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還象剛下山時的樣子。
山前竹林青翠,路石薜藶覆滿,盤旋飛上山門的石階整潔依舊。正是清晨,三名外堂女弟子正用竹笤掃除落葉,看見秦蘇上山,都是一怔。
“這位姑娘,上面是玉女峰,不是觀光之地了,你請留步。”一個年級稍長的女弟子扔了笤帚,急忙跑來勸阻。她看到秦蘇穿著一身粗衣,只道是鄰近跑來游山的鄉女。
“玉蔻,你不認得我了?”秦蘇向她微笑。
“咦!你……你……你是……?”玉蔻聽見秦蘇叫出自己名字,面上現出驚訝來,她細細打量著秦蘇的面貌,依稀有似曾相識的模樣。可是秦蘇近一年來多歷風霜,面目神色變化極大,她一時認不出來。
片刻后,她到底辨別出來了,雙目驀然睜得巨大,驚叫道:“你是秦師姊!你是秦師姊!你……回來了!”轉頭向臺階上喊道:“林師姊,范師姊,許師妹!你們快下來!秦蘇師姊回來了!”未幾,臺階上聲響,五六名女弟子從山中急奔下來,連同那兩名掃灑弟子,都扔了笤帚跑過來。
“師姊!你去哪里了,這么久不回來!”那姓范的弟子范雪湄與秦蘇向來要好,沖近前來,一把抱住秦蘇哭道,“師傅下山找了你好幾次,讓大家也下山尋找,就是沒有你的消息,我們都快擔心死了!”
眼看著眾人七嘴八舌詢問自己,面上都現出關切之色,秦蘇也不由得心中感動。十余年的同門之誼,到底比外面的人情要深沉濃厚得太多了。這些師姊妹,才是真正擔憂自己苦難的。她忍住了心中澎湃,紅著眼圈微笑道:“我去了幾個地方,沒發生什么事,你們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回來了么?”
“回來就好了!師傅要知道你回來,不知會高興成什么樣子呢。”師姊林文競笑道,“她老人家前天剛回山,聽說是到洪州找你去了,你都不知道,她想你想得快瘋了,整個人瘦了一圈……”她看見秦蘇咬住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趕緊住口,道:“咱們說這些干甚么?師妹剛剛回山,應當好好休息,走,咱們別在這里站著了。”
眾人擁著秦蘇向山上走去,一路話不停口。
高大的文秀坊出現在眼中了。再往里去,就是玉女峰前殿灑花殿。這些自小便熟稔的景物,此刻如同利針一般,一根根刺入秦蘇的眼中,讓她不敢張目。時隔近年,她又回來了,然而此時心境大迥于往時,這次回來,她是有事要做的。
林文競的一番話也在她心里涌起了波濤。
“師傅……一直在找尋我。”她默默的想。“她是擔心我呢?還是要找到我,好問清胡大哥的下落?”想著,又搖搖頭,林師姊說師傅想自己,那定然不是說謊,從小起,師傅就對自己愛護有加,她定然是擔心自己在外面被人欺侮。
“她是不是還在怪責我?胡大哥的魂魄呢,該怎么跟她開口拿回來才好?”
心中紛亂如麻,一時又是惶惑,又是愧悔,感動中夾著期盼,欣喜里別有恐懼,種種心情,不一而足。
灑花殿正門已開,此時一行六七人正快步行來。秦蘇舉目辨視,卻見是大師姊白嫻,她聽到訊息,領著一群師妹來迎自己。
“秦師妹!你回來了!”白嫻遠遠就笑著打招呼。
“你這一次下山,就消失了九個多月,讓我們好想!”她一把拉住秦蘇的手臂,道:“好妹妹,以后可不許再這樣了。”
“走,我帶你回屋休息。師傅晚上要見你。”帶著她進入灑花殿,擺擺手,讓另一群弟子在門前止步了。進入殿里,她壓低聲音在秦蘇耳邊道:“你的事我都聽說了。師傅先前剛回來時,還很生氣,后來,想你想得不行,帶著大伙兒下山找你好幾趟,這不,前天剛剛回來。她知道你回來了,高興得……”她嘆口氣,道:“蘇蘇,師傅待你這樣好,你可別要再傷她的心了。”
白嫻是玉女峰弟子中年紀最長的,一向呆在師傅身邊,待人從來都是溫容相對,不笑不說話,很得人緣。秦蘇聽見她勸告,又是感激又是羞愧。想不到師傅竟然是這樣的關心自己。自己先前還提防著她,倒是理會錯了。一時喉間哽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白嫻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師傅沒有怪責你,你也別想得太多了,先好好休息。”
幾人過了灑花殿,穿過綾飛樓,向正殿玉華堂走去,玉華堂之后,再過碧葉洗心堂,便是眾弟子休息的所在了。玉女峰房舍頗多,多散布在殿堂兩邊,那些外堂執事女弟子,寄居的僧尼女道,都是住在兩邊。秦蘇和白嫻等一干嫡傳弟子,都跟師傅師叔伯住在后殿。
回來從前的小屋,看著屋里妝鏡梳子擺放如前。秦蘇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屋子里掃灑得很干凈,小木桌上還放著自己愛吃的松子果兒。想來都是師傅的授意,床上的錦被,是前年夜里師傅給自己一針針納的被角。
師傅待自己就像親生的女兒一樣,可自己呢?凈做些讓她傷心的事,這次回山,竟然還是別有圖謀!一時之間,秦蘇只覺得羞愧欲死,深恨自己為何這樣自私。她現下只想好好跪在師傅面前,懺悔過錯,求師傅罰責自己,然后,一輩子留在山上,好好學藝,侍候師傅。
可是……胡大哥呢?炭兒呢?秦蘇又狠狠的咬住嘴唇。
她整顆心似乎被絞成了萬千碎片,那是痛徹心扉的無奈和無助啊!情義難以兩全,誰能告訴她,到底,怎么樣作才是對的?
時辰就在她的矛盾煎熬中過去了,天很快就晚了下來。
白嫻到房前叩門,問:“師妹,你起來了么?師傅讓我來叫你。”秦蘇從床上起來,拉開了門。白嫻一見她,嚇了一跳,秦蘇哭了整整一天,兩只眼睛腫成了通紅桃子。
“你還好吧?”白嫻問她。秦蘇點點頭,稍整了一下衣飾,跟著白嫻向師傅房中走去。
師傅的房間離洗心堂不遠。秦蘇跟白嫻穿過庭院,繞過花池,眼見著那排房間越走越近,不由得又躊躇起來,心中七上八下。待會兒看見師傅,該說什么?跟她告罪?還是痛哭?抑或是直接央求把胡大哥的魂魄拿回來?秦蘇放慢了腳步。她實在沒有勇氣就這么去拜見師傅。
那夜里羅門教在路上伏擊,自己非但不幫師傅他們抗敵,反而偷偷放跑了胡不為,思慮及此,秦蘇就愧得無地自容。也不知師傅會怎樣責怪自己……
秦蘇咬住嘴唇,停住了腳步。
“怎么了?”白嫻前走了幾步,發現秦蘇沒有跟來,轉身奇怪的問她。
秦蘇搖搖頭,心中思緒反復。就在白嫻納悶走回的這片刻間,她已經拿定了主意。反正事情已經做下來,再逃避也沒有用,還不如跟師傅好好說說,師傅若要怪責,就讓她怪責好了,自己讓她傷心,正是該罰。只是,胡大哥之事,須得跟她辯說明白,胡大哥是好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秦蘇是相信他的,他決不會是殺害玉女峰幾個師妹的兇手。
她深吸了一口氣,攏攏頭發,面上現出毅然之色,跟白嫻來到師傅門前。
“是蘇兒么?進來。”聽了白嫻的叩門,里面一個聲音說道。是師傅,聲音里面有疲憊,有期待,也有不易察覺的激動。
“啪!”的一聲,秦蘇心中仿佛有一樣東西破碎了。這個聲音仿佛有甚么巨大的神力,頃刻間掃光了她所有的顧慮和勇氣,掃光了她剛才筑起的堅強壁壘,讓她忘掉所有擬好的說辭。她心中只被委屈給填滿了。
眼淚不聽控制,‘嘩啦’直淌下來,秦蘇沖上前去,一把推開了門。
“師傅!”叫完這聲,她的嗓音便被嗚咽堵住了,任由面上滾燙的水流洶涌四溢。這是她的師傅啊,是從小每個朝夕都與她相對的師傅,養育她疼愛她的師傅,在師傅面前,她還能有什么怨懟和怒氣?所有的堅強和決心,在師傅面前都變得不堪一擊。
“你回來了。”隋真鳳看著徒兒微笑,她的眼中,也微微閃著光。
師傅老了。四十多歲的年紀,本不應有這么多白發。她眼角的皺紋更深了。秦蘇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終于跪倒下來,放聲大哭。她看得見,師傅在看到自己時,面上分明有一種如負重釋的輕松。秦蘇明白,師傅一直在擔憂自己,直到親眼看見自己仍好端端的,才真正放下心來。
“傻孩子,別哭。”青蓮神針從座上起身,到下面扶起了徒弟。“這么大了還哭鼻子,象什么話?”她替秦蘇揩去面上的淚水,微笑道:“別怕,回來就好了。”
秦蘇抱住師傅的腰,哭得暢快淋漓,這一年來的辛酸和委屈,此刻方得宣泄。等到片刻后被勸慰起來,她的淚水已經把隋真鳳的衣襟都打濕了。
隋真鳳吩咐下去,在房中安排了晚飯,讓秦素陪她一起吃。
師傅沒有怪責她,也不問她這一年的經歷。只是安靜的看著她微笑,夾著秦蘇喜歡吃的東西放進她碗里。然而,這更讓秦蘇感到羞愧。
默默扒了半晚飯,秦蘇決定跟師傅明說。
“師傅,我……”秦蘇放下碗,想跟師傅解釋自己的緣由,“我知道錯了。我放走胡大……胡……不為……不對,讓師傅傷心……”
青蓮神針擺擺手,微笑道:“蘇兒,你已經長大了。對很多事情也有了自己的主見,師傅不想對你做的事做評論,你自己把握便好了。”
秦蘇心中一沉,后面想為胡不為開脫的話便忘了說出來,她眼圈一熱,險些又流下淚來,問師傅:“師傅,你為什么這樣說?我錯得太厲害了么,你……不肯原諒蘇兒,不要蘇兒了么?”
青蓮神針搖搖頭,面上仍掛著微笑,但秦蘇看得出來,她心情有些沉重。
“師傅一直把你當成小孩子,不知道你已經長大了。”她望著碗里的菜,微笑著出神。片刻后,才轉過頭來說:“師傅沒有怪你,你能自己拿主意,敢做決斷,師傅很高興。”
“但是師傅希望你,以后做事之前,多考慮一些。以后你肩上的擔子只會更重,不會變輕,”她意味深長的看了秦蘇一眼,道:“你的決定,可能會讓很多人的生活有不同的結果。”
秦蘇不明白師傅為什么這樣說話。急得淚眼婆娑,求道:“師傅……蘇兒知道錯了,蘇兒以后再也不敢了。”在這一瞬間,看到師傅臉上的落寞表情,秦蘇確實發自內心的悔恨,她一時忘了胡不為,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只盼望,師傅能原宥自己,能減去一分對自己的失望。
“蘇兒!”青蓮神針柔聲道。秦蘇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師傅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對自己說過話。
“能做決定是件好事。師傅會給你更多作決定的機會。”
秦蘇沒有發覺,此時低頭坐在師傅另一邊的白嫻面上,凄然之情已經換去,變成僵硬的微笑了。
再往后的幾天里,青蓮神針果然不再詢問秦蘇過往一年的經歷,只是重新督促她的法術,教她一門新的功法。秦蘇心中忐忑,一時不知師傅這么做的緣由。
她又開始擔心胡不為父子了。最初的恐懼過后,她開始有余裕去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仍然相信自己的感覺,胡不為不應當受到這樣的待遇。可是,該怎樣拿回魂魄呢?先前打算的偷盜之法她已經不敢再想了。她可不能讓師傅再傷心。
唯一的法子便是跟師傅好好解釋,讓她知道胡大哥是好人。
不過,眼下看來還需要幾日,師傅很放心自己,對自己也很好,只是秦蘇不知道這當口提起胡不為的事情會是怎樣的結果。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等一等好了,等摸清了師傅的想法再作決定。
半個月過去了,青蓮神針交到秦蘇手上的任務越來越多。江湖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也跟她說,與她一道分析。秦蘇不敢問師傅,只是在看到同門越來越恭敬的神色,師叔伯們對自己更親切的態度,心中疑惑愈甚。
從師傅口中,秦蘇知道了過去一年中發生在江湖上的許多大事。
去年秋,宋朝出兵遼國不克,三路大軍全部敗退,據守邊關,由攻轉守。南方,沅州城一度被羅門教掌握,中原群雄數爭未果,后來,朝廷從國斗中緩出手來,遣出法術高強的部隊前往彈壓,終于將邪眾擊潰。羅門教全線退回吐蕃和大理,從明爭改成暗斗,令教中黨徒潛入中原,伺機作亂。
秦蘇這才明白,那日在岳鄂山道上看到的軍卒死尸,原來是朝廷派往沅州鎮壓的軍隊,只是不知被誰所害,竟然全軍覆沒。
只是,師傅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呢?她傳授給自己的法術,似乎也有古怪之處。
秦蘇懷著疑問,又過了三四日。這一天牽掛胡不為胡炭,秦蘇心中苦悶,躲在房中沒有吃飯。白嫻把飯菜給她帶過來了,神情熱絡得很。這個大師姊自從自己回山后,不知為何突然變得親近了許多,常跟秦蘇在一起說體己話。秦蘇暗中忖度,也許師姊同情自己,因而對自己才變得這么好的罷。
午后,秦蘇呆得氣悶,便到正殿中散心。剛好看見師傅在殿前庭院教導眾師妹學法術。看到秦蘇過來,青蓮神針很高興,對眾弟子說:“這個凝氣斬龍訣并不好練,我派成立三百余年,傳人千萬,只有不足三成學會了這個招式。你們的秦師姊剛好是這其中之一,讓她給你們演示看看,開開眼界。”
秦蘇見師傅這么說,無可奈何,只得上前去演示。
凝氣斬龍訣威力巨大,以縱橫十四道風刃封鎖克敵,只是其中指訣和咒語靈氣的拿捏繁復無比。秦蘇四年前從師傅那里學會這個法術,便一直沒有用過。
默息,念咒,聚氣。秦蘇按照心法,靈氣聚到耳后,十指快速結印,七星訣,天罡訣,蕩風平訣,伏龍訣……七個指訣極快的施展開,層次清晰又有條不紊,耳后的靈氣便在指訣調控之下旋轉盤繞,秦蘇一一調度,咒一聲:“上承命法風網搏龍,如令!疾!”
眾弟子只見眼前白光閃耀,無數光點在空中跳躍,秦蘇頭頂便似突然現出白日星空,耀人眼目,未已,聽得‘嗤嗤’數聲,白點急墜而下,落入庭前砌地的青石條。一時石粉飛揚,縱橫來去十四道刨痕憑空出現,深勒入石面兩指來深。
便如一張巨大的網格籠罩在方圓四丈的石板上。
“蘇兒,近來技藝長進了不少啊。”青蓮神針顯然很滿意徒弟的表現,笑著說道。凝氣斬龍訣可按施者心意,將攻擊范圍擴大到十丈,秦蘇把范圍壓縮到四丈,正好落在師傅和眾師妹面前,距她們的腳尖各有兩尺。這份拿捏火候,算是很不錯了。雖然現下威力不算驚人,那也是秦蘇年紀還小,靈氣不足所至。
“看來這一年你很用功,沒有把師傅的教誨都忘記。”
見師傅興致很高。秦蘇決定趁熱打鐵,把胡不為的事情提出來。“師傅。”她叫住了青蓮神針,道:“徒兒有件事情,想要請教師傅。”
隋真鳳看到她面上的表情,約略便明白她要問的話題了。這個徒弟從小就不會掩飾自己的感情,心中想著什么事,全都寫在臉色中了。眼下看她欲說還休的樣子,想來定是和去年之事有關。當下淡淡說道:“什么事,你說吧。”
兩人一道進入玉華堂正殿,秦蘇便囁嚅問道:“師傅,你還記得胡大哥么?他的魂魄被師傅拿走……”
隋真鳳眉毛一揚:“你叫他胡大哥?你還記掛著他!”她一直以為秦蘇救完胡不為后,便害怕懲罰不敢回山,哪知這個弟子到了今天仍然念念不忘那個惡賊。她緩了緩心情,點頭道:“我記得他,你說,你想問我什么?”
秦蘇低下頭,片刻沒有說話。再一會,毅然抬起頭來。輕輕說道:“師傅,把魂魄還給他吧……”
隋真鳳滿面震驚,退后一步,瞪著秦蘇,仿佛不認識她一般。
“你!”她用手指著秦蘇,“你到了今日還看不清么?那個姓胡的殺了你六個師妹!你怎的還這般維護他?!”
秦蘇辯道:“師傅,不是的,他沒有殺師妹,他是好人!”
“住口!”隋真鳳喝道,看見秦蘇又是一臉泫然,緩和了口氣,道:“我知道,他曾經對你有過恩惠,可是蘇兒,你年紀還小,不知道世上人心險惡。他這樣做只是另有目的,想借你之手做更多的壞事。”
“不是的。師傅,不是的。”秦蘇猛搖頭,淚如雨下。“胡大哥決計不是壞人,他救了我,待我很好……”秦蘇頓住了,這些原因,當然不能證明胡不為當真就不是壞人,可是秦蘇卻無由的堅信,她胡大哥是個難得的好人,決不會是殺害師妹的兇手。為什么呢?秦蘇也不知道。
“壞人都會施人小恩小惠,好讓人甘心替他辦事!”
胡大哥是這樣的么?秦蘇搖頭,胡大哥是真心待自己好,他也不是給自己小恩小惠。
隋真鳳兀自在說:“劉振麾大俠昭告天下,說這個惡賊心計深沉,善使陰謀,難道還有假了?陽城那么些前輩好漢都被他蒙騙過去了,你一個小小姑娘,哪里識得這些人心鬼蜮?你不要想那么多,他現下被我封住魂魄,再也無法興風作浪,正是蒼生之福。師傅答應你,不再趕盡殺絕,任他自生自滅便了,他給你的那些恩情就算兩清了。”
“師傅!”秦蘇叫道,“胡大哥真是冤枉的,他真是好人!”
隋真鳳料不到這個弟子會是這樣的執拗。稍稍壓下的怒氣又猛躥上來,叫道:“你憑什么這樣肯定?!他救了你,待你好,只不過是貪圖你的美色!這個淫賊無惡不作,看看對你師妹做了什么?!”一想起被圣手小青龍奸殺的六個弟子,她便恨得兩眼冒火,她很狠盯著秦蘇的眼睛:“我沒有把他當場殺死,便是因為他曾經救過你,若不然,我定要將他銼骨揚灰,碎尸萬段!”
“師傅!”秦蘇哭叫,心中凄苦無比,她料不到師傅竟然是這樣憎恨胡大哥。“胡大哥寧愿丟了性命也來救我,他不是壞人!”
“閉嘴!”隋真鳳怒氣沖上來,再也無法壓抑,怒視著秦蘇喝道:“你百般替他辯護,到底為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經失身給他了,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傅么!”
秦蘇跪倒下來,滿眼含淚:“秦蘇永遠記得師傅的養育之恩,可是……可是……胡大哥真是被人冤枉的,求師傅開恩!”她重重磕下頭去,粗礪的石磚登時染上了一抹血色。
“求師傅開恩!”秦蘇一下一下的以頭搗地,額頭上已經鮮血淋漓。
眼見著徒弟如此頑固,隋真鳳暴怒愈甚,她疾言厲色叫喊:“那姓胡的罪惡滔天,天下人人指證,你仍然一力維護著他,蘇兒,你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寧肯忤逆師傅,寧肯對不住地下的師妹,寧肯不要玉女峰的掌門位置,只是……為了這個男人!秦蘇!你對得住我么!?”
秦蘇不敢回嘴,只是含淚磕頭:“求師傅開恩。”
畢竟是愛惜徒弟,看到秦蘇這樣,暴怒的隋真鳳仍然心中不忍,她停住了旋風般走動的身子,沖外面喊道:“你們都死了么?!還不快帶她下去敷藥!”眾弟子不敢則聲,上來攙著秦蘇就要離開。便在這時,一個執事女弟子從綾飛樓快步跑來,道:“掌門!掌門!”
隋真鳳正自惱怒,聽見叫喊,喝道:“什么事慌慌張張的?說!”那弟子張了張口,低下頭,把手中的拜帖遞上來,稟道:“青龍士下了拜貼,他在山門下求見。”
“啪!”隋真鳳手上的拜帖被她的暴怒的掌力震成碎片,她豁然抬頭,向山門方向喝叫:“好哇!又是一個給胡不為求情的!你們是不是約好了,今日一起來擠兌我?!”
“青龍士便怎樣?名頭很大么?來欺侮人么?!”
她對執事弟子厲聲道:“玉女峰不歡迎青龍士!回他:不見!你們用亂棒把他打出門去!”那弟子瞠口結舌,那知如何是好?被掌門怒目一喝:“還不快去!”愁眉苦臉的跑了。
看看那可憐弟子跑出殿門,隋真鳳到底覺得不妥,又把她叫了回來,壓抑著怒氣,道:“你去告訴他!說我不在山中,讓他改日再來!”弟子領命跑去了。
看到掌門生氣,一干女弟子哪里還敢久呆,趕緊把秦蘇帶回房中敷藥,遠離了是非之地。
隋真鳳氣呼呼的站在玉華堂中,過不多時,先前稟報的女弟子又飛奔回來了,仍報:“回掌門,青龍士不肯離開,他說久仰玉女峰景物優美,也想順便拜訪一下雷手紫蓮師伯。”
“放屁!放屁!他這是欺人太甚!”青蓮神針暴跳如雷,罵出粗口來。胸中怒氣無處可發,腳下一頓,剛猛而冰冷的靈氣透足而出,登時把青石板給踩得粉碎,大殿四周溫度驟降,細密的冰屑快速生成。
只是,青龍士的名頭實在太過巨大,便是以隋真鳳的狂傲自負,也不敢當真忤了他的意愿。她跳腳怒罵片刻,咬牙對知事弟子道:“你去迎他入山,請師伯來跟他見面。記住,別說我在山中。”
眼見著執事弟子跑進綾飛樓去了,她才對門外守候的兩名弟子道:“靜敘,玄珠,你們跟我去后山走一走!”
她要避開青龍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