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心下發沉,但太后出面,她不可能不從。</br> 她正要過去,太后又問了柳夫人一句:“不過,云湘救過本宮,本宮就多嘴問一句。柳夫人,你帶走云湘后,打算怎么處置?”</br> 柳夫人有了底氣,道:“自然是將她送回侯府,將此事平息。”</br> “送回侯府?”太后想了一下,又道:“該是這個理。”</br> 柳云湘握緊拳頭,道:“可我與謝子安已經和離,請太后明鑒!“</br> 太后驚道:“確已和離?”</br> 柳云湘忙自懷里掏出和離書給太后看,“白紙黑字,謝子安寫給我的,還畫了押,在官府落了印。”</br> “還真是。”太后看過道。</br> “做不得數!”柳夫人忙道,“姑爺他不認,我們做父母也沒有同意,這和離書便不作數!”</br> 太后好笑:“你們說不作數就不作數,那要官府的印章有何用?”</br> “這……我是她母親,自然由我說了算。”</br> “呵,你還記得你是她母親啊?”</br> “太后這是何意?”</br> “既是她母親,還這般逼她,壞她名聲,讓她被人誤解,被人謾罵,你聽著那一聲聲不堪入耳的,難道不心疼?”</br> “本就怨她!”</br> “好一句‘本就怨她’,那便是她活該了?”</br> “是!”</br> “沒有哪個母親這樣狠的,柳夫人真是讓人驚嘆。”</br> 柳夫人被這幾句話臊的臉紅,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了,太后是偏向柳云湘的,不是給她主持公道的。</br> “太后,便不送回侯府,我將她領回家,總是應該的吧?”</br> 太后點頭,“應該,畢竟是你柳家的女兒,本宮也不能攔。”</br> 柳夫人暗暗得意,繼而對柳云湘道:“你也聽到太后的話了,還不快去收拾細軟,隨我回家!”</br> 柳云湘一字一句道:“民女已經沒有家了。。”</br> “這話怎么說的?”</br> 嚴暮不舍得柳云湘自揭傷疤,幫她說道:“祖母,她要回了柳家,這對黑心父母定也不會讓她好過。”</br> 祖母瞪他,“人家怎么就黑心了?”</br> “他們曾偷偷將云湘送給謝子安!”</br> “真有此事?”</br> “可不,夜黑風高給送出去了。”</br> 太后看向柳夫人:“我這孫兒沒冤枉你家吧?”</br> 柳夫人臉沉了沉,“臣婦只是想著送云湘回去和他夫君團圓。”</br> “已經和離了,算什么夫君?”</br> “這……”</br> “你們把自己女兒送給別的男人,堂堂侍郎府不是最重禮教,竟能辦出這等骯臟之事!”</br> “太后!”柳夫人忙跪下,磕頭道:“我夫妻二人糊涂了,往后定不敢再這樣。”</br> 太后長嘆了口氣,“這話啊,本宮不敢信,畢竟你們倆是真糊涂了。”</br> “太后……”</br> “這樣吧,讓云湘隨本宮進宮吧,本宮身邊正好缺個解悶的。”</br> “太后,還是……”</br> “柳夫人難道有本事平息這事?”太后沉眸問。</br> 柳夫人答不上來,也不敢答,她沒這本事在七皇子、靖安侯、陸世子之間周旋,而一紙和離書也讓她侍郎府站不住腳。</br> “祖母,她在我這兒就挺好。”嚴暮小聲道。</br> “閉嘴,本宮回頭找你算賬!”</br> 太后下令,柳云湘只能收拾細軟跟她進宮,不過這也是眼下最好的解決辦法了,先避一陣子風頭,等此事平息了,再做其他打算。</br> 她剛回屋,嚴暮將她抵到墻上,背上疼得抽氣也不管。</br> “我不想你進宮。”</br> “這不沒辦法。”</br> “那我想你了怎么辦?”</br> “那就別想了。”</br> “你這人這么心狠,一定不會想我的。”</br> “還真是。”</br> 嚴暮氣得不行,低頭要親她,但奈何背后疼得彎不下腰。見他又急又疼的樣子,柳云湘嘆了口氣,踮起腳親了親他。</br> “我會想你的。”</br> “每天都想。”</br> “好。”</br> “每時每刻都想。”</br> “這恐怕做不到。”</br> “你!”</br> 柳云湘撲哧笑出聲,“我盡量。”</br> 她揉了揉嚴暮的臉,哄道:“我走后,你要好好的。”</br> “嗯。”</br> “還有照顧好行意和硯兒,尤其是硯兒,你要多用心,不許還給陸世子,他要去肅州查案了,帶著硯兒不方便。”</br> “有木槿她們。”</br> “我要你親自帶著。”m.</br> 嚴暮皺眉,“你讓我堂堂七皇子,大理寺卿在家帶孩子?”</br> 柳云湘再親親他,“你要是表現得好,我便……”</br> “什么?”他抵著她額頭。</br> “便許你一輩子不分開。”</br> 嚴暮哼了一聲,“你本來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br> “我若心甘情愿呢?”</br> 嚴暮嘴角抑制不住的彎了起來,“那我一定好好帶孩子。”</br> 如此,柳云湘稍稍放心了。她離開后,最怕最怕的就是嚴暮再發瘋,有兩個孩子做牽絆,還能拉回他的理智。</br> 而且他剛偷了一批兵器,武侯和肅平王那邊正在尋他的差錯,這時候還是收斂一些好,在家帶孩子兩耳不聞窗外事,最能收心養性。</br> 柳云湘隨太后進了洛寒宮,按理說太后應該住萬壽宮,但她選擇住在還是皇妃的時候先皇賜的洛寒宮。</br> 這洛寒宮位于皇宮一隅,沒有萬壽宮和皇后的飛鳳宮位于來的莊嚴氣派,甚至不如嬪和貴人住的宮殿。但這里貴在清幽,里面處處有話有草,少了氣派多了景致。</br> 柳云湘進宮并沒有直接在太后身邊伺候,而是有太后身邊的蘇嬤嬤教她宮里的規矩。</br> “既然進了宮,那么你在宮外什么身份都得放下,現在就是洛寒宮的一個宮女,而且還是最低等的。”蘇嬤嬤道。</br> 柳云湘點頭,“奴婢曉得。”</br> “宮里處處危機四伏,謹記一句話,多聽多看少打聽少管閑事。”</br> “是。”</br> 蘇嬤嬤見有一宮女過來了,對柳云湘道:“今日的先學到這兒,皇上給太后送了一盒南珠,一個個珠圓玉潤十分難得,太后想著皇后,讓你給送過去。”</br> “奴婢送?”柳云湘有些不解,她規矩都沒有學全,萬一丟了洛寒宮的臉就不好了吧?</br> 蘇嬤嬤見她垂頭斂眸,還算乖巧,于是提醒了一句:“四皇子在七皇子那兒吃了虧,皇后心里窩著火,究其緣由,還是因為你,所以這一趟得是你去送。”</br> 柳云湘當下了然,這盒南珠是太后為七皇子說情的,而讓她送去,便是給皇后消氣的。</br> 如何消氣?</br> 少不得吃些苦頭!</br> “記住,這是宮里,那位是一國之母,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皇后打你罵你,你都得忍著,剩一口氣也得忍。你也不要覺得委屈,柿子捏軟的,這才是宮里的活法。”</br> 柳云湘深吸一口氣,這話怎么聽著像是有去無回?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