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就在顧明思準備吃晚飯的時候,小丫頭慌慌張張跑進來。
“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顧明思疑惑:
“出什么事了,這般慌慌張張的?”
小丫頭一副天要塌下來的表情,斷斷續續的語氣,臉上還帶著些尷尬:
“夫人,兵部的李侍郎帶著李家小少爺鬧到大廳了,說是要老夫人給他個公道,說是···說是···”
小丫頭看了眼顧明思的表情,見她還保持著鎮定,這才繼續說道:
“說是李家小少爺遭到了少爺的侮辱,此番前來是討要個說法的。”
顧明思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信樂去強搶良家婦男?
“什么時候的事了?”
“說是昨天李家小少爺回到家悶悶不樂,到了今天才說出少爺欺負他的事,李侍郎這會兒還沒處理完公務,李夫人這就拉著李少爺來了,李夫人氣勢洶洶的,可嚇人了。”
“少爺呢?”
“老夫人已經將少爺叫到大堂去了,少夫人要不要也去看一看?”
顧明思皺眉,這始終是信家的家丑,她不好參與進去,那丫頭見顧明思不為所動的模樣,有些急了,少爺對外名聲雖然壞了些,但是對丫鬟們還是不錯的。
“少夫人,老夫人脾氣不好,只會不問青紅皂白的責罰少爺,有您在的話,說不定還能阻止一下,少爺現在還帶著傷呢。”
顧明思在小丫頭殷切的眼神下,自問道:
“我去了有什么用?”
見顧明思有了動搖,小丫頭加了把勁:
“有用,有用,少夫人去了,少爺就有救了,上次有人來告狀,老夫人可是直接讓少爺去跪祠堂呢,還受了家法。老夫人很喜歡少夫人您的,只要您求情,老夫人就會開恩的。”
最后顧明思還是隨著丫頭來到大堂,看著信家上上下下習以為常的態度,看來信樂已經是臭名昭著了。
到了大堂外的門廊,剛走進,一陣吵鬧聲就傳了過來,其中最為高昂的就是一個婦人的聲音:
“今天你要不給我個說法,老娘是不會走的,你信家生了個斷袖兒子,你自己去禍害其他人,可誰叫你偏偏來惹我家的錦亭,是看我我家錦亭好欺負是不,可憐我家孩子,自從昨天回到府里,就悶悶不樂,要不是我發現他身上的傷,將他逼急了,我還不知道你信家這混小子做的好事。”
那婦人聲調高昂,仿佛要用大音量讓所有人都聽到:
“你們信家不要臉,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反正惹上了我們李家,這事就沒完!我說你啊,不是前幾日才取得媳婦了,怎么沒安分了兩天就出來禍害人,你這個混小子!信家老夫人,你自己說,這事要怎么解決!”
片刻沉默之后,才傳來信老夫人略帶暗沉的聲音:
“那你覺得要我兒子怎么做,你才肯消氣?”
那婦人的聲調越發拔高:
“不管是誰得罪了我兒子,得罪了我李家,我們都不會輕易放過他,我要你們信家在明日皇后舉辦的群臣宴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子向我們李家道歉,并且還要你們信大將軍奉上道歉禮物。你們別看我們家老爺比將軍的官職低,但是當今惠妃娘娘是我們李家出去的,我們可是不好惹的人家。”
又是片刻沉默,信老夫人這才再次開口,這次語氣帶著更加明顯的壓抑:
“李夫人話說嚴重了吧,只不過是兩個孩子之間的爭執,要是這么大張旗鼓的行事,對我們兩家都不好,況且之前信家和李家也都是有來往的,這樣不是傷了和氣么。”
“做錯事的是你們信家,你們就該道歉,既然現在愛面子,當初教育自己兒子的時候,就應該教好,現在丟人現眼又來求人,可沒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早知道教不好,還不如當初就不要生!”
就在夫人越說越發過分的時候,站在長廊外顧明思有些不知進退,如果就這般進去,一定會十分尷尬,顧明思只好用手勢阻止了身后的小丫頭,示意先靜觀其變。
就在夫人越發得意的時候,一直沒有聲音的信樂終于開口,帶著一貫的玩世不恭,在顧明思聽來甚至還帶著幾分熟悉的不屑,此時的顧明思幾乎可以想象信樂臉上的表情:
“捉奸還要捉雙,就憑你兒子的一面之詞,就跑來興師問罪,還要我們信家在明日的宴會上當眾道歉,虧你也說得出口,不如你再好好問問你的好兒子,現在還有后悔的機會,可不要讓我生氣了,到時候你可沒有好果子吃,就算我答應,我想鄭超也不會答應。”
信樂說到最后,帶上了輕笑。
“錦亭,錦亭你怎么了,不要害怕,有娘親在,你不要害怕,好你個信樂,當真是死到臨頭都不知道悔改,你竟然當著我的面都敢威脅錦亭,要是我不在的時候,還不知道你會怎么欺負他!”
“是啊,都不知道怎么欺負呢!你說是不是,李錦亭!”
“娘親,我們···我們回去吧,我跟你說了不要來,你為什么還要逼我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顧明思終于聽到了李錦亭的聲音,十分輕微,要不是顧明思努力側著耳朵,幾乎都聽不到他的聲音。
那婦人一邊安慰著李錦亭,一邊對著信樂卻是氣急:
“信老夫人,你可不能就這么看著,讓他這么折辱我們。我倒是要看看,這件事鬧了出去,他們是會相信你這個劣跡斑斑的兒子,還是相信我兒子。”
“既然我兒子說有內情,我自然是相信我的孩子的,不管他是怎么的混,但是我們信家的男兒,只要做了事情都有勇氣承認的,既然我的兒子說了不是,那我就相信他沒做,不管那個‘他們’相信不相信。”
“你,你們,真是蛇鼠一窩!既然不想好好解決,那我也跟你們沒完,哼,你的兒子再怎么好兒郎,可他喜歡男的也是不爭的事實,不要以為取了妻大家就會忘記這件事,說不定你們那媳婦還怎么在暗地看不起你們呢,要不怎么到現在也沒見個人影,不是早就跑了吧!”
那婦人顧自說著,自己笑了起來,看著對面沉默的兩人,準備抓住痛點繼續攻擊,卻見門口緩緩進來一個女子,那女子目光沉靜,微微看著地面,既不顯得高傲也不會過分的自謙,就這么淡然的走了進來,朝著座上的信老夫人行了個禮,行完了禮就徑自走到跪在一邊的信樂身邊,也一同跪了下來,全程沒有看自己一眼,這樣的從容的表現反襯得自己剛才的張牙舞爪有多么可笑。
婦人的臉上不好看,但見顧明思跟著信樂跪地,朝著信老夫人說道:
“媳婦在門外已經聽了個大概,已經知道事情的原委,媳婦相信婆婆的判斷,李夫人也不妨讓兩家人將事情說個明白,到時候再來興師問罪也不遲。”
信老夫人哈哈大笑了幾聲,盡顯豪邁:
“不愧是我的好媳婦!我媳婦說得有理,李夫人你就先回去吧,等我家老爺來了,我們在上門好好來商討此事。”
李夫人氣勢明顯弱了,自己就是趁著老爺不在家,才強行上門來,打算先將他們震住,要他們賠錯道歉,自家那位侍郎生性軟弱,要是被他知道了,事情只會不了了之,倒是說不定還會黑白顛倒,絕對不行!
“你,你,你們!”李夫人這次加上了顧明思,手指掠過三個人,竟然就無力倒下了,原本還想看李夫人如何發作的三人,也是一陣呆愣,好在李錦亭雖然一直唯唯諾諾的站著,但看到李夫人倒下,大步沖了上來,扶住了李夫人,才沒有造成二次傷害。
反應過來的信老夫人連忙叫人將李夫人抬到大堂后面,又叫人去將大夫請來,原本氣勢緊張的大堂,慌亂過后,就只剩下跪著的信樂和顧明思,還有傻站著,好似被嚇傻了的李錦亭。
信樂不起來是因為已經雙手背在身后被捆住了,這是信老夫人慣有的招數,要不然,轉眼間這小子就可能躥遛沒了。
信樂扭頭,對著顧明思調侃:
“你是想陪我跪到天荒地老么?趕緊幫我解開繩子啊,我的腳已經麻了。”
“哦哦。”顧明思連忙應著,想要解開信樂身上的繩子,但是繩子系得太緊,徒手解開好像不太可能,最后還是在丫鬟的幫助下,用剪刀解開了。
因為長時間的跪地,信樂沒辦法自己站起來,還是多虧了幾個丫頭的幫忙,將信樂攙扶到椅子上,雖然信樂看著還是少年模樣,但是卻還是很有分量的。
顧明思會進入到大堂來摻和這件事完全是個意外,剛才在門外偷聽的時候,誰知道那小丫頭彎著膝蓋耳朵貼著墻壁,表現得十分八卦,就在那時候小丫頭可能是重心不穩,直接就推了顧明思一把,顧明思無法,已經闖入大家視線的她,只能急中生智,接著李夫人的話,維護信家。
原本只是意外,但是現在看著信樂眼里多出來的溫柔,和在減少的戒備,顧明思覺得,這樣做或許也不錯。
回到椅子上恢復了自由的信樂又是一派肆意的坐姿,將大部分的重心都交給靠著身后的椅背,仰著下巴看著一直呆愣在一旁的李錦亭。
李錦亭沒有和信樂對視,低著頭只顧著盯著腳下的地板,真正演繹了什么叫做手足無措。
“你就打算這么站一天,你受得了,我這副身子可受不了,前兩日受了傷,今天還叫人綁著跪了大半天。”
李錦亭終于抬頭,眼里有掙扎,有閃躲,最終才開了口:
“對···對不起,我不敢跟娘親說鄭超的事情,我怕他報復我,我只是說了你的名字,我原本只是想說是你幫我的,可是娘親她太急躁,拉著我就趕來了,我不敢說,對不起,你幫了我,我···”
李錦亭說道最后眼里淚水盈盈,用袖子擦著自己的眼睛,想要掩飾自己的軟弱:
“我真的很怕鄭超,我真的很怕他···”
原本還面帶戲謔的信樂,看著李錦亭抽抽噎噎的模樣,目光變得深沉,身子也坐直了,習慣性的挑了下眉頭,語氣帶著自己都沒有發覺的軟化:
“一個大男人,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還嫌不夠丟人,我最受不了別人哭哭啼啼。”
“信樂你是個好人,大家都只會嘲笑我,只有你肯幫我,我還這么陷害你,對不起···”
李錦亭可能是憋了太久,說完,已經是涕泗橫流,這會袖子真的充當了手帕的作用。
信樂又是盯著抽泣的李錦亭一陣沉默,片刻后才開口:
“你是真覺得對不起我?”
李錦亭的袖子還在臉上,但是點頭的幅度還是很明顯,從袖子里發出一個帶著鼻音的“嗯。”
“明天是陛下犒賞群臣的日子,到時候文武百官都得去朝賀,還要帶上自己的子嗣,鄭超必定也會來,等宴會結束的時候,你就來西街的玄武門來找我,這是你唯一一次還債的機會,要是你沒來,我就告訴你的家人,你的所有事,我說到做到。”
這時候,李錦亭已經放下了袖子,看了看信樂,眼里雖然有疑惑,猶豫過后還是點頭:
“我會去的,我會去找你的。”
信樂又挑了個眉:
“很好,希望你說到做到。”
信樂說完,已經站了起來,扶著顧明思的手臂,示意要走,顧明思也會意,扶著信樂出了大堂,只留下若有所思的李錦亭,李錦亭獨自在原地呆了一會,看向大堂后面,這才帶著些堅決走了進去,他要去將事實說出來,他不能這么對信樂,讓他背負無謂的罵名。
這邊,顧明思扶著信樂出了門,回到自己的房間,信樂不時抽著氣:
“真是新傷未愈又添舊傷。”信樂抬眼看了眼站著的顧明思頗為認真地說道:
“自從娶了你,我真是越發走了霉運,說,你是不是在背后詛咒我了?”
顧明思無辜躺槍:
“關我什么事!我沒來之前也沒見你有什么好名聲。”
信樂想了想,也點了頭:
“確實,我之前是也不怎么幸運,應該說自我出生以來都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顧明思也發現了信樂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問道:
“你明日約那李錦亭去西街做什么?”
顧明思的八卦之心隨著自己的發問熊熊燃燒。
“你猜?”
顧明思搖頭:
“猜不到,不會是霸王硬上弓吧?”
信樂捏著顧明思的臉頰,提高了音量,調侃:
“這下被我抓到了吧,你腦袋里裝的都是什么,我不是說了,明日的宴會鄭超也會參加,而西街的玄武門是他回家的必經之地,嗯嗯,到時候,我自然是叫幾個人給他個教訓。”
“你要去打人啊!那你干嘛還叫上一看就不會打架的李錦亭吶,不是拖你后腿么?”
“李錦亭害怕鄭超現在深入他的骨子里了,要想糾正是沒辦法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他也參一腳,到時候自己最害怕的人都在自己腳下了,應該就不會那般畏懼了吧。”
“你還真是費盡了心機了啊。”
信樂沉著目光,沒說話,眼睛里卻透著一股邪氣,嘴角帶著壞笑,想來明天那個鄭超應該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