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骨與眼窩明晰立體的骨骼走向,在感知敏銳的觸覺神經下延伸。
甄杳心口一跳,手抖了一下就要往回縮,“淥柏哥哥!”
對方驀地緊扣住她的手,語氣硬邦邦的,“讓你摸你就摸。”
她手一僵,不動了。
力道隔著衣料壓向手腕,她手被帶著慢吞吞向下移動,直到從深邃的眼窩流連到鼻梁上。鼻梁整體高挺且直,鼻尖卻隱約高了一點,使鼻梁線條自始至終呈現近乎嚴苛的英挺。
她聽別人說起過,這樣的鼻子是最性.感和英俊的。
掠過鼻尖,溫熱的呼吸交織在指尖,男人人中深刻,延伸出的線條是利落清晰的唇峰。
忽然他手一停,抓著她的手微微退離,最后跳過嘴唇放到下頜上。
甄杳臉頰和指尖驀地發燙,如果不是被對方握著,或許她手都在抖。
但是腦海里依舊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了畫面。
她學過畫,觸手可及的骨骼走向與五官構筑成了一張英俊完美的臉,連一分一毫的骨肉都不多余。
所以根本不是宋歷驍口中的“普普通通”,關于身高的形容會不會也是假的?
可是……再想證明什么,也不用直接讓她上手摸吧!這可比玩游戲時摸到他的手更……
下頜堅硬分明的觸感一直停留在掌心,他力道忽然松懈了一點,甄杳立刻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后,“淥柏哥哥……”
“這下清楚了?”
她呆坐著,僵硬地點了點頭。
“沒什么要說的?”
要說的?說什么?甄杳大腦像停了擺,努力思索著。
他這么做,就是為了推翻宋歷驍的說法吧?是在意自己被說外貌遜色?想到這她脫口而出:“很……帥?”
話音落下后,客廳里安靜下來。
甄杳后背尷尬地往后靠了靠,腳尖也跟著往后蹭。
“抱歉,淥柏哥哥,”一片沉默中她鼓起勇氣道歉,“我不該問這個問題的,也不會再這么做了。”
她很想私心地說點別的,比如以后做事會謹慎小心不逞強,會注意不給大家添麻煩。可是卻說不住口。
如果可以,她是最想規避這些蠢笨錯誤的人。
宋淥柏卻沒說話,徑直起了身。
甄杳不知道他是不耐煩聽這些還是懶得放在心上,于是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需不需要再告訴你我有多高?”
“什么?”她茫然,接著立刻飛快地小幅度搖頭,“不,不用了。”
他短促地“嗯”了一聲,不帶任何感情的四個字像命令似的,“回去睡覺。”
甄杳乖乖點頭,猶猶豫豫地把手搭在沙發背沿,抬腳前努力在腦海里回憶了一遍回房間的“路線”,免得再摔倒一次。
最后順利走到門口時,她悄悄松了口氣。
少女局促地像魚一樣溜進去,反身關上了門。她動作很輕,存在感低微的關門聲后白色的裙擺消失在門口。
她大概以為自己的小動作很隱蔽,實際挺直單薄的脊背微微松懈下來,仿佛緊繃的弦松緩的模樣格外明顯。
男人目光不動,站在客廳里看著她。
頭頂燈光剪出他眉眼深邃的側影,冷色調的光暈把側臉都鍍上了石膏像一樣毫無瑕疵的質感,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實。
周一清晨,宋延辭出門前問甄杳是否考慮見一見精神科的醫生。雖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最后還是溫和地答復她“先不著急”。
甄杳一瞬間有點忐忑,但很快放松下來。
她覺得大概是自己還是沒能徹底藏住抗拒的情緒。為了不辜負他們的好意她可以接受這樣的安排,但如果可以不用勉強自己當然是最好的結果。
很快一周的時間過去。這一周里甄杳被宋家人用心照顧著,很多時候都有人陪著聊天或做點別的,被迫從那些陰影似的回憶里抽走了不少注意。她還被傭人帶著仔細轉遍了別墅和花園,同時還收禮物收到手軟。
周惠過去幾十年都渴望著有一個能讓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兒,現在愿望終于實現了,衣帽鞋包流水一樣被送進宋家。
生活中的一切都多了溫度,唯一讓甄杳抗拒的是蔣家人主動打來的幾個電話。剛接通電話時他們總會例行公事地“關心”她幾個一成不變的問題,接著話題就會或突兀或委婉地繞到宋家身上。
“甄杳,他們對你怎么樣?”
“杳杳,他們好心收留你,要不然我們兩家一起吃個飯?”
“對了,宋家最近……”
諸如此類。
甄杳當然清楚他們有什么企圖,所以每次都盡可能避開話題或者糊弄過去,幾次下來蔣家人已經很不高興,但還是鍥而不舍地打電話過來。
不過即便這樣,在她心里現在的生活也比過去好得多。
……
“杳杳,你終于胖起來啦!”
周末姜聆來宋家看她,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雀躍的歡呼。
“胖了很多嗎?”甄杳知道她一直擔心自己,聞言正要跟著笑起來,卻突然憂心忡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現在每天都吃好多東西。”
“就胖了一點點,不像以前那樣可憐兮兮的。”
姜聆跟客廳里的眾人打過招呼后,周惠笑瞇瞇道:“你們兩個小姑娘自己回房間說悄悄話吧,馬上傭人送甜點進去。”
“謝謝阿姨。”姜聆道謝。
兩個人挽著手臂往臥室走,甄杳放心地讓她牽引著自己,步伐都要比平常快一點。
“對了,”姜聆隨口道,一副忍俊不禁又無可奈何的表情,“程遲一直說要和我一起來看你,我說暫時不方便一起來,讓他再等等。”
“他……最近怎么樣?”
“還是老樣子,就是真的挺擔心你的,不過比起我還是差遠了。”
少女們的對話隔著走廊被拋遠,最后阻隔在臥室門外。
客廳里的眾人帶笑聽著,都沒把這些對話放在心上,只有某道身影在起身時目光一頓,然后驀地抬眸。
程遲。
宋淥柏知道這兩個音節對應的是哪兩個字,他曾拿到過一封有著清晰的抬頭與落款、寫滿少女情懷的情書。
那封情書,就是寫給這個叫做“程遲”的人。
……
一關上門,姜聆就迫不及待捂著臉感嘆:“天吶,原來有三個哥哥是這種感覺!”
“什么感覺?”甄杳笑起來。
“爽啊!你想想,多少人前赴后繼想要接近的人都是你的哥哥,而且坐在那兒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他們一起抬頭的時候我心跳都快停止了。”
“你也太夸張了。”甄杳被她逗得一直笑。
“那是你之前看習慣了。”
“……也沒有都看習慣。”至少有一個沒有,她清了清嗓子,“你說一個比一個賞心悅目,那到底哪個最好看?”
“三個人完全是三種不同的類型,我怎么選的出來啊。”姜聆苦惱地長嘆一口氣,忽然又話鋒一轉,“不過……”
“不過什么?”
“如果不論氣質風格,絕對是系灰色領帶的那個啊!不去當明星簡直太可惜了。”
“灰色領帶?”甄杳蹙眉,悻悻道,“你這么說,我好像也沒辦法跟人對上號。”
姜聆心里“咯噔”一聲,生怕她又因為看不見而沮喪,趕緊絞盡腦汁地又回憶了幾個特征,只不過匆匆一面里能捕捉到的信息實在太有限。
甄杳心里有了個最可能的人選,但也不是百分百確定。不過兩人也沒在這個問題上多聊,轉而說起其他事情后她也就把這件小事暫時拋在了腦后。
“杳杳,”聊了幾句,姜聆的語氣忽然鄭重起來,“他們對你很好,是不是?”
“嗯。”甄杳毫不猶豫地點頭,“很好很好”
“我也能感受得到他們對你的愛護,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們看你的樣子像看真正的女兒和妹妹。”
甄杳躺在她腿上,聞言有片刻地出神,接著用力點了點頭,“我很感激他們,但不知道能怎么回報。”
“我覺得,重要的不是什么具體的回報,”姜聆若有所思,“而是讓他們感受到你在一點點開始相信和依賴,給他們情感的回饋。”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有一小會兒沒有說話。
最后是姜聆打破沉默,“杳杳,我真的很開心有這么多人能關心你照顧你,或許……你也可以試著朝更多的人敞開心扉,不要讓自己一個人孤立無援。”
半晌,她聽見躺在腿上的少女輕輕“嗯”了一聲,然后說:“我會的。”
……
姜聆留下來吃了晚餐才離開,人走之后甄杳又無意間想起了關于領帶的事。她真的有點好奇,但又不知道該怎么求證。
正想著,客廳里突然響起開門關門的動靜,接著她就聽見周惠道:“應該是淥柏忙完回來了。”
甄杳腳步頓了頓,跟著一起往客廳走時聽見了傭人忙前忙后的腳步聲。
周惠問:“應酬又喝酒了?”
“喝了一點。”宋淥柏語調平緩,聽著和平時沒什么區別。
“喝杯蜂蜜水,然后趕緊上去洗澡換衣服吧。”
這個時間點周惠照例和宋畢去外面散步,甄杳沒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自己一個人回房間待了一小會兒,直到傭人叫她吃水果才從臥室出來。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在宋淥柏在家時縮小活動范圍,避免必要情況下可能碰面的機會。
傭人把叉盤放在她手邊后就要離開,甄杳忽然靈光一閃,趁著宋淥柏不在裝作無意地問:“小佳,今天淥柏哥哥系領帶了嗎?是不是灰色的?”
“是灰色的,小姐問這個是?”
“哦……沒什么,是聆聆她分不清人,今天問我系灰色領帶的是誰來著。”
話音剛落,身后廚房的方向突然傳來腳步聲。
“想知道怎么不來問我。”
甄杳嚇了一跳,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僵硬地朝斜后方扭頭,“……淥柏哥哥,你,你怎么在這里?!”
“喝水。”男人言簡意賅。伴隨著他說話聲一同響起的還有冰塊碰撞杯壁的聲音。
他嗓音似乎帶著一點不明顯的啞。
小佳抱著托盤輕手輕腳地離開。
“你們下午聊到我了?”
“啊?”甄杳緊張又心虛地搖頭,“沒有。”
“那為什么問領帶顏色?”
她把剛才用來搪塞小佳的理由再說了一遍,宋淥柏沒再繼續問下去。
“淥柏哥哥,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甄杳剩下幾個字還沒說完,冷不防就被他打斷,“你很怕我?”
“啊?”她只憋出一個字。
“你怕我。”他這回用的是肯定句。
甄杳下意識反駁:“沒——”
“每次只要我在,你就很緊張,”他打斷她,仿佛聽不見她的回答似的,兀自繼續問道,“為什么?”
“我……”
“我是什么洪水猛獸?”他又問,語氣發沉。
“……不是的。”她艱難地訥訥道。
為什么會突然這么尖銳地問她這個問題?
正尷尬地僵持著沉默,男人忽然話鋒一轉,“爸媽他們沒給你買新衣服穿?”
“什么?”甄杳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只見你穿過這一套衣服。”
“……”甄杳摸了摸裙邊,很肯定這是第一次穿的新裙子,難道說他是那種只會根據顏色分辨女生衣服的直男嗎?“淥柏哥哥……”
“喜歡什么顏色?”他再次打斷她。
甄杳一噎,茫然答道:“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反正她現在看不見,不同的顏色也沒什么區別。
“知道了。”他淡淡道,一副篤定又從容的口吻。
他知道什么了?
她一頭霧水,還不知從何問起,就聽見宋淥柏自言自語似地道:“給我訂17歲小姑娘穿的衣服,各種顏色都要,越多越好。不要買一模一樣的,不要款式簡單的,如果送來的像一片抹布,那你就不用再來公司了。”
“鞋包?”他聲音疑似困惑地略一停頓,“也要。”
“明天之內一起送到老宅,越快越好。”
甄杳僵住了。
所以……他不是在自言自語,是在打電話?打電話讓人給她買衣服?!
這種突如其來的、完全不像是宋淥柏會做出來的舉動讓她惶惑不安,整個人腦子都成了漿糊。
“淥柏哥哥!”她只能先急急忙忙拒絕,“不用給我買衣服,我衣服真的太多了,叔叔阿姨還有延辭哥哥他們都送了很多。”
“送了你怎么會沒衣服穿?”
“大概只是因為衣服都是一個顏色或者款式相近……并不是同一件。”
客廳里安靜兩秒。
“小小年紀,多穿鮮艷的不一樣的顏色才好看。”
“可是——”
“能接受他們的,不能接受我的?”
“我不是——”
“給你就收下。”
“但——”
“不喜歡就扔了。”
“……”
甄杳只好放棄,干巴巴憋出一句,“……謝謝淥柏哥哥。”
太不對勁了,他怎么就突然變得像一個“哥哥”?明明那天還冷冰冰讓她別逞強,這幾天對她也一直冷淡,一副生疏且不待見的模樣。
“以后都別叫名字了,聽著麻煩。”他旋即道,語氣非常自然,“叫聲哥哥聽聽。”
甄杳懵了。
周圍很安靜,他似乎在耐著性子等她喊。甄杳沒辦法,只能先順著他的意思,硬著頭皮開口:“……哥哥。”
兩個字喊得很艱難,普普通通的發音似乎都變得別扭。
話音剛落,宋淥柏微蹙的眉心舒展。
少女臉朝著這邊,她頭發和眼睛的顏色比一般人要淺,失焦的瞳仁像被關在冰層下的夕陽一樣剔透又朦朧。
燈光隨著她轉頭的弧度在長發和眉眼間流瀉,光照處都變成了蜜糖似的金棕色。
那一天她指尖像細羽一樣掃過他掌骨與掌心的觸感,還有帶著熱牛奶余溫與香氣的手指摩挲他臉的感覺驀地又鮮明起來。
宋淥柏緊盯著她幾秒,忽然直直抬起手落在她頭頂,然后動作生澀地揉了揉。一根根細軟的長發輕蹭過他掌心與五指,像小姑娘脆弱細膩的神經。
和幾個月前見到的一樣,她還是瘦弱纖細得可憐。
他擰眉。
甄杳怎么也沒想到他會摸自己的頭,本能地朝后瑟縮了一下,覆在她頭頂的那只手頓時一停。
她心里“咯噔”一聲,他卻什么也沒說就把手收了回去。
他又繼續剛才的話題,“還缺不缺別的。”
“不缺了,真的不缺了。”甄杳迫使自己暫時適應這樣的對話。
“零花錢夠不夠用?”
“夠用,我自己有的。”
他扔下一句“在這等著別走”后轉身離開,語氣似乎有點不滿。
甄杳無措地站在原地,突然想到傍晚惠姨說他應酬喝了酒。當時聽聲音她以為他很清醒,可是現在看來明明很反常。而且他剛才還洗了澡,熱水澡是可能會加重醉意的。
所以,他有可能是喝醉了吧?
宋淥柏并沒有讓她等很久,大概幾分鐘就下來了,他走到跟前抓起她一只手,長指一挑讓她五指全都展開,最后塞進來一張卡片。
卡片邊緣微微硌手,她摸了摸卡面,遲疑著問:“這是什么?”
“零花錢。”
“我不能要!”甄杳立刻反應過來,急忙要把卡塞回他手里。
宋淥柏竟然直接給她一張銀行卡!
然而她手指還沒來得及張開就被他不容反抗地握住,“拿著。”
“可是我自己有錢——”
“住在宋家還能讓你花自己的錢?”
“叔叔阿姨也給了我的。”
“不一樣。”
“可延辭哥哥和歷驍哥哥給的我也沒收。”
“那更好。”
更好?甄杳還沒想明白,他又說:“卡沒有額度上限,我會讓人把消費提醒和賬單郵件關掉,所以不用擔心我知道你買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沒有限額?以宋淥柏的身份有這種卡沒什么奇怪的,可是他怎么就像送件衣服一樣輕易地就給了她?
薄薄一張卡片變得更燙手了,甄杳再次努力婉拒,“我沒有什么花錢的地方,真的用不到這張卡。”
“讓宋歷驍教你。他別的不會,花錢倒挺有本事。”
她徹底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甄杳。”兩個字落下來。
她立刻緊張地抿唇,“嗯。”
“給你就收著。”
甄杳沒吭聲,只能暫時放棄——卡當然是不能要的,她總會想辦法還回去。
只是現在她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被宋淥柏扣住沒放開,他掌心溫度似乎比往常要高一點,溫度烙在她手上讓她本能地就想往回縮。
“淥柏哥哥。”她那只手仿佛又不是自己的了,只敢小心地動了動。
宋淥柏一開始沒反應,過了兩秒手指才微微一動,結果緊接著竟然攥著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像在試探什么陌生新奇的東西似的。
“手怎么沒骨頭一樣。”他松開手,語氣平淡地‘點評’,“你太瘦了,以后多吃肉,女孩子胖點才健康。喜歡什么菜系,國內的還是國外的,明天之內我讓人請新的廚師來。”
“……”
甄杳沒忍住往后挪了半步。
至少從這些天的接觸來看,宋淥柏不像是會突兀地說這種話做這種事的人,更不用說絮絮叨叨地說一大堆了。
不,應該是不可能會是。
“淥柏哥哥,”她臉頰因窘迫而微紅,“你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兩個字平靜干脆,毫不猶豫,接著突兀道,“你又忘了。”
“忘了什么?”甄杳跟不上思路。
“叫哥哥。”
“……”
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來,顫巍巍地喊了聲“哥哥”。
杯子里的冰塊又清脆地骨碌碌滾動,吞咽聲輕而規律。
宋淥柏將杯子里的水一飲而盡,隨手將玻璃杯放在一邊后抬手按了按眉心,“去睡覺吧。”
幾步外的少女又把握著銀行卡的那只手伸出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他蹙眉想了想,然后生硬地說了句:“聽話。”
甄杳驀地咬唇,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因為這聲“聽話”,她莫名有點說不出的羞恥感。但還是別別扭扭地附和宋淥柏突然對兄長這一角色適應良好的“控制欲”。
也有可能是因為怕他,所以他的“聽話”二字威力十足。
“哥哥晚安。”這回她記住了,也不敢記不住。
少女摸索著走進臥室關上門,宋淥柏握著玻璃杯折返廚房,耳廓邊沿染著顯眼的一抹紅色,眼角也被酒精微醺出隱約的薄紅。
杯子里的冰水再次被一飲而盡,他擰著眉按了按因喝下太多冰水而抽痛的額角。
“麻煩。”他啞聲喃喃兩個字。
明明養一個小丫頭這么費事,不知道為什么宋歷驍和宋延辭還對有個妹妹這事這么熱衷。
不過能者多勞,他也不是不能代勞。
……
這晚甄杳準備入睡時,甚至輾轉反側有些失眠,不僅一直在苦惱怎么還那張卡,同時滿腦子都不停地輪播著宋淥柏說過的那些話。
如果他真的是喝醉了,明天會不會很尷尬?
她忐忑地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甄杳洗漱后去餐廳吃早餐。
除了周惠和宋延辭叮囑她左手右手邊各擺著什么,其他人都安靜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餐桌上只有零星的餐具碰撞聲,以及偶爾兩句交談。
宋淥柏一直沒說話,她反而有點忐忑。
早餐快結束時忽然有人敲門,甄杳忽然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夫人,是少爺身邊的徐總助,”傭人匯報,“徐總助車后面還跟了三輛車。”
“三輛車?”周惠詫異,“淥柏,這怎么回事?”
轉頭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竟然在宋淥柏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僵硬。
肯定有問題!于是周惠當機立斷:“讓人進來。”
“不用了。”宋淥柏站起身,語速略快,“有什么事我回公司——”
“宋總。”徐總助的聲音忽然出現在門口,隔著大老遠也依舊中氣十足,“您要的女裝共計七十一套已經全部送到了,另外還有配套的鞋包珠寶,剩下的我已經安排好今天下午送來。您看現在讓人搬進來嗎?”
餐廳里忽然一片安靜,安靜得徐總助心慌,只好清了清嗓子補充:“宋總,所有衣服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挑選的,您現在要先過目嗎?”
宋歷驍腦子一時沒繞過彎兒來,“大哥,你談戀愛了?”
“什么戀愛,是買給杳杳的吧?”周惠瞪了他一眼,又求證似地看向宋淥柏,后者沒否認,她一下子熱情高漲,“快快快,拿進來看看。”
這么多年了她還沒見這個兒子主動給誰挑過衣服,更別說女人了,這會兒簡直好奇到了極點。
好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魚貫而入,兩條手臂上滿滿當當掛著的購物袋格外違和,然而下一秒更加違和的畫面出現了。
他們紛紛從袋子里將衣服取出來展示在眾人眼前,各種顏色的、鑲著蕾絲邊和碎鉆的裙子以黑白兩色的西裝為背景板在燈下呈現出來,花.苞一樣的泡泡袖十分奪目。
粉的,藍的,紫的,各種顏色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所有人齊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