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湘突然想到在和碩長公主那兒聞到的那股甜膩膩的味道,先前在承天宮也聞到了。</br> 當然這也并不能說明什么,她不好多想。</br> 西郊發現了幾處天然溫泉,皇上便命工部在那兒建了行宮,耗時五年,終于在今年入秋的時候建成了。</br> 轉眼進了冬月,天兒越來越冷了。</br> 太后打算帶后宮嬪妃去西郊行宮住一些日子,吩咐柳云湘和晚意給惠嬪收拾一下。</br> “本宮瞧著她整日失魂落魄的,身子越來越消瘦,長此以往,只怕腹中皇嗣也要保不住了。這次去西郊行宮,當是讓她散散心吧。”</br> 過了兩日,太后帶領后宮嬪妃浩浩蕩蕩的去了西郊行宮。好在路途并不遠,當日午后就到了。</br> 皇上還有政事要處理,會晚幾日過去。</br> 行宮依山而建,有宮殿七十二間,處處亭臺樓閣,雕梁畫棟,而且還通著后山,能一直到山頂,可攬壯麗風景。</br> 柳云湘和晚意扶著惠嬪來到安置她們的院子,不想進院時看到了小金妃,她就住在隔壁。</br> 小金妃位分高,惠嬪身子雖不舒服還得強撐著上前行禮。</br> “惠嬪妹妹,咱們住得近,往后要多走動才是,不過萬萬不能這般多禮了,保重身子要緊。”小金妃溫和的笑道。</br> “謝姐姐體恤。”惠嬪勉強笑了笑道。</br> 小金妃又看了一眼柳云湘,笑意淡了幾分,“你們兩個可要照顧好惠嬪妹妹,若出了什么閃失,第一個要砍的就是你們的腦袋!”</br> 柳云湘低下頭,“小金妃娘娘教訓的是,可話不能這么說,好似您盼著我們主子有個什么閃失似的。”</br> “放肆,在小金妃娘娘面前,你一個賤婢怎敢如此沒有規矩!”小金妃身邊那個叫蓁兒的宮女喝道。</br> “在我們主子面前大吼大叫,你的規矩又在哪兒?”柳云湘淡淡道。</br> “你!”</br> “咳咳,姐姐,妹妹身子不大舒服,便先回屋休息了。”惠嬪咳嗽了兩聲道。</br> 小金妃笑笑,“好。”</br> 回到屋里,柳云湘趕忙讓惠嬪躺下,“娘娘放寬心,先靜養兩日,然后咱們再四處逛逛。”</br> 惠嬪長嘆了口氣,“我無能,讓你們也跟著我受委屈。”</br> “娘娘莫說這樣的話,那狗是胡亂咬人的,咱不跟狗計較就是。”</br> 惠嬪笑了笑,繼而眼睛又紅了,“今兒是紫兒的頭七,我該給她燒些紙錢。”</br> “不急這一時半會兒,會有機會的。”</br> 雖是行宮,但和宮里的規矩一樣,紙錢可不能隨便亂燒,被有心之人拿來利用,那就是大禍。</br> 惠嬪點頭,“我懂得。”</br> “娘娘不必覺得憋屈,您的好日子在后面,只消平平安安生下皇嗣,便有揚眉吐氣的一日。”</br> 行宮到底不是宮里,惠嬪這邊除了柳云湘和晚意,也就還有兩個小太監在院里。柳云湘和晚意里外收拾,忙活了大半天。</br> 太后不放心,晚一些讓蘇嬤嬤過來了,先暫時照應著這邊。</br> 伺候惠嬪用過晚膳,柳云湘今晚不用當值,正準備去太后那邊請個安,出門見金悠從隔壁也出來了,一個人出來的,懷里抱著什么,還四下看了看才往外走。</br> 柳云湘瞇了瞇眼睛,待她走出去十幾步遠才悄摸跟了上去。</br> 這行宮是在一片山林中建的,就地取材,重重樓宇隔開后便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林子。好在金悠并沒有走多遠,不然柳云湘穿來繞去的肯定會跟丟。</br> 就見一處銀杏林中,銀杏樹的葉還未掉光,但地上鋪了厚厚的金黃的葉子。清朗的月光照下來,能看清不遠處的兩個人。</br> 金悠和嚴暮。</br> 金悠將懷里的那一團抖落,原是一件玄色的披風,她作勢要給嚴暮披上,“我熬了半個月,生怕趕不及來行宮給你,好在做出來了。快試試合適不合適,若不合適,我再拿回去改。”</br> 嚴暮接了過來,自己披上了。</br> “不是告訴你,今年不用做了,家里還放著好幾件你做的,穿都穿不過。”</br> “今年天太冷了。”</br> “凍不著的。”</br> “我若不記掛著你,誰還記掛著。”</br> 金悠見嚴暮披上了,轉著圈看了看,“還是合適的。”</br> “你一向做得合身,只是明年還是別做了。”</br> “怎么,怕她不高興?”</br> “……”</br> “我與你之間,豈是一個外人能比的?”</br> “她不是外人。”</br> 柳云湘聽了這話還是生氣,看來嚴暮這狗東西需要敲打一下了,大半夜居然敢幽會別的女人!</br> 她故意弄出了些動靜,那金悠有些慌,趕忙藏了起來。</br> 柳云湘這才走了過去,“喲,七殿下,真巧啊!”</br> 嚴暮看是柳云湘,微微一怔,繼而挑眉:“確實挺巧。”</br> 他說著看向后面,想招呼金悠出來。</br> “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這兒偷偷摸摸的,不會是來幽會哪個小賤人的吧?”柳云湘瞇眼。</br> 嚴暮指向樹后面的手僵了一下,趕忙收回來,干笑道:“怎么可能!”</br> “你心虛了!”</br> “沒有!”</br> “分明就是!”</br> “真沒有!”</br> 柳云湘繞著嚴暮轉了兩圈,扯了扯他身上的披風,“喲,新做的?”</br> “嗯。”</br> “不會是哪個小賤人給你做的吧?”</br> 嚴暮嘴角抽了抽,一口一個‘小賤人’,好像他和金悠真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可他又不好叫金悠出來,尷尬不說,關鍵也有些說不清。</br> 柳云湘提著那披風瞅了一眼,“這針線活兒做的可不怎么樣,瞧瞧,多粗的針腳。”</br> “總比你針線活兒好。”</br> “說什么呢?”</br> “你要是記掛著我,肯給我做一件,我便不要其他人的了。”</br> “我……”</br> “我知道,你不是不肯給我做,你只是不太擅長。”</br> “我……”</br> “當然你也是貴人事忙。”</br> 柳云湘給堵了幾句,氣得擰嚴暮腰上的肉。</br> 嚴暮一把將她抱住,低頭親了親,“帶你去個地方。”</br> “不去!”她冷哼道。</br> 嚴暮抱起柳云湘,見她掙扎,忙哄道:“乖,真是好地方。”</br> 柳云湘推了推他,“那你放我下來。”</br> “這地面不太平,小心磕碰了,還是我抱著你吧。”</br> “讓人看到!”</br> “你把頭埋我懷里,沒人敢問。”</br> 柳云湘再一細想,便明白嚴暮的心思了。金悠就在幾步遠的地方,他讓她看著自己和她柳云湘如何親密,似乎在證明她不是外人。</br> 相反,她金悠才是。</br> 他想讓她收回那份對他不該有的心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