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百福殿。
當清晨第一道光灑入殿內,一道纖細的人影便立于殿前叩著殿門,被告知遙殿下已在后院。
少年好整以暇,穿著一件白色的練武服,稍顯稚嫩的臉龐在尚且柔和的晨光中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甚至依稀能分辨茸茸的汗毛,傻愣愣的表情像某種小動物。
這小皇子雖然黑心,可畢竟還是個孩子。
“殿下可是久等了?”
少年扭頭轉向發出聲音的方向,一個纖細的人影緩緩步入晨光,墨發高束,紅白相間的勁裝讓她原本沉靜的氣質像是燃起來的火一般鮮活,與她發色同樣漆黑的瞳看著他,紅唇微翹,似在打趣他。
打趣?
沈遙被腦中的打趣二字刺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盯著人家看了好一會了。自己明明昨日還在說人家身子健壯能耍大刀,頓時覺得耳根熱熱的,暗自責怪這可惡的太陽害他丟臉。
“好不容易有個老師,當然要認真些了。”
小皇子過了這個月就十六歲了,常年飲食清淡,侍女倒沒什么,但對于一個正在長身體的人是很不利的,同其他年齡相仿的皇子世子站一起都要矮半個頭,誰能想到其實他已經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這東陵家主長得又艷麗,她一個女子見了尚覺驚艷,更何況是從小沒見過什么漂亮事物的小皇子。
瞧那耳根都快紅到脖子了。昨天還說人家身子健壯,今天乖得跟個小綿羊似的。師父說朝東都不看西邊一眼。
遠處候著的粉枝眼觀鼻鼻觀心,思緒也不閑著。
東陵家主今年堪堪過了十八歲的坎兒,正是盛放的年紀,京中拔尖的美人,更有上位者的氣場加持,若不是因為她身居家主之位,求娶的人能踏平東陵家的門檻。
這圣上派這樣的風云人物來做一個冷宮皇子的劍術老師,她就是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到底是福還是禍?
這個問題直到東陵御離開都沒想明白。
“按照這份清單上的,每日換著吃,可補充五皇子身體這些年缺失的底子。”艷麗的少女從懷中拿出一張折疊好的宣紙來。“缺一不可。”
一番悉心囑咐后抬腳準備走。粉枝疑惑的問她“這會兒快過早朝時間了,大人怕是趕不及了吧。”更何況她要去的方向是出宮的。
東陵家前任家主暴斃,死因不明,以他們的權勢還查不出的兇手一個手數得過來。新任家主一上來,連早朝都免了,跑來給皇子當起了劍術老師。
“托五皇子的福,圣上特許我不用上早朝。”這句話里可是聽不出一點感激的意思,少女笑意不達眼底。粉枝打了個冷戰,剛才問完問題的時候就覺得身邊空氣一涼,這分明都已經是四月天了。
瑟瑟發抖的侍女陪著笑送走了這位女羅剎,就這么一會功夫手心的汗差點將手中宣紙濡濕,她趕緊將清單小心折好放進懷里,這要是損壞了后果一定很嚴重。
東陵家對于朝廷的態度向來是衷心為國,但凡對家國有益需要他們出力的地方他們從來不推脫,反而會主動請纓。可衷心不是忠心,帝國最強大的兵器拒不認主,身為帝王又怎會善罷甘休。
帝王權術,得不到就毀掉。
只是這手法太過不擇手段,東陵家尚且有抵抗之力,可一個冷宮皇子猶如一塊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人說虎毒不食子,五皇子何其無辜?東陵御并非貪慕權勢之人,有此變故在她意料之內,畢竟皇帝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又何必遷怒一個苦了吧唧的冷宮小皇子。
她疲憊的靠在馬車中的軟墊上,右臂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疼痛感傳來。
回風一邊為她的傷口換著藥,一邊不滿道“這劍術老師分明實在折辱姑娘,您又何必真的教這小皇子劍法!”
“別這樣講,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冷宮皇子,還被親生父親拿出來做擋箭牌...已經夠可憐了。”少女家主皺眉。“如今的東陵家是皇帝的肉中釘眼中刺,你是我的貼身侍女,說話要有分寸。”
回風低頭輕聲應是,又聽上座少女幽嘆“罷了,既然是皇帝促使,都是局中人,助這小皇子一程也無妨。”
只是這步棋皇帝別后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