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腦子里正在考慮著謝瑜華那邊的事情。
    從凌澤言那里得到的信息, 謝瑜華手中的勢力、乃至于整個n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堅固。
    有時候擊垮一座堤壩并不需要多大的風浪，只需要一點小小的輿論。
    但如何控制這個輿論的力度，讓公眾相信,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寧夏手指在面前的文件上輕點著。
    一旁的胡博文見狀也不敢打擾寧夏，只能安靜的立于一旁。
    直到寧夏叫他。
    “胡叔。”
    “小小姐有什么吩咐？”胡博文面色立刻一正。
    寧夏看向胡博文：“網上那些輿論，這幾天公司一直在壓？”
    胡博文應聲，又解釋道：“是的, 市場部一直在控制網上的輿論發酵。”不過按照小小姐的意思，并未在這方面下過多的功夫。
    對此胡博文十分不解。
    寧夏點頭, 并未做出解釋。——關于她的某部分計劃, 并沒有透露給很多人。
    雖然并不擔心網上那些關于寧海集團的輿論會無法控制, 但表面上該做的還是得做, 這是要做給某些人看的。
    “很好, 明天可以讓市場部的那些同事們放松一下。”寧夏語氣微微停頓, 又繼續吩咐：“那些輿論暫時不用再處理。”
    “為什么？”胡博文滿目疑惑的看著寧夏。
    寧夏一笑——因為明天他們大概沒有閑工夫，再來管寧海這邊的事兒了。
    不再理會輿論問題，寧夏又吩咐胡博文：“另外，這段時間我們有走n海那邊海上運輸線的那些預先進口設備或者藥劑的, 通知發貨方先暫停。”
    胡博文應下, 同時腦子里冒出某個念頭：用現在的話來說, 總感覺小小姐有什么大招要放。
    張了張嘴, 胡博文正要詢問心中的疑惑，寧夏已經低下了頭, 擺弄著手機，似乎在同誰發著消息。
    ——
    手機那邊的人正是韓婁。
    這次的輿論‘服務’是寧夏花了200塊，從韓婁那里買來的。
    此時某人正無聊的用手機做著‘服務質量回訪’。
    【韓婁：要把輿論做得真實，還不能讓謝瑜華那邊發現, 這可不容易。】
    隨著消息，還附上了一個表情包。
    寧夏：……
    說話就說話，這個賣萌的表情包是幾個意思？
    寧夏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個：【有勞。】
    下一秒就接到了韓婁的表情包轟炸。
    想到拉黑了這個人也沒用，寧夏索性將手機扔到了一邊。
    一旁，胡博文看著，不小心瞥到了上面跳動的“韓婁”兩個字，微微一愣。
    “小小姐，韓少就在這邊的醫療中心治療。”胡博文想到什么，提醒道。
    寧夏挑眉，看向胡博文問道：“就在這里么？”她只是吩咐，將韓婁安排到寧海旗下最好的醫療中心進行治療，然后安排配置了相應的設備，卻沒有詢問過對方具體是在哪邊。
    胡博文主動為寧夏介紹情況：“這邊的醫療中心主要分為三塊，最外面的是對外的普通門診，另外，我們現在所在的這一塊，是醫療中心的行政區域和康復區域。”
    “至于韓少的病房，則被專門安排到了最后一塊的高級治療中心，這一塊主要是針對一些重癥疾病患者，或者需要長期治療的患者，以及一些身份特殊的病患所開設的。”胡博文又向寧夏稍作解釋。
    寧夏發現，對于寧海旗下醫療機構的具體情況，她確實了解的不多——看來需要找個時間好好補習一下。
    “韓少目前的治療情況如何？”寧夏看著胡博文，隨口詢問。
    “聽韓少的主治醫生說，治療效果不錯，整體情況還算穩定。”胡博文回想一下，回答寧夏。臉上神色微變，心中暗想：就不知道后面的治療，韓少是否還能夠堅持，從醫生那里聽說了大致的治療方法，胡博文光是聽著都覺得恐怖。
    寧夏略一沉思，決定還是去看看那人。
    “高級治療中心就在旁邊？”寧夏余光掃了一眼窗外，又問道。
    胡博文立刻回答：“對，就在這后面。”
    “走吧，去看看他。”寧夏收起了手中的文件，起身說道。
    “現在過去？”胡博文看著寧夏，眼神透露出驚訝。
    “嗯。”寧夏點點頭，想到醫院普遍都有探視時間規定，又補充道：“就在病房外看看，順便了解一下情況。”
    “好的。”胡博文應聲，其實他擔心的不是會不會打擾到病人，他考慮的是小小姐今天是不是太累了？
    不過，寧夏既然說了，胡博文還是依照吩咐，叫來這邊的負責人，帶著他們一同去了后面的高級治療中心。
    ——
    本來寧夏只打算在病房外，隨便看上一眼，然后從值班醫生那里，了解一下韓婁目前的情況，結果到了這邊才發現韓婁也還沒有休息。
    此時的韓婁在半小時前，剛剛結束了一個階段的療程治療。整個人看上去非常疲憊，像是經歷了一番巨大的痛苦折磨之后，精疲力盡一般，頹然的躺在病床上，皺著眉，臉上毫無血色。
    ——都這么一副模樣了，這人剛才居然還有閑心和她在那兒發表情包‘斗圖’。
    寧夏看著韓婁的模樣，略皺眉，同時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韓婁看見寧夏，目光微動，眼神透露出意外。
    “你怎么來了？”
    ‘過來這邊辦事，順便來看看你的情況如何。’
    ——這是寧夏本來想說的話。
    結果聽到韓婁又用很欠的語氣來了一句：“是被我的表情包召喚過來了嗎？還是想現場過來揍我？”
    韓婁臉上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卻難以掩蓋眼中的疲憊。
    寧夏：“……”
    微微瞇了瞇眼，寧夏揚眉，半開玩笑的道：“就是過來看看韓少是否還健在。”
    韓婁低低一笑，又伴隨著一陣咳嗽聲。
    寧夏端了杯熱水給韓婁。
    目光瞥見了一旁桌上的一束花籃。菊花？還是黃白相間的。
    “想知道誰這么有心嗎？”韓婁的話輕飄飄的飄過來，卻加重了‘有心’兩個字。
    “誰？”這么……缺德？
    “顧修遠。”韓婁看了一眼寧夏，吐出三個字。
    寧夏：？
    寧夏不意外顧修遠會知道韓婁的身份，并且知道他在這兒，她只是不解顧修遠這么做的目的。
    “倒是你。”韓婁看了眼寧夏
    “來看我，怎么不拎果籃了？”韓婁視線從寧夏手里掠過，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吐槽。
    雖然對于上次寧夏‘賣’了他們的情報，就只讓人給他捎了一提果籃的那件事，韓副部長到現在還耿耿于懷。
    緊接著，又聽這人幽幽嘀咕了一句：“你想把東西送到周子淵的手里，這種小事下次找我就行，用不著再去找別人。”
    寧夏掃了一眼韓婁，裝似隨意的道：“你也說了是小事，這種小事可不好麻煩韓副部長。”
    “再說。”話音微微停頓，寧夏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轉手給別人，好歹我還賺了一個果籃，外加一條消息。”找韓婁她還得給200塊錢。
    韓婁：“……”這人可能就是專門過來打擊報復，外加專程來氣他的。
    看著韓婁一副嘔氣的模樣，寧夏只覺心里一陣舒坦。
    韓婁現階段的治療并不輕松，不是必要的事情，寧夏不想過多的打擾對方。
    “所以你現在過來，是因為謝瑜華那邊的事？”韓婁開口詢問，語氣帶上了幾分認真。
    “不是。”寧夏說的直截了當，她還真是臨時起意，來探望一下病人。
    “韓副部長的手段我相當放心。”寧夏淺笑，不走心的恭維了一句。
    韓婁也跟著垂下眸子，低笑了兩聲。
    表情稍稍正經，韓婁又道：“回去吧，太晚了。”
    下一秒，這人又露出了那副很欠的表情：“或者你要在這里過夜？”
    說著，還做了個撩被子的動作。
    寧夏：“……”神特么的‘天使般的美少年’，呸！
    “韓少好好休息，今天來的匆忙，明天再讓人給你送兩提果籃過來。”寧夏說完，也不等韓婁回復，直接轉身離開。
    韓婁：……
    揮之不去的果籃陰影。
    寧夏快走出病房的時候，又聽身后的韓婁說了一句：“明天早起來別忘了看手機。”
    ——
    不用韓婁提醒，第二天，寧夏一打開手機便看見了一連幾條新聞，相當精彩。
    頭版頭條的新聞就是：揭秘運輸進口行業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寧夏隨便點了條新聞進去，快速刷過一遍，居然有種長知識的感覺。
    上面詳細的扒出謝瑜華那些人做的一些勾當。
    他們手里那些所謂的進口高檔商品，不過是國內小作坊生產出來的東西。通過某些海外貨運線坐上船，‘出了一趟國’再戳上某些國家的過關口章印，搖身一變就成了不少人爭相追逐的進口商品，價格也因此翻了數百倍。
    甚至這些貨物都不需要靠岸，運輸方和某些國家在海上建立一個巨大的‘進出口市場’王國，而他們只需讓所有無標簽的商品合格化，將假貨的身價翻上數倍，直接變成所謂的真貨。
    明面上，他們依然會運送真貨，但在運輸的過程中，將另外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也夾雜在其中，這所產生的費用，通通都算在了真貨身上。
    簡單來說，就是購買者原本只需要支付一部分的稅費，在無形中支付了雙倍。
    ……
    以上這些是寧夏之前就知道的部分，下面居然還接連曝光出許多之前寧夏都沒有查到的內幕。
    ——難怪她之前對紀昶宴出手時，謝瑜華那幫人會這么緊張。
    這背后的利益鏈如果仔細分析，簡直龐大到驚人，這其中的關系網更是不必多說。
    寧夏越往下翻，眉頭皺得越深。
    此時網上已是嘩然一片。
    【太可怕了吧，這么一條灰色經濟鏈，得養活多少蛀蟲？】
    【我只想知道我買的那堆東西里面，有沒有這種‘出國游’的西貝貨。】
    【忍不住偷偷摳了一下我包包的標簽。】
    【我還說我走e國ckgig官網上面買的東西明明不貴，為什么運輸費用這么高呢，原來是幫他們付了另外一部分的費用。】
    【他們可不就是打擦邊球嗎？】
    【天，誰能告訴我，這些年我究竟多花了多少錢？】
    ……
    寧夏下意識的也在腦子里面想了一下，寧海集團有沒有多花錢：畢竟之前寧海集團旗下的醫療機構，有不少進口設備和藥劑，也都是經過紀家的運輸線送進來的。
    當時最快的線只有紀氏一家，別無二選。
    ——
    所有相關的新聞當中都沒有點明，這個貨運網絡背后是誰在操控，但在這個圈子里明白的人自然會知道。
    至于公眾那邊，越是說不清楚的，越是引人猜想。
    此時在網絡上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了這張灰色產業鏈，背后的勢力究竟是誰。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飛鼠、遠成、順利達……這幾家的收費都超級高，而且仔細對比一下都是一樣的！】
    【如果不比其他國際性的貨運公司，他們的收費的確高了許多，就算按照正常不同國家的關稅差來算，也不可能高出那么多，完全就是不合理。】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剛才我去看了一下這幾家的注冊法人，又順便扒了一下人物關系，他們居然都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甚至有的就是同一個人。】
    【樓上的太天真了，這還不一定就是真正背后的大佬，說不定你查到的就是專門拿來背鍋的，真正的錢都讓大佬瓜分去了。】
    其中還有人提到了紀家：
    【前一陣子紀家的貨運倉庫不就被查整頓了嗎？會不會就和這件事情有關。】
    【我覺得有可能，紀家的貨運也特別大。】
    ——
    眾說紛紜之時，一條官方的消息發了出來。
    【收到舉報的n海運輸事件情況基本屬實，目前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所以然后呢，沒了？
    ——就這？
    ——就一句話？
    ——等了半天官方消息，他們就等了個寂寞？
    然而，越是簡短的消息越是引人關注。
    官方消息發出來短短不過幾分鐘，網絡上的熱度已經超過了之前。
    【經驗告訴我們新聞越短事情越大。】
    【這背后該不會牽連什么大老虎吧？可怕。】
    【說的這么不清楚，說不定背后真有很大的牽連。】
    【就是這種大老虎才應該打掉。】
    公眾的態度開始有些義憤填膺。
    ——
    【這也是你的手筆？】看了一圈，寧夏給韓婁發去微信。
    這個可不在他們之前的計劃當中。
    【我可沒那么大的面子。】韓婁的消息回復的也很快。
    【韓婁：是祁司明。】
    不得不說官方消息這一記重錘，來的太是時候了。
    接下來就該是時候把輿論方向往n身上引。
    【今天出門小心點。】韓婁帶著半開玩笑的色彩提醒寧夏。
    【寧夏：？】
    【我怕謝瑜華狗急了跳墻，打擊報復你，哈哈。】
    估計，這會兒謝老鬼都要氣炸了，韓婁心中暗爽。
    ——
    何止是氣炸了，這會兒謝瑜華都要氣瘋了。
    出了商會主席的辦公室，謝瑜華正對著手下一幫人大發雷霆。
    “你們都是廢物嗎？養著你們是干什么吃的？讓你們把訂單穩住都穩不住？！”
    底下的一排人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雖然官方的消息和網上的輿論，都沒有明確指出那條灰色運輸鏈背后的勢力是n，但已經有不少人察覺出來，他們明面上開的那幾家貨運公司都有問題，此時退訂和取消的訂單數量，簡直能把后臺弄癱瘓。
    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和企業合作的那一邊。
    官方的消息讓那些合作企業商們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幾乎都在猜測官家可能要對這條灰色物流鏈和n下手，此時很多企業都向他們發來了暫停、或者終止合作的消息。
    如果官方再來一條消息，或者網上再爆出什么新的輿論熱點是關于他們n，那時他們這一塊的生意，估計就真的要完了。
    “我不管你們做什么，立刻！馬上！把網上不該有的輿論，給我壓下去。”謝瑜華面色鐵青，暴跳如雷，那‘立刻、馬上’四個字，近乎就是吼出來的。
    謝瑜華的每一句話，都讓底下的人頭低的更低，完全不敢去看這頭正在發怒的暴熊，只能瑟瑟的站在原地。
    “不要讓我看到n、或者我謝瑜華的字眼出現在網上！”謝瑜華厲聲怒吼，聲音當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緊張。
    慣用輿論打壓對手的謝瑜華，也終于感受到一波輿論帶來的壓力。
    對此，寧夏毫不知情。
    不過看著網上的輿論發展，寧夏心中十分滿意
    決定把給韓婁的果籃，換成營養保健品。
    再看網上關于寧海集團的消息，果然清爽了許多。
    寧夏收了手機，換了身衣服，收拾好衣服下樓準備吃飯。
    剛到餐廳。寧夏就發現某只小團子，正用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眼巴巴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