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 要去見玉朝宮見瑯嬛?”陵舟聽她這說,遲疑著問道,神情間不由帶上幾分猶豫。
他不想阿離再九重天, 再玉朝宮。那里對阿離說,早已經不是什值得歡喜地方了。
“不。”離央眼中幽深如墨。
“本尊如今,已是不喜歡,從別人口中聽到什真相。”
瑯嬛特意提及畫未, 為是想引離央去九重天一見, 離央卻并不想如她意。
“陵舟。”離央輕聲道,“替去魔域走一趟。”
替她看一看,生母墓『穴』之中,埋是什。
“那呢?”陵舟不太明白。
離央看向南方,鮫人一族世代居于南海, 泣淚成珠, 能織綃紗,入水不濕,自混沌以,都為龍族臣屬。
畫未出身鮫人一族, 是鮫人皇獻給魔君姬妾之一, 所以想知道她背后有什秘密,必須要往南海走一趟。
“阿離,要和一起去!”陵舟不滿道, 去救二師兄不帶他,怎現在去南海還是不帶他?
想當年還在玉朝宮時候, 他和阿離可從都是形影不離,一起闖禍一起挨罰。
“那誰去魔域?”離央反問。
陵舟目光落在姬扶夜身上,后者對他揚起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微笑, 雖說日姬扶夜已經突破了元嬰,可一個元嬰孤身去魔宮,只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或是想去南海?”離央又徐徐道。
陵舟悻悻地扇了扇翅膀:“還是去魔域吧。”
到了水中,自己修為可要大打折扣。而鮫人皇胥沉雪與明霄一般,是自混沌而生上古生靈,修為哪怕比不上上神,但也相去不遠。
陵舟可沒有把握自己能從她嘴里問到什。
他如此說,離央便點了點頭,帶著姬扶夜轉身而去。
看著兩人背影,陵舟瞪大了眼,他怎覺得,還是有哪里不對?
為什那只狐貍能跟著阿離去南海?!
南海之濱,木筏之上綁了三五不過十五六歲少年人,伴隨著幾聲『婦』人低泣,漁民打扮青壯走下水中,將木筏推向遠處。
海面上現出旋渦,漸漸將木筏吞沒,等在海邊漁民見此,頓時『露』出如釋重負神情。
“揚帆,出海——”
隨著年紀最長老人口,幾艘漁船張風帆,這出海而去。
這是海祭?云端之上,姬扶夜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起眉。
他沒想到自己會親眼見到這愚昧而殘忍祭祀。
“尊上,去救人。”姬扶夜看向離央。
離央淡淡地說了句:“倒是喜歡多管閑事。”
卻也沒有阻止意思。
姬扶夜遁下水面,他服下過避水珠,在水中也能自由往,呼吸如常。
遠遠只見被綁在木筏上少年人在水中拼命掙扎著,卻始終無法掙手腳上束縛,臉『色』漸漸難看起,不用多久便要被溺斃于此。
姬扶夜正要動手,有三道靈巧身影自海底而,人身魚尾,正是居于南海之下鮫人。
為首鮫人子手中掐訣,少年掙扎神『色』立時緩和下,他闔上眼,似此睡了過去。
“呀,這祭品可是生得更好幾分。”另一尾鮫人游至少年身旁,打量道。“如此,都不忍見他這般丟了『性』命呢。”
“若不怕死,可以口請陛下將人賞給。”為首鮫人子冷淡道。
“算了吧,可不想為了一個凡人丟了『性』命。”鮫人子甩動碧藍『色』魚尾,她臉頰兩側生了數枚鱗片,為艷麗容顏增了幾分妖異。“這可是陛下自己要享用祭品。”
“好了,快將這些人類帶宮中吧。再耽誤一會兒,咱術法失了效,他便要被溺死在水里,到時可沒有辦法向陛下交代。”第三人道。
姬扶夜眼神微深,看這場祭祀并非是漁民無知,而是有鮫人在背后攪弄風雨。
這幾名鮫人修為都在金丹元嬰之間,姬扶夜運轉靈力,將三名鮫人都困在原地。
“誰?!”
為首鮫人子面『色』突變,全然沒想到會出現這般變故。
姬扶夜上,對上她雙眼,眸中顯出赤紅之『色』。鮫人子與他對視,瞳孔漸漸渙散,神情也變得呆滯起。
狐族天賦『惑』心之術,在姬扶夜天狐血脈覺醒之后,自然也無師自通了。
“讓漁民以少年人為祭品,有何用意?”姬扶夜沉聲問道。
“不……”另外兩名鮫人口想要阻止,卻被姬扶夜揮手噤聲。
“陛下要以祭品修煉,令等押送。”
她口中陛下,若無意外,指便是鮫人皇。
姬扶夜不由皺眉,只是鮫人皇修為,在這六界之中當也是少有人能及,怎還會用凡人『性』命修煉這邪術提升修為?
“愣在這里做什。”離央出現在姬扶夜身旁,目光掃過三名被他困住鮫人,狐貍術法這些時日頗有些長進。
姬扶夜從沉思中過神,向她一禮:“尊上,若她方所說為真,海祭背后乃是鮫人皇授意,只怕一切并不簡單。”
以南海漁民態度,這海祭絕不止發生了一次。
胥沉雪?
千余年,玉朝宮中,離央也曾見過她幾面。
“想知道,去鮫綃宮一探便知。”離央本打算去見胥沉雪。
“覺得這事,直接上鮫綃宮,只怕看不到真相。”姬扶夜緩緩道,他身后好像有并不存在大尾巴搖了搖。“不如扮作祭品,跟這些鮫人去查探一二如何?”
離央瞥他一眼:“隨。”
得她允準,姬扶夜運轉靈力將幾名昏『迷』不醒人族少年送離海面,眸中再次顯出赤紅之『色』,『惑』心之術下,三名鮫人眼神都漸漸茫然起。
“天狐血脈『惑』心之術?”離央眼中顯出些許興味,卻是有些意思。
這狐貍素機敏,少有人能叫他吃了虧去,離央見此,也不再多留,身形消失在原地。
鮫綃宮外,數名身著輕甲鮫人衛士手持長戟,面『色』肅然。宮門緊閉,五彩琉璃瓦在水中折『射』出耀目光彩,周圍有數隊鮫人護衛往巡邏,甚是森嚴。
離央身影落在宮門,望著上方鮫綃宮三個字,神情平靜。
這還是她第一次南海,那個生了她子出生之地。
離央對畫未沒有太多印象,畢竟她甚至沒有見過一面。
畫未死在她出生那一刻,等離央能睜眼時,她母親只是魔宮外一座孤墳。
若非為魔君生了一個兒,畫未只怕連這孤墳也沒有。
魔宮中也沒有幾人記得她,少言寡語鮫人修為平平,除了生得好些,全然沒有什能讓人記住地方。
離央突然出現,讓守在宮門外一眾鮫人護衛剎那神情大變,長戟向,齊齊指向離央。
離央收目光,不過一眼,一眾鮫人護衛便再動彈不得,神情驚恐,口中卻難以發出一聲呼喊。
她便在這一片沉寂中,抬步向,玄『色』裙袂在水中漾,無人可擋。
越過披甲宮門護衛,拂手振袖,鮫綃宮外一重又一重禁制在瞬間如冰雪一般消融,原本緊閉宮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在離央面緩緩大。
緩緩走入鮫綃宮中,其內鮫人婢見此,均是花容失『色』,擺動魚尾躲在用在裝飾珊瑚后,瑟瑟發抖。
離央一步步向,向鮫綃宮最中心之處大殿走去。
“不知何方大能駕臨鮫綃宮,當真是叫本君,受寵若驚——”
子略有些沙啞聲音似乎在四面八方響起,伴隨著這句,離央身邊驟然掀起驚濤駭浪,眼看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其中。
離央抬起手,洶涌咆哮海水在這一刻凝固,她向翻轉手腕,海水立刻挾不可當之勢倒卷而。
赤尾鮫人雙手掐訣,靈力與海水相撞,兩相消弭。
余波震得胥沉雪退后,她心中暗驚,好可怕修為,自己正面相抗,只怕并不是對手。
既然打不過,胥沉雪面上揚起頗有深意笑容:“不知閣下訪鮫綃宮,有何指教?”
她身著一襲紅裙,白發披散,一顰一笑之間似乎都能蠱『惑』人心。赤紅魚尾上在水中擺動,其上鱗片好像都閃過鎏金之『色』,光彩熠熠。
“本尊今日,是要問鮫人皇一件事。”離央對上她目光,緩緩道。
胥沉雪輕笑起:“若只是要問一件事,閣下陣仗未免太大了些。”
破了重重禁制,徑直闖入她鮫綃宮中,難道只是為了問她一件事?這,胥沉雪卻是不信。
“鮫綃宮規矩太大,”離央微勾起唇,氣勢絲毫不落胥沉雪之下,“本尊沒有功夫遞了帖子,等鮫人皇何時空閑再與一見。”
胥沉雪笑意不改,眼中卻閃過深深忌憚。
“那閣下如今已經見到本君,不如說一說,所求究竟為何?”她曼聲道,游到離央身邊,綃紗輕薄,在水中如一團紅『色』云霧。
離央側首對上她目光:“要問兩千多年,由鮫人一族而出,為魔君妾室鮫人,畫未。”
聽到這個名字,胥沉雪眼神微深,她打量著離央,忽然道:“本君從見過。”
“一千多年,九重天上,玉朝宮中,是明霄收下第五個弟子。”
胥沉雪終于從久遠記憶中尋到了一絲離央痕跡。
她有些恍然道:“對,是魔族三公主,那便是畫未兒。”
“既是故人之,不如進殿一敘。”
胥沉雪笑容似乎多了幾許真心。
兩人對視,周遭一片靜寂,良久,離央面上也勾起一抹笑,她跟在胥沉雪身后,緩緩走入殿中。
相對而坐,胥沉雪抬指,示意殿中侍奉婢退下,待殿中只剩下兩人,她打量著離央,輕笑道:“日龍宮之事,本君也隱約耳聞。沒想到畫未那般溫軟『性』子,竟能養出這兒。”
鮫人一族雖是龍族附屬,但胥沉雪作為上古生靈,地位超然。司澤壽辰,即便她不曾親自去,也無人可指摘什。
說,自第一次神魔大戰之后,胥沉雪便久居鮫綃宮,甚少出現在六界之中。
“此番,是想問生母之事?”見離央神情不動,胥沉雪又含笑道。
離央平靜地看著她。
胥沉雪屈指敲了敲桌面,似有些漫不經心:“其實也沒什出奇,她不過是只父母雙亡尋常鮫,因為生得好得以入了鮫綃宮侍奉。也是因為生得好,被本君選中,送去魔君身邊。”
“不想她這資質平平鮫人也能懷上魔族血脈,自懷上那一日便注定,她一身血骨,最終都要化作養料。”胥沉雪聲音中帶著幾分唏噓。“所以生下那一日,便也是她死期。”
她看向離央目光中,帶著幾分悲憫。
一個從還未出生便注定要失去母親孩子,自然是可悲。
“不過她心中應是愛,畫未從,最想要,便是有自己家人。”
她音落下,殿中一時沉默無言。
“只是如此?”片刻后,離央反問道。
“所知于畫未一切,便只是如此而已。”胥沉雪含笑道。
離央卻是緩緩笑了起:“這一只尋常鮫人,竟然能叫鮫人皇牢記至今,連她最想要什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是最奇怪地方?”
胥沉雪臉上笑意在這一刻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