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捧著那盒南珠往飛鳳宮走，心想這皇后不能不給太后面子吧，總不至于太為難她。</br> 來到飛鳳宮，出來見她的是江嬤嬤，二人之前見過一面。</br> 江嬤嬤沉著臉打量了她一番，接過那盒南珠，讓她候在外面。</br> 等不多久，江嬤嬤出來說這盒南珠少了一個。</br> 柳云湘剛要辯解，那江嬤嬤瞪了她一眼，“跪在臺階下面，仔細反省，到底哪里做錯了。”</br> 柳云湘默，南珠根本沒有少，皇后明擺著懲治她呢！</br> 既然她人在宮里，逃是逃不過的，只能認命的下了臺階，在庭前跪下。</br> 這一跪，跪到日頭西斜，皇后還沒消氣。</br> 這時開始有嬪妃陸續來給皇上請晚安，看到她跪在階前，總要看上一眼。柳云湘低著頭，手掩在袖子下暗暗揉著膝蓋。</br> 好疼！</br> “這是哪個宮里的宮女？”有人問道。</br> “太后今日從宮外帶回來一女子，該是她吧。”</br> 聽得這一聲，柳云湘下意識抬頭，正好與金悠視線撞到一起。她眸光深了深，而金悠看著她，卻好似笑了笑。</br> 因逆著光，這笑是模糊的，掩在昏暗里。</br> “你認識？”走在小金妃身邊的一個穿紫色宮裝的女子問。</br> 小金妃搖頭：“不認識。”</br> “我怎么覺得她眉眼與你頗有幾分像。”</br> “你看錯了。”</br> 二人說著話進去了，她們身后的宮女太監只送到臺階前，而后退守到兩側。柳云湘跪在當間，很是惹眼，宮女們指著她竊竊私語著。</br> “定是新來的，犯了錯。”</br> “咱們以前也這樣，常常罰跪的。”</br> 一個穿紫色宮裝的小宮女站在柳云湘旁邊不遠，她小聲道：“嘿，新來的，告訴你一個保命秘訣，五個字哦。”</br> 柳云湘轉頭看向那小宮女，她身材圓的，頭也是圓的，還有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挺可愛的。</br> 她掰著自己的手指頭，道：“這個秘訣就是：奴婢不知道。”</br> 說完，她沖她擠了一眼，又規矩的站了回去。</br> 柳云湘收回目光，大殿里有進去的有出來的，一茬接著一茬。</br> 她一直低著頭，這時感覺到膝蓋濕了，稍稍抬頭見臺階上有一小灘水正往下流。燈光有些暗，其他人很難發覺。她正疑惑，這時見一肚子隆起明顯懷孕的女子正往下臺階。</br> 她與同行的正說著話，滿面帶笑。</br> 眼看她要踩到濕滑的臺階上，柳云湘忙起身阻止：“臺階上有水，小心滑倒！”</br> 那女子嚇了一跳，忙收回腳，再低頭一看，下面果然是濕的。而從這個高度滑下去，后果可想而知。</br> 與她同行的忙扶住她，神色跟著緊張起來。</br> “誰把水潑這兒的，真是用心險惡，快去稟報皇后！”</br> 那懷孕的女子退回臺階上，再看了柳云湘一眼，沖她點了點頭，而后回大殿了。</br> 柳云湘不覺得什么，繼續跪了回去，但周圍卻一下子安靜了，所有宮女太監都低著頭，竟是很緊張的樣子。</br> 柳云湘思量了下，心想這事肯定不簡單。</br> 她又想起蘇嬤嬤的教誨，一而再警告她不許管閑事，所以她這是闖禍了嗎？</br> 是的！</br> 因為很快皇后出來，看到臺階上的水漬，臉色立時大變。</br> “今晚來過飛鳳宮的嬪妃都請回來，本宮要一個一個審問，還有外面這些宮女太監，問他們看到了什么，若敢有隱瞞，直接杖斃！”</br> 最后皇后看向柳云湘：“你，來內殿回話！”</br> 內殿，皇后端坐在靠西墻的羅漢床上，穿著正紅色的鳳袍，頭戴珠冠，一身威儀。此刻她手中端著一杯茶，用茶蓋一下一下打著杯沿兒。</br> 鐺鐺鐺……</br> 柳云湘聽著這脆聲，心下已經轉了好幾轉。</br> “你先看到臺階上有水的？”皇后終于開口了。</br> 柳云湘雙手交握在胸前，低著頭道：“是。”</br> “可看到是誰灑的水？”</br> “奴婢沒有看到。”</br> “你再仔細想想。”</br> 柳云湘默了半晌，道：“奴婢沒有看到。”</br> 當的一聲！</br> 皇后茶杯重重放到條案上，沉聲道：“這臺階是打掃干凈的，卻莫名出現了一灘水，還是在惠嬪出來時，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她！”</br> 柳云湘頭扎得更低，抿緊嘴巴。</br> 皇后瞄了柳云湘一眼，道：”老四和老七前幾日發生了一些不愉快，兄弟之間磕磕絆絆難免，這事過去便過去了，你說呢？”</br> “是。”</br> 皇后身子前傾，聲音壓低了幾分：“在惠嬪之前可是小金妃過去了？”</br> 柳云湘猛地握緊拳頭，“奴婢不知。”</br> 皇后聲音一沉：“你再仔細想想，到底是還是不是？”</br> 這句話分明帶著脅迫，如果她順著她的意思，那她就會變成她手里一把刀，由她操控，殺掉她想殺的人。</br> 而她，只會下場更慘。</br> 柳云湘慢慢呼出一口氣，“奴婢一直低著頭反省，只因為那水流下來，濕了膝蓋，這才抬頭看了一眼，其他確實什么都沒看到。”</br> 皇后臉色沉了沉，“柳云湘，本宮給過你機會了！”</br> “奴婢愚昧。”</br> “行了，退下吧。”</br> 柳云湘行過禮，趕緊往外走，走出內殿，見很多嬪妃坐在外殿的，一個個神情緊張，見她出來，齊刷刷的看過來。</br> 柳云湘低著頭快步走出來，又見殿外宮女和太監們都跪趴在地上，沒人敢出聲。</br> 因為太安靜，所以啪啪打板子的聲音就聽得很清楚。</br> 柳云湘循聲望過去，但見墻角處，一個宮女趴在木凳上，兩個侍衛正手持木板一下一下打得血都滲出來，濺起血花。</br> 人其實已經沒有反應了，像是一灘死肉。</br> 兩個侍衛卻不管木凳上人的是死是活，足足打夠一百大板，才收起來。那宮女也隨之滾到地上血泊里，七竅流血，早已沒有氣息。</br> “拖出去吧！”</br> 兩個太監上前，一人拖著一條胳膊，往外面溜。</br> 一個活生生的人，她被打死了，可這些人臉上卻一點變化都沒有，好似死了一條狗，一只貓，反正是個命賤的。</br> 等那兩個太監拖著這宮女走近了一些，柳云湘這時才看清楚，這宮女穿著紫色的衣服，哪哪兒都圓圓的，笑起來很可愛，跟她說了五字保命秘訣。</br> 但她卻沒保住自己的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