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央與祭司的這一戰, 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吊打。姬扶夜欣賞著祭司的慘狀,絲毫不覺意外,這世上, 約不會有比他更清楚離央的強。
羽翼上的烈焰散去,『露』出鳳凰青『色』的翎羽,祭司的尾翎拖曳在冰冷又『潮』濕的面上,他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我已經擁有最精純的元鳳血脈, 力量應當可以比肩上神, 為么會輕易輸你?!”
“這不可能!”
他不肯相信自己竟會這樣輕易敗在離央手中。
離央飛落在狼狽的青羽鳳凰面前,素白裙袂緲如云煙,她將右手負在身后,居高臨下看著奮力掙扎著起身的祭司,平靜道:“空有謂血脈, 卻不曾錘煉自身, 你的實力,便如水月鏡花。”
“不,不是這樣的!”祭司勃然變『色』,他抬起頭, 嘶啞著音道, “這之間,本就是以血脈為尊!”
“如我這樣血脈駁雜的鳳凰,永遠都不可能擁有真正強的力量!唯有最精純的血脈, 才能帶最強的力量,便如生而強的元鳳!”
“憑么我便生血脈駁雜?憑么我不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不與我,我便自己取!”祭司癲狂道,額上鴉青『色』的紋路隨著他的神情扭曲, 妖邪詭異。
初七不知何到深林之中,她怔怔看向形容瘋狂的祭司,沉默無言。她眼中的祭司從都是溫淡泊的,何曾見過他這樣偏執瘋狂的一面。
捏緊衣角,初七感受到自己舌根下傳的陣陣苦意。是為謂力量,就可以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么?可是如他這般,就算擁有再強的力量又如何?
鳳溪上前一步,眼眶微紅,她盯著祭司,啞問道:“我父親,可是死于你手?”
“是。”祭司對上她的目光,面上笑意不改,“不僅是他——”
他看向初七:“你的父親,同樣也是死在我手中。”
“說,你阿娘,本該是我最后一個祭品,可惜鳳王為救這個妹妹,不惜自身,叫我的謀劃落空。”
鳳王身上的傷,正是為救扶玉致,直到今日也未能痊愈。此后,鳳王似乎也察覺族之死并非是戰事之故,暗中調查。
為防事情敗『露』,祭司沉寂千年,以鳩果徐徐圖謀,直至如今。但離央的出現,卻讓他的謀劃盡數落空。
鳳溪再也忍不住,她蹲身抓住祭司的衣襟,怒道:“阿娘說過,你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你怎么能這樣對他們?!”
他怎么下得手!
面對她的怒氣,祭司是笑道:“既是摯友,他們為何不能將血脈借我?”
啪——
鳳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翻涌的情緒,狠狠打他一巴掌。
“你真是個瘋子!”
“瘋子又如何?要能得到無上的力量,幾條『性』命又算得么?”
這一刻,在姬扶夜眼中,祭司的臉與司命重合在一處。
他明白司命為么會選中祭司。
“你錯。”
姬扶夜緩緩口,祭司不由看向他,而姬扶夜的目光落在初七身上:“她已經被你剝除血脈,甚至比你口中賦駁雜的鳳凰也不如,那你可知,她為何還能成功涅盤?”
“要是元鳳的血脈,便都有機會在涅盤火下重生,而并非如你言,以血脈論。個的實力,從不在于血脈。”
生為鳳族,資已經勝過下無數生靈,卻猶自不覺滿足,執『迷』于血脈優劣,實在可笑可悲。
祭司看著自己養的少女,神情忽而一片空茫,他錯么?
他這數千年信仰的,原都是錯的嗎?
祭司看向自己的雙手,為洗煉自身血脈,數千年,這雙手沾染不知多少鮮血……
可現在,他明明已經擁有最精純的元鳳血脈,還是輕易敗在離央手下,而被他剝除血脈的初七卻能涅盤重生,得到強的力量。
以,他這么多年做的一切,原都是徒勞嗎?!
在一片令窒息的沉默之后,祭司再次笑起,笑悲涼,有兩行淚從臉頰緩緩滑落。
“司命當日,為何會將剝除血脈的秘術告知于你?”在他情緒激『蕩』,心防崩塌之,姬扶夜及口。
祭司喃喃道:“她說見我可憐,故而相助……”
這話姬扶夜卻是不信的,司命那樣的,也會可憐別?她之為,必是有圖謀。
“神魔之戰中,她做么?”姬扶夜問出最關鍵的問題。
“她助我……”這句話還未說完,祭司的身體忽然始崩碎,整個便如泥沙一樣緩緩散。
他愕然低頭,看向自己消散的軀殼。
這是……
生命的最后一刻,祭司抬頭,向初七伸出手,似乎撫一撫她的臉。初七沒有躲,在指尖觸及初七臉龐,祭司嘴邊勾起一抹淺淡笑意。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身體為無數光點,徹底消散在昏暗的梧桐林中。
初七垂下眸,神情黯然。
姬扶夜嘆口氣:“看在他不知道的候,司命就已經在他體內種下禁制,一旦提及有關之事,便會形神俱滅。”
對于這樣的結果,姬扶夜也不覺得太意外,畢竟,若是輕易讓他們知曉其中內情,就不會是能將魔尊與帝君都算計在內的司命。
不過這鳳族祭司為一己之私,于神魔之戰中害死無數同族,如今形神俱滅,也是應有的下場。姬扶夜倒不覺得惋惜,但他一死,當年之事的內情或許便再無知。
“尊上。”姬扶夜看向離央,眉頭緊鎖。
司命到底做么?她如今已被關入誅邪塔中,但六界之事,卻好像仍在她算計之中。她當真是姬扶夜平生見,最值得忌憚之。
可惜司命仙格在身,道之下,便是上神也不能取她『性』命,否則當日誅邪塔中,離央那一劍已經足以讓仙君隕落。
姬扶夜第一次對一個生出這樣強的殺意,不為其他,因他直覺司命謀,定與離央相關。
離央知他心中,道:“無妨。”
不論司命謀算么,她都等著她。
見祭司隕滅,鳳溪心情復雜難言,她收斂情緒,屈身向離央一禮:“今日種種,多虧離尊出手,鳳族感激不盡。”
離央沒有答話,她拂袖,與姬扶夜一起消失在陰暗的梧桐林中。
鳳族王宮中,鳳王坐在主位,看著下方初七,輕嘆一:“你當真決定要離鳳族前去游歷?”
“是。”初七俯身向鳳王行禮,答得毫不猶豫。
鳳王見她態度堅定,知道不必再勸,口中道:“若你有余暇,便也記得回鳳族看一看才是。”
“王上放心。”初七答道,無論如何,這里都是生養她的方。
“不!你不能離!”扶玉不知何闖進,她直直看著初七,“丹瓊,外面那樣危險,你得待在我身邊,阿娘會保護你的,你不能離阿娘……”
她死死握住初七的手腕,像是著魔一般。
初七對上扶玉雙眼,緩慢而堅決掙脫她的手:“我是初七。”
“你還在怪阿娘嗎?是阿娘不好,讓一鳩占你的身份,往后阿娘一定會補償你的,你不要離阿娘好不好?”扶玉語無倫次道。
“我沒有怪你。”初七平靜道,“但在是你的女兒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
以她不會是丹瓊,她是初七。
扶玉卻不明白她話里的意思,道:“對,你是我女兒,你該留在我身邊!”
她已經沒夫君,不能再沒有女兒,那是他們的孩子,她要好好護著她,不叫任何傷她。
初七搖搖頭,沒有再說么,向外去。
扶玉要追,卻被鳳王出手攔下,能眼睜睜看著初七的背影遠。
“丹瓊!”
初七沒有回頭,她緩步下坐落在梧桐樹上的宮殿,樹下,一群年紀與她相當的少年少女擠在一處,見初七前,交頭接耳的音一頓,四下頓寂然無。
眼見初七要離,一群少年少女終于推一出。少女鼓起勇氣到初七面前,躬身向她一禮:“對不起!”
隨著她的動作,身后也齊齊躬身:“對不起!”
初七驚得睜眼,站在原處,不知道他們是么意思。
“當初,我們都以為你是鳩,以才會……祭舞衣之事,是我們誤會你,理應向你道歉!”為首的少女面上帶著些薄紅。
她身后的少年少女們臉上也流『露』出羞慚之意。
原是如此,初七笑笑:“沒關系。”
歷經生死之后,這些小事對她而言,已不算么。
“初七,那你真的要離鳳族嗎?”有少年探出頭問。
初七點點頭:“我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當日垂死之際,她最遺憾的事情,便是自己不曾看過鳳族之外的景『色』。
“外面的世界……”少年少女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些許向往。
為保護他們這些小輩,離鳳族歷練便要先通過鳳王設下的試煉,而他們之中多數,都還做不到這一點。
“等再過些年月,我一定也能通過王上的試煉,外出游歷!”為首的少女信誓旦旦道。
初七笑笑:“會的。”
朝陽已經升起,鳳鳥展羽翼,沐浴霞光之下,每一片翎羽好像都帶著五彩光華。
“初七,再見!”鳳族之中,少年少女們站在梧桐樹上,揮著手道。
鳳凰飛越際,發出一清亮鳴叫,似在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