他還記得八年前許辭的眼神。</br> 當年的許辭尚顯稚嫩,沒把那刀刺下去。</br> 可阿達知道他現在不同了。</br> 他的眼神硬如寒鐵,他會隨時要了自己的命。</br> 至于他的母親……</br> 就在阿達這恍神的剎那,許辭回應一句:“你也配知道我是誰?”</br> 話音未落,許辭借助極強的腰力猝不及防將上半身猛地彈起,額頭重重磕上阿達的鼻子,力道之大幾乎把他鼻梁骨撞斷。</br> 趁阿達吃痛的功夫,許辭從小腿內側抽出一把匕首,穩準狠地扎向他的胸口。</br> 阿達反應極為敏捷,迅速側身往旁邊一滾,躲開這致命的一擊。與此同時他抬腳重重一踹,泰拳功底表露無疑,極其狠辣而準確地踢中許辭的手腕,匕首“?!钡靡宦暵涞?。</br> 許辭手腕劇痛,但也根本顧不得查看傷勢。</br> 從地上一躍而起,他朝阿達猛撲而去,兩人再度扭打在一起。</br> 不消多時,兩人俱是傷勢慘烈。</br> 暫時中止這一切的是一聲槍響。</br> 許辭在胸口挨了一腳、又飛速還了一記重拳的間隙循聲望去,繼而松了一口氣——開槍的是開車趕過來支援的舒延!</br> 舒延表情極其嚴肅,見到許辭后沖他一點頭,之后毫不猶豫舉槍對準阿達,迅速扣動扳機,子彈飛出的剎那,阿達幾乎是憑著本能閃避的。他沒遭到致命的一擊,但子彈仍是沒入了他的小腿,讓他頓時痛出一聲慘叫。</br> 許辭順勢將他撲倒在地,握拳發狠地不斷揍向他的臉頰、腹部,直到見他徹底動彈不得,再去旁邊把他的格|洛|克17手|槍、H|K|416步|槍、以及那把匕首都撿了起來。</br> “你的身份不方便用槍,你讓開。這里交給我?!笔嫜游諛屜萝?,警惕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阿達。</br> “步|槍給你,手|槍留給我防身。”許辭用嘶啞無比的聲音道。</br> 舒延一時竟沒理解他這話的含義?!笆裁匆馑??我留在這里等支援就行。大部隊馬上就到。你趕緊先走,我來解釋一切?!?lt;/br> “你不能留在這里?!痹S辭站起身,手里的槍口倒是一直對著地上的阿達,回過頭,他看向舒延,“你現在馬上去幫祁臧,還有那個人質。祁臧對上的一定是四色花的高層人物。他的處境非常危險。”</br> “那你一個人在這兒?”舒延朝周圍望了望,“那個高層人物不會只帶阿達一個人來。他的支援隨時回到,所以——”</br> 許辭轉過頭重新看向阿達,頭也不回道:“所以你要盡快救下祁臧,你們兩個才可以趕緊再過來幫我。留一把槍給我以防萬一就行了。他就在不遠外??斓脑?,十分鐘內你們就能回來?!?lt;/br> 許辭靜靜站著,居然還站得很直,背影依然顯得高挑挺拔、風姿卓絕。</br> 他渾身是傷,可大多是拳腳造成的,他身上并沒有多少血,故而他站成這樣的時候,除了一身污泥略顯狼狽外,從外表竟然看不出受了多嚴重的傷。</br> “你……”</br> 舒延終究欲言又止,帶走那把步|槍后,重新上車,迅速往許辭說的方向開過去。</br> 舒延開車飛速行至泊油路盡頭,拐彎上匝道,繼而駛入省道。</br> 他很快就找到了祁臧。</br> 此刻祁臧已與山櫻從車內打到了車外,一個小孩子驚恐地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大哭,應該便是那個人質。</br> 周圍零零散散停了幾輛車,那是陸續湊過來的路人。他們儼然頗有正義感,選擇了留下報警而不是視而不見地離開。</br> 但畢竟聽到了槍響、又親眼見證了正在撕打的那兩人出手的狠辣,一時并沒有人敢上前摻和進去。</br> 祁臧應該是中了幾刀,前胸后背全是鮮血,看起來比許辭要嚇人許多。山櫻情況也沒有樂觀到哪里去,他那身二次元長袍早已脫掉,此刻T恤上布滿刀口,每記拳頭打出的時候都會濺起一股血沫。</br> 舒延迅速出手,幾發子彈穩準狠地打中牧馬人越野車的四個車輪,然后他雙手持槍朝山櫻步步逼近?!拔沂蔷?。趕緊束手就擒。大部隊馬上就到,你逃無可逃!”</br> 舒延話音落下,山櫻與祁臧的打斗果然停止。</br> 此時不僅舒延來了,警車大部隊出警的“唔里唔里”聲遙遙傳了過來。祁臧算是松了一口氣。</br> 只是在想到什么之后,他的表情立刻又變得非常緊張。一把推開山櫻站起來,不顧周身的劇痛,祁臧一步步走向舒延,說話的語氣顯得極為擔憂。</br> “怎么你先來了。他出什么事兒了?”</br> 未及舒延解釋,停在周圍的、舒延本以為是在看熱鬧的一輛車忽然發動了,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馳而來,竟是直朝那個小孩而去!</br> 祁臧與舒延雙雙反應過來,幾乎同時行動,用盡全力奔跑至小孩身邊將他帶離危險地帶。</br> 在抱起小孩的剎那,身后傳來刺耳的車輪摩擦聲,那是那輛車迅速剎車、掛倒擋、極速倒車的聲音。</br> 這個時候祁臧和舒延都明白過來——</br> 那個人根本是山櫻的人!</br> 他不知何時偽裝成了路人混了過來,剛才開車的那個舉動,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撞人質,而是為了借這個動作牽制住祁臧和舒延,以便把山櫻帶走!</br> 這個計謀玩得非常簡單,但也格外有效。</br> 因為他的對手是祁臧舒延這種有責任心的好警察。就算猜到他的打算,他們也一定會選擇先救人質。</br> 他們不能讓無辜的小孩遭遇任何危險。</br> 山櫻很快坐上副駕駛座。</br> 舒延快速開槍射擊,數枚子彈“砰砰砰”得擦過車身,然而終究慢了一步。開車的人車技儼然極好,一路躲避著子彈、載著山櫻揚長而去。</br> 此人叫安鐵,之前跟阿達一直在一個三人小組里。</br> 這會兒他朝副駕駛座上瞥一眼,看見了正在取口罩的山櫻。他臉上滿是殷紅的鮮血,與之相對的是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肌膚。</br> “山櫻先生,你沒事兒吧?”安鐵問。</br> “死不了?!鄙綑巡[了一下鋒芒未散的眼睛,語氣倒顯得不甚在意。他甚至還輕聲笑了一下,“那個叫祁臧的警察確實厲害。不過……雖然一石多鳥的計劃沒有完成,我們好歹達成了一部分計劃?!?lt;/br> “阿達真被他們抓住了?”安鐵面露些許欣喜。</br> 他被阿達壓制了多年,早就想出一口惡氣。</br> “路線都是我精確設計過的。警察不是傻子,槍都不帶就敢過來和我肉搏?他一定有后援。后援很可能走那條柏油路過來。那是最近的增援路線。所以我讓阿達也走了那條路。他現在都沒出現……當然是落網了?!?lt;/br> 山櫻有些疲憊、而又漫不經心地打開車上備好的醫療箱,快速給自己包扎、上藥、止血,“只可惜,警察的大部隊來得快了一些。你又來得稍微慢了一些。不然我倆可以一起殺了那個祁臧?!?lt;/br> “我、我盡力了山櫻先生——”</br> “不要緊。你做得已經很漂亮了。這次我們合作得非常愉快。想必以后一定會更加愉快的?!?lt;/br> 山櫻拿起一卷紗布纏胳膊,纏完后他張嘴,牙齒用力一咬,就將紗布撕了下來。</br> 張開那張滿是血的、顯得格外紅潤的嘴唇,他側頭瞥了一眼安達,“誰讓阿達不僅不愿意和我們合作,還打算偷偷將一切告訴老K呢?”</br> 安鐵果斷道:“老K早就老了。他的思路跟不上四色花現在的發展。他想搞死耿韋和他的懷望科技……其實他只想報私仇而已。可到中國這邊對我們有什么好處?!我一定跟著你!”</br> 山櫻看著他,腦袋朝左邊微微歪了一下,輕聲笑著道:“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就喜歡你這種聰明人。”</br> ·</br> 另一邊。</br> 祁臧根本顧不得處理傷口,跟著舒延坐上車,兩人快速朝許辭所在的地方趕去。</br> 此時此刻,阿達倒在地上,被揍得幾乎奄奄一息。</br> 許辭蹲在他跟前,狠狠又揍了他一拳,握緊手|槍對準他的太陽穴。</br> “你應該知道答案。所以,趕緊告訴我,藏在我們系統的那個內奸,到底是誰?”</br> 阿達咬著唇,根本不吭聲。</br> 許辭抬起他的腿往反方向狠狠一折,厲聲呵道:“說話!”</br> “小——!”</br> “快住手!”</br> 祁臧與舒延趕來,恰好看見這一幕,正欲阻止許辭,就聽見阿達似乎終究因不堪折磨而開了口:“張、張云富!那個人是張云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