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宴,這是個盛大的宴會,自然顧明思早早就起來了,在小丫頭的念叨下,顧明思這才知道,這不僅僅是個宴會,還身兼多種功能,未婚男女可以借此認識其他未婚男女,而已婚的在自己的圈子里,這是個重要的機會來展現自己,夫人之間可以比較各自的妝容服飾,老爺們之間則要聯絡相互之間的感情。
對了,小丫頭是信老夫人派給自己的,名喚莫莫,人如其名,大大的眼睛是個十分可愛,又喜歡自言自語的小姑娘,自身最大的特點就是八卦過耳不忘,只要聽到過的八卦就一定不會忘記。
秋雨在身后幫著顧明思梳發髻,嫁做婦人之后,就不能如之前那般披散著頭發,要將頭發都挽起來,程序更加復雜,而莫莫此時正在為顧明思挑選著搭配的首飾,和要穿著的衣衫。
而顧明思坐在鏡子前,則是搖搖欲墜,早起這項困難的任務顧明思是怎么也不能適應。
等到顧明思打扮得差不多了,這才發現站在門口睡眼惺忪的信樂,顧明思頓時就是一陣心里不平衡,憑什么自己一大早上就要在這任人擺布,而作為男子這時候起來,洗漱一下就可以,省了多少事情。
莫莫的眼光很好,一襲水藍色長裙,繁復的銀色暗底花紋,陪著同樣銀色的鎖邊,既不顯得過分沉悶,也不失顧明思這個年紀應有的活潑。
而頭上上的頭飾也搭配同色系的藍色發釵,為了色調不會太單調,還點綴著基礎粉色的珠花,讓人眼前一亮。
信樂的表現也表示了今天隆重打扮的顧明思,與往常還是不一樣的。信樂原本打著哈欠的,看到顧明思捂著嘴的手楞了好幾秒這才放回原地。
“不錯,不錯,真不錯。收拾收拾也還拿得出手的。”
不知道是不是莫莫事先通過氣,信樂今天竟然也是一身的湛藍衣衫,長身玉立,倒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風范。
“你也不錯,收拾了一番,離拿得出手雖然還差那么一點。”
顧明思不甘示弱,對著信樂的嘴賤,回擊了過去。
信樂也不生氣,“看來我們還真是天生一對,注定要湊到一起的,沒有哪家閨女想你這般放肆,也沒有哪家公子像我這般浪蕩。”
信樂說著說著就笑了,好似他自己說得很有道理般。
“誰跟你天生一對,我跟你才不是一類的。”
“哈哈,跟我一樣有什么不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名聲嘛,無所謂,他們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好了,反正傷害不了我。”
信樂止住了笑容,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的目的:
“不想像我就趕緊的,我們該出發了,遲到就不好了。”
顧明思跟著信樂一起出發,秋雨自然是跟著的,在向皇宮出發的路上,信家老夫人和信老爺子同一輛車,顧明思則和還是病人的信樂同一輛車,之前,信老夫人說過要信樂去信老爺子的校場鍛煉一番的,因為信樂的傷逝也就延遲了,這會,信樂表現得特別脆弱,讓顧明思懷疑信樂這家伙是裝病,只為了逃避那場懲罰。
馬車徐徐前進,今日街上各家的馬車也是絡繹不絕。
雖然馬車行得慢,但是也很快就到了宮門,經過一番檢查,在宮女的帶領下前往赴宴的地方,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顧明思才能體會,一座大宮殿的巍峨大氣,但是也它也深深的散發出它的禁錮力量,高聳的圍墻,將你的視線囚禁了起來。
這對最討厭桎梏的顧明思的來說,不是個討人喜歡的地方,盡管它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但更像個蟄伏著的怪獸,隨時撲上來就是一口。
直到一行人看到了一大幫人,顧明思知道已經到了目的地,秋雨被帶去了丫鬟們專門等待的地方,而有官職的則入了內殿去打招呼去了,此時,場外都是婦人帶著自己孩子跟其他人寒暄的場景。
宮女太監們都忙著自己手上的活計,在人群中來回穿梭,顯得格外忙碌。別看信老夫人平時說話雷厲風行大大咧咧的,但是到了這種場合也顯得十分得心應手,信老夫人帶著顧明思和信樂,熟稔地朝著迎面而來的人打招呼。
“這就是新進門的媳婦吧,長得可真俊俏。”
“是啊,是啊,和你兒子很相配呢。”
“你們信家真是有福氣,娶個這么好的媳婦。”
一通下來,不外乎就是這些相互奉承的話,說著說著,就按照老套路,總是要提兩句頭上的金釵,手上的玉鐲,身上衣服的料子。
在重復般的寒暄中,顧明思都不能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樣的了,直到聽見了略帶熟悉的聲音,神經一陣跳動,熟悉但似乎又很久遠了,到底是在誰呢?
“姐姐曖,你看我們是不是好久沒見了,這是我兒子還有兒媳婦。你們趕緊見過將軍夫人。”
“見過夫人。”那對小夫妻異口同聲說道。
這時候那兩個人從那婦人身后走出來,顧明思這才有機會看清他們的面貌,記憶一跳,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竹林,那個帶著羞澀的男孩,那封潔白的信箋,還有那支剛剛盛開的梅花,顧明思有一陣恍惚,那個少年在自己的記憶中始終留下了一筆。
這件事情對顧明思來說其實無關風月,更多的意義,就像是某天的天晴氣朗在路邊見到的美麗的花,留在記憶里的是那花的芬芳,盡管顧明思已經完全不記得那花兒長得什么樣子。
顧明思多看了兩眼秦子墨,記憶里的五官清晰起來,和前兩年相比,沒什么大的變化,但是氣質卻更加成熟,那秦子墨顯然也認出了顧明思,眼里多了驚詫,隨即就釋然,朝著顧明思淺淺一笑,再也沒有當年那個羞澀的模樣,秦子墨伸出手放在了同樣站在一旁妻子的腰上,貼心呵護著。
顧明思這才發現,秦子墨的妻子腹部微微隆起,已經有了身孕,順著秦子墨的動作,靠近了在側的秦子墨,也朝著顧明思露出溫婉一笑,顧明思隨之也報以一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在顧明思身邊的信樂,似乎也感受了什么,攬住了顧明思的肩頭,調笑般說道:
“好恩愛的小夫妻,就像我們。”
信樂轉頭又朝著顧明思說道:
“我們也得努力了,要不然孩子都小人家一圈。”
秦子墨擁著嬌妻,還是溫潤一笑,并沒有接信樂的話。
倒是信老夫人像似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滿臉的笑意,但是語氣卻是責怪:
“你這混小子,這種場合說什么孩子孩子的,真是不知禮數,你最好不要是說說就好,回家給我努力,凈在這給我丟人現眼!”
信老夫人說完又帶著滿眼的笑意,朝著那婦人賠笑:
“妹妹別見笑,我這兒子就是這般粗鄙,不像你的兒子,精通文墨,滿腹經綸。”
那婦人也被信老夫人說笑了:
“姐姐說什么玩笑話,依我看吶,你這兒子以后才不得了,人家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我家墨兒哪比得上你家的。”
兩人互相又說了幾句,這才繼續往前走,期間,信樂湊近顧明思的耳邊:
“你跟他認識啊,不會就是你的那個心上人吧?我看著也不咋樣啊!”
“閉嘴。”
顧明思瞪著信樂,阻止他繼續胡說八道。
“被我說中了吧,惱羞成怒,要不是我幫了你一招,你不還是輸的一塌糊涂,一塌糊涂···”
“你···”
顧明思說到一半的話,停住了,目光卻被釘在了正在從白玉階上下來的趙弘宣,一時間,眾人退居兩側,紛紛跪拜,發著楞的顧明思也被信樂拉著行了個禮。
“見過太子殿下,見過側妃。”
在眾人低頭跪拜的時候,顧明思忍不住微微抬頭,借著身前的人掩蓋,將目光看向趙弘宣,如果說看到秦子墨心里泛起了微微漣漪,那么此時就是滔天巨浪。
這一刻的趙弘宣和顧明思任何時候見到的都不一樣,山莊里的他雖然嚴謹,不茍言笑,但經過朝昔相處,兩人還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后來的趙弘宣雖然一如既往的讓人討厭,但是偶爾會在顧明思的面前袒露心事,像似一個似友似敵般的存在。
而現在的趙弘宣是陌生,比任何時刻的衣著都華貴,但也比任何時候都顯得疏離,讓顧明思感覺到兩人之間遙不可及的距離,這不像她認識的那個趙弘宣。
趙弘宣和江松華站在一起,很般配,同樣的華麗服飾,兩人站在高臺,接受著眾人的跪拜,臉上的表情似乎都同步了,高貴、自信還有不屑。
顧明思覺得心口隱隱作痛,趙弘宣給自己編織的那個夢,終于是看著它破碎了。
趙弘宣在同時也將目光對了過來,一如既往的能準確知道顧明思的位置,與剛才的疏離不同,此時的他目光如炬,似有熊熊大火在燃燒,那眼里燃燒的是妒火。
可惜,顧明思此時看到的是身邊的信樂,發現了顧明思異常的信樂,握住了顧明思的手,捏在手里,力道緊實,一會兒又放松了力道,就如當初顧明思安慰信樂的時候那般。
信樂湊近顧明思的耳邊:
“看著我,放輕松,什么都不要想。”似乎是怕顧明思聽不進去,信樂朝著顧明思的耳邊吹了口熱氣,成功地將呼喚了回來。
太子來了,不一會兒皇帝和睿王爺也來了,這也表示著宴會正式開始,朝官聚集在一起,有誥命的夫人又是一類,女眷的宴會的設在后花園。
顧明思跟著宮女的指引,找到了自己的位子,發現周遭都是和自己一般年紀的,在百花爭艷的花園里,這些少女們盛裝打扮,簡直比花兒還要嬌艷。在位置上安坐之后,竟發現桌上還有不少熟人。
張玉婷就坐在顧明思的旁邊,還有秦子墨的妻子,張玉婷自然也看到了顧明思。
“妹妹,可真巧,前兩日回去的時候,沒機會跟你好好聊,現在可不能再錯過了。”
隨著張玉婷打破沉默,再坐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張玉婷,紛紛點頭示意。張玉婷笑著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也紛紛自我介紹,在來之前,大家幾乎都是有做過功課,再經過剛才在長輩帶領下的介紹,此時應該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有人打破了沉默了之后,漸漸開始有了聲音,桌上的氣氛變得熱絡起來,雖然顧明思并不想好好跟張玉婷敘舊,但是之后張玉婷也沒有再與顧明思搭過話。
宴會中不過是美酒佳肴,歌舞表演,一番盡興過后,桌上的氣氛更加熱烈。
忽然,眾人忽的一齊安靜了下來,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參見太子側妃。”
“大家不用多禮,惠妃娘娘怕招待不周全,特地派我來的,今天請盡興玩樂。”
江松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甜糯糯,語速偏慢,自有自己的一派風范,反而是張玉婷,看到江松華出現,臉色變得煞白,她可知道,這個側妃可不如表面那般人畜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