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傷基本好后就去街頭的酒樓混了一份迎賓的工作。
在這種地方,他用回了自己原來的名字——王麗成。
他總是對歸飛說,憑著自己這幅皮相,酒樓的老板娘白姐對他照顧有加,甚至答應他要求薪水付現金的要求。
“小歸飛你看我多厲害,你再不主動一點兒,我會被酒樓老板娘吃得骨頭都不剩的。”
同樣在酒樓工作,但任務是洗碗的歸飛聞言,細語道:“難道這樣不好?我甚至不用給你收尸。”
“小歸飛……你說句好聽的不行嗎?”
“好,你這工作是慕姐姐幫你找的吧?”
“……小歸飛啊,你說你這么聰明做什么呢?”
歸飛面上不屑一顧,實則暗自欣喜。
她全說對了。
其實很簡單,這家酒樓雖不是四星五星,但好歹也勉強算在市中心,生意一直不錯,老板得多想不開才會雇傭兩個沒有任何學歷和工作經驗的人?
皮相真這么好用,那長得好看的人難道不應該睡在街頭都有錢花?
這么容易就找到工作,歸飛不相信慕斯沒幫忙。
“最重要的,真若是靠皮相得來的工作,黑少爺是一定不會做的,即便你真的流落街頭。你行為看似隨心所欲,做事看似漫不經心,卻絕不會在關鍵的事情上掉鏈子。你成日把皮相給了你好處掛在嘴上。因為你從不靠皮相。”
“小歸飛還真是了解我。”黑龍逼近歸飛,“但我還不是很了解小歸飛你,怎么辦?”
歸飛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便故意問:“交換日記?”
“你說你這看似愚笨的聰明勁兒是跟誰學的啊。”
后來黑龍告訴歸飛,工作的確是慕斯給找的。這家酒樓與警方頗有些淵源,街對面就是慕斯她們監視點。
雖說事情真正的緣由慕斯他們還不是很清楚,但單叢那張傳單來看,事情與黑龍一定有關系。本著能抓一個人是一個的精神,慕斯他們樂于釣魚。黑龍也樂于當魚餌減輕龍王社本部的負擔。
畢竟,從黑龍來到大陸起,除了小貓給火龍找過不愉快,沒有勢力對龍王社下手。
“從這點來看,他們就是沖著我來的。”黑龍說。
在黑龍看來,協助警方鏟除一群莫名其妙對自己下手的神經病,多好的事情?何樂不為?
“時代發展,我龍王社不懼怕打打殺殺,但我們還是要試著從打打殺殺中抽身而退。我更喜歡做生意。”
“話雖如此,慕姐姐他們不可能一直盯著你。”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不就是被追殺嗎,黑龍少爺您說的像有皇位要繼承。”= =
“……”
那位與警方有溯源、給兩人提供工作的酒樓的老板白靜繡眼下四十出頭,但因為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也就差不多三十歲。
歸飛和黑龍都叫她白姐。交往幾天歸飛聽酒樓的保潔阿姨說這個白姐在監獄蹲過。十六年前她砍了自己的丈夫,因為丈夫出軌、不賺錢還常年對她和孩子家暴。
曾有人問白姐為什么不索性殺了那個男人。白姐說殺了人,就算法官同情她給予輕判,她也要坐很長時間的牢。兒子還小,父母當年生她的時候年紀較大,現在都已經老了。
決不能將兒子交給那個混蛋男人的家人。
“但你的兒子可能獲得那個渣男的全部財產啊!”監獄里的其他人說。
“不就是一套70平米的房子?老娘出了監獄能給我兒子掙170大房子!”
在獄中白姐和獄警關系都不錯,不少女獄警還同情她。出獄后幫她走上正途,而白姐更是靠著在獄中認識的一些人脈和警察的幫助做出了一番事業。
也像當年說的那樣,她的確賺了好幾套百平米以上的房子回來。一開始閑極無聊,她也曾有去前夫和小三面前耀武揚威的打算。后來覺得無趣也就罷了。
反正她知道他們過得不好。
她依舊很美,身邊從不乏追求者,不是小奶狗就是小狼狗。
“有些比老板兒子還小,白姐似乎喜歡那種禁斷的感覺。”黑龍說。這些消息都是酒樓的小姑娘告訴他的。
“你想說什么?你很危險?”歸飛白眼。
“從年齡上來說我也算是小狼狗。萬一我真被白姐看上了,你怎么做?小歸飛?”
歸飛想了想:“上禮錢?”
“喻歸飛,你還是別開口說話了。”
歸飛吐吐舌頭。最近她逐漸意識到自己很害怕聽黑龍說這種話。只是想想,她就會妒忌,就會不安,就會心疼,就會惶恐不安。
只能靠著言語偽裝堅強。
歸飛不知道黑龍是否看出了她的這份不安。她只覺得黑龍這段時間似乎很少逗她,偶爾逗一逗,也一定是在沒有他人的場合。回到出租屋后他也只是拿著問白姐借來的iPad查資料,卻只同水龍聯系。
酒樓的工作黑龍也上手很快。
歸飛沒想到。
迎賓的工作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是因為工作的內容,對見慣各種場面的龍王社少主來說,這些工作自然算不上什么。難是工作的性質,黑龍終究是龍王社的主人。
“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曾想過和女孩私奔去國外過平靜安寧的生活。”
“實現了嗎?”
“人都會經歷很傻的年齡。拿個護照就想要在國外找正當工作。挺傻。”
歸飛沒問黑龍到底是是讓他有這樣的想法。
她約略也知道。
是他說的那個日本女孩。
但是歸飛沒有問,她用每個人都有過去安慰自己。糊弄不平靜的心緒。
她自然看得見,黑龍當值的時候店里生意好不少。不少女人組團來店里消費。每次都在門口自拍很久。
偶爾會有膽大的漂亮小女孩要黑龍的微信。這種時候黑龍他總會說自己沒有手機,沒想到一日遇見了一個財大氣粗的小美女,順手送了他一個加了自己聯系方式的iPhone。
歸飛好奇黑龍回如何應對。卻沒有想到黑龍順手將iPhone賣了。
后來一段時間,女孩子們之間都相互流傳,酒店門口的服務生王麗成是個超級渣男。也有人說,服務生王麗成不為五斗米折腰,是想要放長線釣大魚。
“不管哪種結果你都會被罵死的。”歸飛提醒。
黑龍卻說這樣才好。關注的人越多,那伙隱藏在暗處的人就很難對他下手。而且他和那些女孩本就不可能有結果,快刀斬亂麻不好嗎?他讓風龍通過女孩送他的iPhone中的信息查出了女孩的身份,一切歸于平靜后他自然會原價奉還。
“都說你是花花公子,沒想到你也會這么決絕。”
“真正的溫柔要留給真正心儀的女孩。”黑龍輕輕勾起她的一縷頭發,放在唇下淺吻,他低聲說,當那個人出現時,如果她不愿意,對他來說,連觸碰她的頭發都是一種奢侈。
歸飛臉一紅。
之前她不肯和黑龍睡在一起,當晚黑龍就自己搬去了地板。第一夜她就覺得不忍心,又讓他回到床上來。
爬回床上后,黑龍連言語上的挑逗都克制了。
他只差沒在床中央放上一盆水用來劃分邊界,宣告涇渭分明。
歸飛知道,他萬般在乎她的感受。
工作結束后兩人一起回家,很多時候趕不上末班車。黑龍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輛半舊的自行車載歸飛回去。夜風習習,空氣中有暖意慢慢升騰的味道。
歸飛側坐在后座,抱著黑龍的腰。聽著騎行車轱轆咯咯的喘氣聲。“別告訴我你故意找輛舊車也是為了體現我們在逃難。”
“那倒不是,只是我認為沒必要買輛競技用的自行車。”
“因為和我們現在居住的地方不搭?”
“不。再快能快過我的蘭博基尼?”
“用自行車和汽車比……傻子。”
黑龍只是笑,快速轉彎,刻意作怪,嚇得歸飛一陣尖叫。她能感覺到,他真的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不用算計,不用決策。懶洋洋上班,慢騰騰回家。
手一抬,歸飛觸到黑龍的手臂。
黑龍最近除了穿上班的制服,基本都穿那天歸飛給買的衣服。短袖,長褲。
他穿什么都好看。披塊麻布都像在走T臺。
但水龍第一次看見黑龍穿短袖卻被嚇著了。水龍說他給黑龍準備短袖T恤只是因為方便上藥、換藥。
“黑龍這家伙從來不穿太T恤一類的衣服。也不會讓外人看見皮膚。要上床的女人除外。你給他買他T恤他卻不會拒絕。”
“您想表達什么?賤~人就是矯情?”
水龍微微一笑,說他想表達什么歸飛都知道,她在裝不知道。
想到這一幕,歸飛臉頰有些熱。
車又一顛簸,她抱緊黑龍的腰。
最近,她總覺得,裹在自己心外那一層冰開始慢慢融化了。
“小歸飛。”黑龍忽然叫她。
黑龍說,他小時候也有一輛自行車,他一直想要騎自行車上學,想要和同學們一起騎車回家,但是不行。
他的養父皇龍不允許。
“因為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我還要學習很多東西。我、風龍、水龍,小時候都在讀書,讀書外的時間都在學才藝。學才藝剩下的時間學生存技能——我學槍,風龍學編程,水龍學書法。水龍大概是少有的寫的字病人能認識的醫生。剩余的時間勉強夠吃喝拉撒睡。火龍的童年不用學習卻也不愉快。算來居然只有地龍算是有正常的童年——如果幫著媽媽看場子、陪著外公收保護費也算的話……”
歸飛笑出聲。
“你呢?”黑龍繞過一個彎。
距離他們生活的地方越來越遠。
歸飛沒有提醒,她認真想了很久。
童年嗎?
童年啊……
有父母,才算是童年吧。她的童年,在父親死后就結束了。
“你們都比我好。”
黑龍不再問。
“我的童年和你的現在差不多。”
“什么意思?”
歸飛瞥了眼不遠不近跟著他們的那輛車。“全靠我那厲害的姐夫,我總是被警察跟著……偶爾還有警察上門‘咨詢’。難道不像你現在這樣?”
黑龍哈哈大笑。
然后他沉默了。
自行車忽然停下。
“小歸飛。”
“嗯。”
“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重復我們的過去的。”
歸飛心一陣亂跳。
嘴上卻還是不服輸。“你的孩子和我有什么關系?”
“小歸飛,我說過我的孩子和你有關系嗎?”
歸飛一陣啞然,埋頭,笑自己自作多情。
“但是小歸飛。”黑龍騎動車子,“你敢生我之外的男人的孩子,我一定宰了那個男人。你是我的。”
“神經病……鬼才是你的!”
“一開始是誰說你的名字是遇鬼飛啊?遇見鬼就飛?看,你還是我的。”
“神經病……”
嘴上這樣說,歸飛卻還是抱緊黑龍的腰。心里的那些冰層,一點一點,慢慢融化。唇角微微上揚,連黑龍刻意的顛簸,都帶著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