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中, 霧靄茫茫,天堯樞哭聲回『蕩』在風中,像是一曲凄涼悲歌。
事情真相, 遠比她被辜負來得更加殘酷。
不是不愛,不是欺騙,只是命運讓們相遇,又無情地讓們錯過。
天堯樞恨了姚初一千年, 也找了一千年, 魔族自私薄涼,敢負她,她便要殺了。
她自然是沒找到,為早死在了她手上,形俱滅。
“初兄出征之前說過, 受傷落入凡間時, 遇上了喜歡姑娘。”檀姚青萍看天堯樞,喃喃道,“原來是你嗎?”
“初兄說得不錯,你生得真好看。”
說, 她是這世上最好看女子。
等大戰結束, 回到她邊,從此陪她,再不分離。
在檀姚初中, 阿樞只是個尋常漁女,本想坦白自己份, 卻又害怕她會為自己安危掛心,便打算在魔之戰結束,六界安寧之后再告知她。
不知道, 已經沒有機會回到自己愛人邊。
這一刻,天堯樞好像被抽空了全力,淚木然從蒼白臉頰上劃過。
她以為像那些漁村人言,是為她生得不好看,才會離開。對她許諾,不過是想自己照顧受傷說出花言巧語。
可沒有騙她。
不管她生得如何,都是中最好看女子。
從來沒有辜負她。
天堯樞抬起手,隨她動,一團幽綠『色』光芒緩緩從她心臟處涌出,匯聚在掌心之中。
這便是生樹魂……
姬扶夜感受到這團光芒中蘊含無盡生機。
隨生樹魂被剝離,天堯樞光潔如玉臉上忽然現出一道又一道紅痕,整張臉都像要撕裂開。
異火灼燒疤痕一寸寸浮現在她臉上,猙獰又可怖,檀姚青萍怔怔地看這一幕,久久說不出話來。
拂手一揮,生樹魂飛向離央懷中,天堯樞轉頭看她,或許是為臉上還殘留行淚痕,當她如平常一般勾起妖媚『惑』人笑時,平白叫人覺出幾分蒼涼。
“既然你幫我找到了,如今這生樹魂,是你了。”
這是她們交易。
天堯樞收回目光,盯那塊墓碑,口中喃喃道:“我不需要它了。”
她已經不需要它了。
離央將生樹魂收起,睫顫動,終究沒有說什么。
她和天堯樞關系還沒有到那般親近地步,何況這個時候,什么樣言語安慰,都是蒼白無力。
也是在這時,山林之中風云變幻,無數天地靈翻涌向天堯樞匯聚而來,而她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甚至沒有動。
姬扶夜一驚:“這是……”
“她要晉升天魔了。”離央答道。
自天堯閽之后,魔族終于又出了第位天魔。
實以天堯樞修為,早足以晉升天魔,但她始終心結不解,此境界才遲遲停滯不前。
甚至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修為之以始終無法更進一步,是為心境有缺。
而今堪破執念,晉升天魔自是水到渠成。
姬扶夜怔怔地看天地靈軌跡,似有悟。
在天堯樞晉升天魔這一日,姬扶夜也突破了化。
只是化雷劫全然被天魔降世異象掩飾,除了在場數人外,再無旁人注意到。
十八歲化,即使在三重天上,也是極為罕有。便如姬含英,踏入化年紀比之姬扶夜大了足足三十余歲。
即使是被瑯嬛收為弟子姬含章,步入化也是在三十歲后。
離央對姬扶夜進境還算滿意,姬扶夜晉升化后,她便又可一分放心。
云霧之外,瑯嬛攜紅衣女仙前來,望天地異象,停住腳步,情不由有幾分怔愣。
“尊上?”女仙見她停步不前,出聲問道。
“數千年了,魔族竟是又出了一位天魔。”瑯嬛語復雜,自上一次魔大戰后,魔族元大傷,而族擁有四位上,聲勢漸盛。
如今魔族再出一位天魔,六界形勢或許又要變上一變。
心底暗暗嘆了一聲,她搖頭撇去繁雜心緒,沒有忘記自己今日來此目。
她要為自己弟子,向離央討一個說法。
至于瑯嬛為何知道離央在此,她乃是上之尊,而離央又未曾特意遮掩自己行跡,瑯嬛要算出離央在自是不難。
她們來時機也恰好,說話間,只見離央與姬扶夜一前一后從云霧之中走出。
目光交錯,離央沒想到瑯嬛會在這里,不由得挑了挑眉。
不過對于瑯嬛為何在此,她也并沒有興趣知道,收回目光,離央冷淡,攜姬扶夜徑直而去。
當日被取本命法器一事,離央從未將歸咎于瑯嬛上。贈她九霄琴是明霄,取她本命法器也是明霄,一切與瑯嬛并無關系。
但她總不可對瑯嬛有少好感,尤是知道明霄收她為弟子,待她好,都是為把自己誤認為瑯嬛轉世。
在瑯嬛將她帶到司命面前,希望她知曉真相后體諒明霄之時,離央對她更是再難有好感。
原諒字說起來么輕松,瑯嬛不曾經歷過離央受苦楚,以可以輕飄飄地說出這個字。
可是憑什么?
離央憑什么要原諒明霄?
離央漠然態度讓瑯嬛心口一窒,為上,她從來都是旁人敬仰存在,這數千年間都不曾有人敢對她這般無禮。
不等她開口,她旁紅衣女仙已是紅了臉:“天堯離央,我家尊在此,你還不快上前拜見!”
離央曾是明霄弟子,而瑯嬛是明霄師妹,如此算來,瑯嬛便是離央師叔,是輩。算離央令逝水宮重開,她如今還未入上之境,而瑯嬛晉升上年,于情于理,離央都應該對瑯嬛執晚輩禮。
見離央不打算理會自己,紅衣女仙一惱,揮手落下一道靈力,想阻止人腳步。
離央抬眸,中帶幾分冰寒冷意。
拂袖一揮,紅衣女仙落下那道靈力頃刻間消融為無形,一道更為強大靈力破空而去,卷向紅衣女仙。
這一擊落下,便是仙君也要重傷。
紅衣女仙連忙向后退去,卻還是沒躲過離央靈力。
見靈力將要落下,她眸中不由漫上恐懼之『色』,好在瑯嬛及時出手。
靈力余波席卷向四周,瑯嬛和紅衣女仙齊齊后退一步,這才穩住形。
“你為何要下如此重手!”瑯嬛面上帶出些許怒『色』。
姬扶夜覺得有些好笑,看向瑯嬛,情似笑非笑:“尊這話不覺得有些好笑?先出手,分明是你邊仙官。”
“還是說,只允許你玉朝宮人動手,旁人只該乖乖受,連還擊也不。”
姬扶夜語中帶一股不加掩飾嘲弄。
實在很不喜歡瑯嬛。
瑯嬛臉『色』一白,她本不是巧言善辯人。
紅衣女仙怒道:“放肆,你竟敢這般對尊說話!”
一個連仙君境界也未及半妖,尋常根本連踏入玉朝宮資格也沒有,怎么敢如此對尊說話!
離央輕笑了一聲,眸中卻是一片冷然:“在本尊面前如此說話,又是誰給你底放肆?”
對上離央目光,紅衣女仙不由瑟縮一下,徹骨寒意自心底而生,她中現出畏懼之『色』,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不過是想阻你們腳步,并非想傷人。”瑯嬛深吸一口,看向離央,開口道,“你卻對她下如此重手,未免過分了。”
離央唇邊勾漫不經心淡笑:“以你九重天規矩,她敢在本尊面前動手,本尊便是打殺了她,也是應該。”
紅衣女仙敢這么做,不外乎是倚仗瑯嬛乃是上。在她中,還未入上之境離央,理應敬瑯嬛。
瑯嬛無話可說,見她不語,離央收回目光,向前走去。
“等等!”瑯嬛上前,擋住了去路。
離央抬眸,中隱隱帶了幾分不耐:“你還想做什么。”
“我今日來,是要問你一樁事。”瑯嬛終于道出了自己特意尋她來意,“前日姬氏族中,你何要折辱我弟子!”
原來是打了小,來了,離央心中輕嗤一聲。
“我知你九霄琴一事對我不滿,但你若想做什么,只管沖我來,不要遷怒我邊之人!”瑯嬛揚聲道,情認真。
她是當真以為,離央在姬家做一切,是故意為之,借以讓她難堪。
這話說得真是大義凜然,振振有詞。
姬扶夜幾乎被笑了,上前一步:“前日尊帶我家尊上前往誅邪塔中時,不還口口聲聲說要她體諒么?”
“既然如此,姬含章不過是跪了一刻,既沒有斷腿,也沒有丟命,尊實在應該體諒我家尊上護我心切,這才動了手。”姬扶夜慢條斯理道。
她要離央體諒,怎么落到自己上時,不過是覺得被打了臉,便勢洶洶地找上門要說法。
瑯嬛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咬唇,微垂下眸,心中感到一陣難堪。
“含章是玉朝宮弟子,不可令人隨意折辱,這是玉朝宮臉面。”瑯嬛沉默一瞬才道,她并非只為自己臉面,“前日之事,你理應向含章致歉!”
瑯嬛覺得自己已經讓步了許,她可以不計較姬含英識海破碎之事,但無論如何,離央應當向自己弟子道歉。
離央覺得有些好笑,她看向瑯嬛:“尊若是沒有睡醒,便回去好好休息。”
她沒有再和瑯嬛說下去興趣,話不投機半句。
瑯嬛聽出了她語中嘲諷,心上怒意愈盛。
離央并不在意瑯嬛怒,見她擋住自己去路,離央未曾動,衣袖一振,靈力蔓延,強行將瑯嬛推開。
未有防備瑯嬛狼狽后退,她怎么也沒想到離央會對自己動手。
為九重天四位上之一,師兄明霄又堪稱天地之間最強者,這么年以來,從未有人對瑯嬛動過手。
她及時運轉靈力,險險穩住自己形,這才沒有跌坐在地。
豈有此理!
瑯嬛揮手召出自己本命法器,九霄琴落在她手中,玄『色』琴上氤氳青綠光芒,每一根琴弦都是由萬年冰蠶絲祭煉而成。
九霄琴救人,當然也奏出殺伐戰曲。
但出乎瑯嬛意料,當她撥動琴弦之時,九霄琴只發出了一聲沉重悶響。
她面上不由流『露』出驚疑不定情,便在這時,九霄琴脫手而去,浮在離央面前,青綠光芒明滅不定。
瑯嬛忽然想起,離央原來曾是九霄琴舊主。
它當然不肯傷自己曾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