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玨拜倒在地，鄭而重之地行了大禮，道：“陛下若下恩旨，臣不敢有異議。”</br></br>劉徹不由地眨了眨眼，又過了片刻他才回過味來，他問陳玨對立太子這事怎么辦，本來是一種試探，但陳玨明擺著內心沒有鬼，聽得自己這么問自然想到另一頭去…天子這是做出了立太子的決定，象征性地問問陳玨的意見或者就是個提前的告知。</br></br>劉徹替陳玨想好了理由，不由地長吁了一口氣，道：“朕就是問你怎么想，有什么不敢說的？”</br></br>陳玨坦然道：“臣以為，方才陛下給臣看的那些奏疏假話連篇，皇子初生，怎么就能看出龍章鳳姿氣宇不凡？”</br></br>劉徹想想自家兒子拿才有點長開的小相貌，實在談不上多好看，便忍不住一樂，道：“好，朕看這滿朝臣子，也只有他這舅舅你敢說實話。”</br></br>實話實說，劉徹早就不滿意一幫臣子把剛出世的皇子夸成天上有地下無的樣子，就算小皇子果然如此特別，他親父劉徹還在那擺著呢，劉徹也沒有出世即封太子。</br></br>笑歸笑，劉徹還是問道：“這么說來，你不想朕此時冊立太子？”</br></br>陳玨微微搖頭，誠懇道：“皇后娘娘前幾日受苦大半日，這才誕下小皇子，陛下若是冊立太子，對皇后娘娘和微臣一家都是莫大的恩德和寬慰。劉徹想起阿嬌受得罪也不由唏噓，他看了看陳玨。心道：子瑜倒是沒有對朕說假話，外甥能封太子，再癡傻的人也不會不想。</br></br>劉徹拾掇了幾封奏表，走下御案，笑道：“你只不過看了幾封奏表。所見不全，倒是冤枉了好些人。這些請封者之中，亦有全心謀國之人。”</br></br>劉徹這會兒正施施然地朝殿門口步去。陳玨順勢轉了身，道：“陛下少年登基，朝野上下多有年老資深之人倚老賣老，若是陛下立下太子，自可揚威于公卿諸侯…”</br></br>劉徹一邊徐徐地一步一步走著，一邊聽著陳玨地話。立太子，能證明一個天子是真的成熟到可以掌控一個國家了，除此之外。早立太子的好處還有許多。那些都不用陳玨一一舉出來了。</br></br>陳玨已經淺淺從公、私兩處說了幾句話。劉徹神色微動。道：“子瑜還是希望朕封太子。”</br></br>陳玨在劉徹地子下。再一次搖了搖頭。道：“臣并不希望陛下此時冊封太子。”</br></br>劉徹這回終于動容。道：“子瑜。你也口是心非不成？”</br></br>陳玨昂然道：“臣向來心口如一。太子乃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尊位。向來引人矚目。臣以為昔日孝惠皇帝之所以受制于呂皇后。概因儲位、君位得來全不費工夫。又長于深宮婦人之手。因而凡事不能進取。”</br></br>劉徹目光一閃。劉盈是典型地母強子弱地悲劇。這一點已經有許多士人或直白或隱晦地評論過。但陳玨特意提及呂后又是為何？</br></br>微熱地天。陳玨覺得有點兒嗓子冒煙。劉徹還在那邊等他地話。眼看清茶近在咫尺。陳玨又不能在這時候拿過來一飲而盡。只得繼續道：“至于孝文皇帝。起于代國。代國臨近邊地。外有匈奴之危。內有諸呂之亂。孝文皇帝巍然不動。歷經風雨方成一代英主、千古名君。”</br></br>文帝是陳玨的正牌外祖父，陳玨把祖上的好處娓娓道來，劉徹這親孫聽著更順耳，他正要說話，陳玨又道：“當日栗太子榮亦是如此，先皇起初未冊陛下，但陛下處處勝于栗太子，因而先皇后來才放心將這漢室天下托付于陛下，時至今日，陛下也不負先皇所望。”</br></br>劉徹聽完陳玨的話，片刻不語。</br></br>陳玨雖然沒有明白指出來為什么早立的太子都不得好，但兩人心里都明白得很，越早立太子，就越早給有野心的眾人們樹立一個目標，或者投效從龍或者謀立他人，太子就是個顯眼的靶子，活該被群起而攻之。</br></br>除此之外…劉徹心念不由一動。</br></br>陳玨話一說完就不再言語，面色惶恐中帶著幾分盡抒己見之后的痛快，心中卻在想著太子這么早立下，十幾二十年后太子黨和帝黨不定斗成什么樣。</br></br>劉徹回過神來，朗聲笑道：“你還真是一心替他打算，這太早地立太子，就好像上林苑里養著地幼獸，離開了父母都不知怎么捕獵了。”</br></br>陳玨心中點頭，面上露出不解之色，道：“陛下是說？”</br></br>劉徹似是解開了什么心結，拉起陳玨行至御案前，取筆抬腕，不加思索地寫下一個“睿”字，笑道：“嫡長之子，古來就是太子地人選，等到滿月之后，劉睿就是朕的太子了！”</br></br>陳玨一臉歡快和茫然交織，遲疑地道：“這…”</br></br>劉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子瑜，你雖然言之有理，但朕的兒子萬萬不會像他們那般，這大好河山朕還得交給他。”</br></br>天色正好鳥語花香，劉徹說完，這便招呼著陳玨出去跑馬，陳玨跟在他身后，心下卻忍不住嘀咕：劉徹立太子的好處大于壞處，立嫡立長，這禮制說的好聽，古來不是嫡長坐上皇位的還少嗎？</br></br>嫡庶之分，端看掌權的人怎么想，只要看中了，庶子也能讓他變嫡子：劉徹自己的太子位也是景帝扶王當皇后之后才來地。</br></br>劉徹騎在馬上，跟陳玨目光輕輕一碰，當即哈哈一笑，調轉馬頭便要去看新生的兒子劉睿。</br></br>這日傍晚，田又一次包下上次的茶樓，專程在那里等候陳玨，陳玨這回駕輕路熟，直奔田而去。</br></br>田看見陳玨，笑呵呵地拱手道：“武安侯，恭喜恭喜。”</br></br>陳玨隨意地坐下，平心靜氣地笑道：“田大夫是說陛下冊封太子一事？”</br></br>田見陳玨今日如此和氣，心中也是開心，道：“可不就是此事，假以時日，武安侯便是…”田說到這里簾住了口，取而代之的是咧嘴的嘿嘿兩聲笑。</br></br>陳玨溫文無害地一笑，親自替田斟了一杯茶，道：“我還不曾謝過田大夫所提示的消息。”</br></br>田連連擺手，道：“這不算什么，長安城說小不小，可說大也不大，那么些人一起商量著統一上奏請立太子，怎么會懂得瞞人耳目？”</br></br>陳玨笑了笑，他也沒有想到田會突如其來地送他一份禮，陳玨從田那得知群臣有意上奏立太子這件事之后，李英那邊的消息也已經到達，但田這么毫無顧忌地示好，陳玨也沒有理由一定拒絕。</br></br>又飲了一會兒茶，陳玨看了看田，道：“這茶樓雖說清幽，但打攪太久也不怎么好，我也算是田大夫晚輩，田大夫若是有暇，盡可遣人傳信給我就是。”</br></br>田神色一喜，陳玨表面上再清高，知道他也有大用處之后，這態度還不是馬上轉了九曲十八彎？在田看來，阿嬌有子有女，外朝再有陳家幾父子，成敗已成定局，王既死平陽又不可靠，他這不得志之人若能借陳家的勢力才最好。</br></br>田聽得陳玨自認晚輩，雖然知道不能太隨桿就上，還是一臉真誠地道：“不瞞子瑜，我在長安城中行走數載，不說其他，這閱歷嘛，還是不淺的。”</br></br>陳玨笑著點點頭，道：“今后我遇事時還要常請教田大夫，還望田大夫莫要嫌棄。”</br></br>田原本存了暫且依附之念，但陳玨待他有禮，便忍不住試探了好幾番，陳玨仍然對他溫和，轉念想起自己天子舅舅地身份，頓時恍然大悟，陳玨再貴，他外甥劉睿還只是太子呢。</br></br>這門下和盟友，差得可太多了，田自以為陳玨要聯合他對抗竇家，心里頓時一喜，臨告別前，還滿口答應發動人脈替陳玨查訪何人主使上書。</br></br>同田作別之后，陳玨再回到府中已是華燈初上，星子低垂之時，車轅上地郭遠猶豫了好半天，這才忍不住道：“公子，這田不是好人那。”</br></br>陳玨微微睜開眼，笑道：“我當然知道他心術不正。”</br></br>冰遠瞠目，眼看***下陳玨還笑吟吟的，心道公子做事總有他地道理，當即便不再勸說。休沐之日，陳玨拖家帶口地入宮看望阿嬌，阿嬌經過數日的恢復，臉色已經漸漸地紅潤起來，她最近唯一的煩惱便是，她每次抱著劉睿哄的時候，劉都是一臉的不快活。</br></br>劉的小嘴努得高高，陳玨看著好笑，直到芷晴抱出呀呀的陳桓，劉這才喜笑顏開，她只知劉睿小小年紀就分走阿母，還不知道一個即將成為太子的同母弟弟意味著什么。</br></br>這章短了點，但六月份宜修只能這個速度更新了，因為萬惡的考試。</br></br>沒有解釋清楚的部分，下一章說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