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家還是到了這一天啊...”
黑暗中,男人長嘆一聲。
她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那人一身仙風道骨,素服加身,正看著她。
“你是誰?”
“我叫東陵席。”
東陵驚訝道“老祖宗?”
那人失笑“我這模樣瞧起來有那樣老?”
東陵席隨主征戰多年,疲于奔波,好容易穩定下來,沒過多久好日子便英年早逝。因此在她面前這位瞧起來還是三十四五,正是男子最好的年華。
東陵家主是個短命職位。
本該在牌位上的人現在正站在她面前,但也沒那么驚奇,畢竟她也是見識過靈異場景的人。
“您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能這么問我,想必一定清楚自己現在的處境。你之所以重傷至此還能一息尚存,得多虧了你后背的黑龍印記。”
黑龍刺青?不等她疑惑,東陵席繼續說道。
“我曾預測到東陵家的未來吉兇,大難臨頭時家族會出現命定之人,是生是死皆由得她。你帶著后背的印記出生,此異象足以說明你就是那個命定的人。”
“命定之人該做什么?”
“我留下的錦囊你沒看到?”東陵席疑惑一瞬,遂又平息“也是,哪位父親愿意犧牲自己的掌上明珠,你父親疼惜你。”
難道錦囊中的白紙是父親的手筆?難怪她見到的...
“對于你父親瞞著你的事你不好奇嗎?莫不是...”
“東陵家需要一個新的開始,前浪總要在消逝前為后人開個好頭。”東陵御笑的輕松,好似要犧牲的人并非是她。“東陵家豈會有一個慫包?”
“看來我此番并不白來,至少見到現任家主如此風采...今日盡可安心合眼。”
“煩請老祖宗奈何橋上等一遭,待我來同你講東陵家的未來是何光景。”
男人聞言大笑幾聲“好!縱使那陰差刀斧加身,我定不過奈何橋一步。我等你來!”
...
刺青發出的熱浪籠罩她整個身體,床邊是手肘支著頭小憩的沈逸,這細微的變化并未驚醒他。
因為所有的力量都在東陵御這里。
昏睡的日子里她大抵知道什么局勢,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夢。重傷至此還能有意識,這刺青果然不簡單,真如東陵席所說,她是東陵家的命定之人。
但這命定之人自然要做她該去做的事,怎可纏綿病榻?
待到一切平息,重重紗帳中,那雙墨瞳緩緩睜開。
回風是被沈逸貼身的小太監給搖醒的,還以為東陵御出了什么事,鞋都沒穿草草撈上一件外衣狂奔而至,東陵衍也在,他前腳到的,狀況與她相差無幾,皆是不修邊幅的凌亂樣子。
最開心的莫過沈逸,眼睛都舍不得從她身上挪開。即便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阿衍呢?”
沒人想問她如何能醒來,只覺得醒來就好。
見到東陵衍沒事,她這才注意到身邊人,注視半晌,不解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沈逸笑著回答“也沒有很久。”
“那你為何看起來憔悴這么多。”
沈逸沉默半晌,想不出回答她的話。
難道他要說:我不顧一切來找你,卻看到你奄奄一息,我生怕你熬不過與我陰陽兩隔,你昏迷的每一天我都身在地獄,你一天不醒來,我一天受折磨。
說不出口。
怕再次聽到她拒絕的話,不想看到她冷漠的神情。
終是回風不忍看沈逸如此小心翼翼“姑娘,二殿下為了你不顧一切追過來,你可知他...”
“他如何?”東陵御看向回風,以眼神迫使她回答。
這時沈逸搶先道。“自然是為了照顧你不眠不休幾日,好好睡一覺便好,你不必太在意。”他不想給她壓力。
沈逸能在這個節骨眼跑出宮救她,意味著什么她心知肚明。如今最有可能登頂的一個沈逸一個沈遙,沈遙弒帝罪大惡極,沈逸就是即將繼位龍椅的人。
何時起他已情深至此?東陵還是無法回應他。
不是看不到沈逸眼中的失落,她要做的事尚未完成。
在東陵御強硬態度下,眾人無奈不得不走上回宮的路。如今繼位再無阻力,宮里有皇后和路將軍坐鎮,路將軍的人馬也已出發,來迎接他們未來的帝王。
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
沒有了桎梏,他將成為掌權者,身側之人不再是側妃,她要做皇后了,這是他可以決定的事。
可不知為何沒有一點快樂。
身份使然,東陵御雖為女子,卻是一個強硬且極有主見的人。他可以一道圣旨讓她服從,也可以放任她的想法,但二者都不會得償所愿。
都得不到她。
沈遙...竟然能為了她做到這種地步。那是不是只有像沈遙那樣瘋魔,才能換來她的一點惻隱之心?
“在想什么?”東陵打斷了他的沉思。
馬車內也算寬敞,東陵面色不似前幾日蒼白,側頭靠著車壁看著他。明明是問他,但就是覺得她都明白。
明白他在想什么。
“沈遙失蹤了。”
每當從沈逸口中聽到沈遙的消息,望著他試探且求知的眼神,無力感油然而生,不堪其擾。
但這掩飾不了他真正的想法。
新皇即將登基,一切重新洗牌,而同他登上高位的則是皇后。
“戰事緊迫,昨日催你的書信便已經來了數十封,你當真要任性嗎。”避開他的試探,東陵想點醒他。
自醒來后,除了如廁睡覺這人幾乎寸步不離,時時刻刻要將她放進眼珠子似的。
沈逸沉默不語。她總是能在這種時候留后手岔開話題。這點她很擅長,放冷他的心她也很擅長。
“確實如此,你說的對,我在期待什么...我該醒了。”攥緊衣袖,太子服就一點不好,刺繡極其繁雜,袖口處更是。
騎上早已備好的馬,才舍得松開手復握上韁繩。掌心上刺繡紋路清晰分明,剛才他用了很大的力氣。
蒼白的掌心充盈血液,血肉顫動如他鼓噪的心。
東陵什么都懂,可什么都不回應。
馬車內,回風不忍沈逸如此難過,小聲勸她“五殿下過于...偏激,并非良人,您何不瞧瞧身邊人呢。若您不愿...何不拒絕的徹底呢。”
東陵御聞言微微笑道“你覺得他會輕易放手?...若我告訴他苦衷,只怕他會阻攔我要做的事。”
雖然笑著,但還是看出來她的決絕“回風,這件事我非做不可,誰也不能攔我。所以不可以有任何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