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回時常在想若能與她偏居一隅過著普通人的日子,她不是家族中僅剩的那一人,什么都會不一樣。
奈何世事不遂人愿。
與其說她脾氣古怪,不如說她沒心沒肺。
無法怨她,也怨不了。
他能參與的也只有她的現(xiàn)在。
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的現(xiàn)在。
“你能不能別這么看著我?”
輕序被她支出去辦事了,月露臺難得清凈,奈何來了個不速之客。
業(yè)火紅蓮也許是造物神酒醉后的手筆,悖逆原則的寵愛。
晨間露氣讓他的頭發(fā)些許濕潤,幾縷墨色貼著衣領,長指攥著一株紅蓮花,眸色清澈見底,帶著幾絲傷情。
令瞳被他這幅樣子美到了,情不自禁為他抽出鉆入衣領的黑發(fā),口中喃喃感慨
“怎么會有如此貌美的男人呢?”
譬如那山中種蘋果的樹妖,也是少有的好相貌,種出的蘋果個大甘甜…植物果然都很不錯。
鏡回特地打扮了一番,為彰顯自身,還帶上他培植的紅蓮,阿羅直愣愣的呆樣讓他更加有底氣。
“可惜紅蓮雖美,卻無人捧場。令瞳大人何不賞面,今日便將它接回故鄉(xiāng)。”
令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同你不合適。”
她這樣直白,鏡回的眼眸更加低垂。
晨露深重,在他眼角凝結成露珠如淚。“我并未犯下殺頭大罪,惡人尚且還有改正的機會,為何判我便是死刑?”
紅蓮神君眼中紅光乍現(xiàn),如奔騰的業(yè)火。
“我不怨你利用我為輕序修復龍珠,你為何半點機會不肯給我。”
令瞳輕啟紅唇,說的卻是最絕情的話。
“若我當初知道你的身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將輕序的龍珠融在你身上。你或許不知曉,當龍珠與你一體時,你便是龍珠本身。”
鏡回閉上眼,薄唇微顫“所以…你對我好,也是因為這些…”
如今他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她便可以輕易割舍。
是嗎?
沖天的火光自月露臺騰起,直上云霄,劇烈的燙意蒸干晨露,指尖紅蓮根本無法抵御這樣的火,頃刻化作飛灰。
灰燼入眼,火辣的痛。
令瞳笑的嘲諷,揮袖擋住他的殺招。
“我收回植物都很不錯這個想法。”
她的小木屋碎了個稀巴爛,好在這里是山頂,不影響山下民生問題。
令瞳也是很久沒有放開手腳好好打一架了。
…
“瓏山很忙嗎,看你憔悴了不少。”青哉正品著茶享受為數(shù)不多的悠閑時刻,一籃紅通通的大蘋果擋在眼前。
輕序拎著蘋果不予答復。
青哉順手拿起便啃“看來還不是那么忙嘛,都有空給我送蘋果來…”
“說吧,有什么事。”
“龍族剩余的典籍現(xiàn)存放在哪里?”
龍宮被符離毀了個七七八八,各類珍寶書籍與殘垣斷壁混了一地,被損壞了不少,剩余的都被青哉收好放在他寢殿中的密室里。
從前巨大寬闊的龍族典籍宮書籍快要存儲不下,如今剩下的連這不大不小的密室都放不滿。
“只剩這些?”輕序驚訝問道。“你這個龍王怎么當?shù)摹!?/p>
青哉無奈攤手。“托你那個手下的福,就只剩這些咯…”
輕序橫他一眼,輕飄飄來一句。
“沒用的東西。”
這黑龍族果然蛇鼠一窩,龍王敢怒不敢言。
“你要找什么?若是這里頭沒有,或許我這里會有。”青哉點了點額頭。
所有的書青哉幾乎都翻閱過,說他是會呼吸會移動會說話的典籍宮也不為過。
輕序質(zhì)疑打量,這個整日只會養(yǎng)魚逗鳥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讀書那塊料,但又不得不信他,問道“…有沒有能讓時間重來的方法?”
“…”青哉不知如何避開這個問題,跟這種人也只能實話實說“有是有,只不過要付出的代價非常人能承擔。”
“我有說過我是正常人嗎?”
青哉面上少有的認真。“即便是鼎盛時期的你,尚需三思而后行,更何況你現(xiàn)在的龍珠…你會死的。”
輕序面上波瀾不驚,青哉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過去枯燥乏味,總得給自己個目標,我不怕死,只怕她心中無我。”
哪怕是去往最危險的戰(zhàn)場,他都不是這般模樣。
令瞳哪里來這么大的魅力,能夠讓鏡回與輕序趨之若鶩。青哉頗為不解。
“那個無情無義的瓏山主究竟哪里好,既粗魯又不解風情,還喜歡說些傷人的話…你莫不是被她騙了?兄弟…你清醒一點。”
這可不是開玩笑,逆轉時間是真的會死人的,就算是他輕序也頂不住的。
“我很清醒。”
“我覺得你不是很清醒。”青哉還試圖勸他。
“廢話少說,告訴我,需要準備什么。”
青哉快瘋了,苦口婆心勸不住要死的鬼,抓心撓肝之際腦中靈光一閃。
“有了!”
輕序皺著眉頭“有了?我記得你是尾公龍吧?”
“什么公母,你別攪亂我…我想到好辦法了。”
令瞳胸口撕裂的痛,堪堪以刀穩(wěn)住身形,口中溢出的血幾乎瞬間就被高溫蒸成紅霧。
高手過招往往一招定輸贏。
鏡回游刃有余,他撫去唇角殷紅,慢條斯理的舔舐,像頭獵食的豹子。
少瀾的事費了她不少氣力,不然也不會吃這么大的虧。
紅蓮神君渙散神志的眼如同盯著死物。
“真難啊…”令瞳被自己的血嗆的咳嗽。
她傷的太重且無法自愈。
紅蓮業(yè)火于她而言是毀滅性的。
“殺…殺盡瓏山…”青年喃喃自語著,入魔一般。
漫天的火光籠罩山巔,令瞳召來保護山下的云后力竭倒地。
“為何絕情至此?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鏡回輕聲問她
令瞳仰躺著望著天,紅光映照著她失色的唇上,笑的譏諷。
“你這幅德行,我很難不討厭你。”
死到臨頭,嘴硬一下也無妨。
反正在這些云消散之前,輕序也該回來了的。
鏡回恨極了她這樣。
“怎么,連給一個痛快也不肯嗎。”
青年卻收回殺意,漫天火光退卻。
殺她無用,只會徒增心魔。
可是今天,他已斷送了他們所有的可能。
痛楚只增不減,他猶如困獸,找不到疏解。
他想說些什么,卻也無話可說。
令瞳靜靜躺在那里,面無血色,漆黑的龍角都失去了原本的光澤。
阿羅與瓏山眾臣合力終于破開云霧來到月露臺。
也顧不上問發(fā)生了什么,眾人圍著令瞳查看傷勢。
被這幅場景嚇到的阿羅顫抖著抓住鏡回的胳膊,能將令瞳重傷,還能是誰的杰作。
“神君…輕序快回來了。”
紅蓮神君對阿羅的擔憂不以為然,現(xiàn)在擔心也無用。
“他已經(jīng)來了。”
開海劍直入肺腑,偏一寸便是心口。
怕他死了令瞳會怪罪嗎?
一向護著他的阿羅被呆若木雞,似乎被輕序嚇到了,就連他被刺也無半點反應。
那雙蘊含滔天怒火的眼只匆匆掃過他。
腹中的海水早已被業(yè)火蒸了個干凈,她已經(jīng)虛弱到一個字也說不出的程度。
沒有時間顧慮,一尾黑龍騰起,將她穩(wěn)穩(wěn)托在頭頂,眨眼便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