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br> “母親,這是什么東西?”</br> 林華彬一眼還沒看出來。</br> 林老夫人沒好氣道:“你認真看看。你讀了十多年的書,這個你不會不認得。”</br> 林華彬重新辨認。</br> 他納悶說:“這不是黃庭堅的《諸上座帖》嗎?誰寫的,怎么燒成這樣了?”</br> 這可是狂草中的極品。</br> 他年輕的時候也仿寫過,不過寫的還不如這張燒毀了的紙上的出彩。</br> “你不知道嗎?這是你女兒云婉寫的。”</br> 林老夫人冷眼看著二兒子。</br> 林華彬愣了一下,半天不說話。</br> 林老夫人就什么都明白了。</br> “說吧,你到底瞞了我什么事?云婉寫的出來這種狂草,還用得上凡嬤嬤教什么?”</br> “她都能教凡嬤嬤了!”</br> “你別告訴我你什么都不知道。”</br> 林華彬看著那張紙發(fā)呆,抬頭問林老夫人:“母親,這……這真是云婉寫的?”</br> 凡嬤嬤和他說:“是的。”</br> 林華彬傻眼了。</br> 他也太小看趙敬易的私生女了!</br> 這、這都給她請的什么老師開蒙啊,怎么能教出這種學生!</br> “我……這……”</br> 林華彬還是支支吾吾的。</br> 他答應(yīng)過趙敬易,誰都不說的。</br> 林華彬低頭道:“母親,這個,我,我……我不是故意瞞著您。我也是怕云婉回府太高調(diào),就讓她不要太出頭……”</br> “你還在騙我!”</br> 林老夫人道:“我不是問你云婉為什么要藏拙,我是在問你,你到底——瞞了我什么。”</br> 林華彬沉默不語。</br> 林老夫人緩緩地道:“你不說也不要緊。但我們林府是不可能讓這樣的姑娘嫁到王府里去。”</br> 誰知道云婉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事?</br> 一個不好,連累的是整個林府。</br> 林華彬害怕了,他蹙眉道:“母親,王嬤嬤今天都來過了。您沒有說,但是兒子看得出來,您應(yīng)該覺得王嬤嬤是很滿意云婉的。”</br> “這時候您說不讓云婉嫁了……”</br> “由不得您說了算了。”</br> 林老夫人淡淡道:“是嗎。暴斃了的死人,王府要嗎。”</br> 林華彬嚇得臉都白了。</br> 他埋頭說:“母親。云婉是……是趙敬易的女兒。他不便接回府里養(yǎng),就讓我接到府里來養(yǎng)著。”</br> “什么?”</br> 林老夫人瞪大了眼睛,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比如她的孫女從小遇到過隱士高人,學了一身的本事。比如二兒子偷偷在外面對孫女做了什么,又怕鄭氏知道,才不得不瞞著。</br> 凡嬤嬤也是嚇到了,扯著笑容問:“二老爺您糊涂了吧。這、姑娘怎么會是趙大人的女兒?”</br> “姑娘是先二太太生的,這大家都知道的呀!”</br> 林老夫人心都寒了。</br> 她頓了頓,才輕聲地問:“云婉呢?云婉呢!”</br> 她的孫女林云婉去了哪里?</br> “已經(jīng)死了。”</br> 林華彬低聲說。</br> 林老夫人和凡嬤嬤沉默了許久。</br> “所以你就讓‘云婉’又活過來了?”林老夫人吐了一口悶氣:“孩子葬哪里了?”</br> 林華彬道:“還在那片山上。”</br> 林老夫人咬牙道:“你是真敢啊!”</br> 她抬手打了林華彬一巴掌。</br> 畢竟兒子已經(jīng)是個老爺了,老夫人并沒有真的打到臉,打在他脖子上,擦著的下巴打過去。</br> 林華彬不敢看自己的母親。</br> “你昨晚就是去見趙敬易了?云婉的婚事,他怎么說?”</br> 林華彬道:“……他很高興。沒說什么。”</br> 林老夫人哼了一聲。</br> 兩個蠢貨!</br> “既然她父親已經(jīng)做了主,事情你也做到這份上了,送佛送到西吧。”</br> 林老夫人說:“你走吧。”</br> 林華彬巴不得走,作揖告退。</br> 藺云婉挑簾子出來,跪在蒲團上:“老夫人,我……辜負您了。”</br> 林老夫人再看她的眼神已經(jīng)不一樣了。</br> 她更溫和,更慈祥了,扶著藺云婉起來,溫柔地道:“好孩子,這不怪你。是我的兒子不爭氣,沒有良心而已。”</br> 藺云婉低著頭。</br> 心情十分復雜。</br> 林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說:“王嬤嬤肯定很滿意你的,安心待嫁吧。”</br> 還說:“你來林府也是我們福氣。好孩子,林府不會虧待你的。”</br> 藺云婉點了點頭。</br> 林老夫人還跟她說:“好孩子,姑娘家一定要有個好名聲,你是要做王妃的人,以后你還是每天過來和凡嬤嬤學東西,出嫁之前能學多少學多少。”</br> 再過來就不是真的讓藺云婉學什么,而是做樣子給旁人看,以后到了王府,凡事有個說法。</br> “是。晚輩謝過老夫人。”</br> 林老夫人真有點累了,就道:“你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br> “好。”</br> 藺云婉告退走了。</br> 林老夫人閉著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br> 凡嬤嬤擔心道:“老夫人,您怎么了?”</br> “林小姐她……也是個苦命的。您就別想了。”</br> “我不是在想這個。”</br> 林老夫人放下手,目光十分凌厲:“你仔細想想,趙敬易像是會弄出私生女的人嗎?趙家的家風允許他做這種事嗎?”</br> 凡嬤嬤想了想:“趙大人一向只喜歡走雞斗狗。趙家也不會出這種丑事吧!就算有,趙夫人也不會容不下一個早晚要出嫁的姑娘。何必要送到咱們府里。”</br> 林老夫人淡笑:“我就說無緣無故的,王爺怎么會救我們林家的姑娘。老二到現(xiàn)在還不知得罪了誰,這不是很清楚了嗎。”</br> “從頭到尾,這事就和趙敬易就沒什么關(guān)系。”</br> 凡嬤嬤驚呼:“是王爺!”</br> 林老夫人平靜地道:“你我都裝作不知道就是。”</br> “王爺這是白送一個王妃到我林府。”</br> “我們把云婉厚嫁出去,以后林府就是桓王妃的娘家。有什么不合算的?”</br> 她笑了笑,喝了口茶水。</br> 凡嬤嬤問道:“二老爺也不說?”</br> 林老夫人冷哼一聲,態(tài)度很明白。</br> 犯不著和蠢兒子說太多。</br> 林老夫人跟凡嬤嬤道:“我得親自去老大和老大媳婦說說,盯著點兒老二那邊,別再想動歪心思。”</br> 凡嬤嬤笑:“有大爺和大太太出手,您就不用擔心了。”</br> 林老夫人嗯了一聲,想到自己的親孫女,還是有點遺憾的。</br> “給那孩子也做場法事吧,以后想法子移到林家祖墳里去,我林府的孩子,不能做了孤魂野鬼。”</br> “阿彌陀佛。”</br> 林老夫人閉眼捻了捻佛珠。</br> 桓王府。</br> 王嬤嬤回來之后,齊令珩和趙敬易夫妻倆都在了。</br> “嬤嬤,林府姑娘怎么樣?”</br> 趙夫人好奇地問。</br> 王嬤嬤笑道:“很好。”</br> 和凡嬤嬤想的一樣。</br> 王嬤嬤道:“我本來怕林姑娘從小沒有母親教養(yǎng),總會有點不好。沒想到知書達理,音律也是不錯的。”</br> 作為林府二房嫡女,已經(jīng)超出她的預期了。</br> 趙敬易比誰都高興:“那是不是可以請娘娘和皇上下旨了!”</br> 王嬤嬤點頭,贊同了國舅的說法。</br> 齊令珩淡淡一笑,起來道:“辛苦嬤嬤了。”</br> 也回書房,去給帝后寫了一封信,吩咐阿福:“八百里加急送到宮內(nèi)。”</br> 阿福就問:“不和嬤嬤還有國舅爺?shù)囊黄鹚蛦幔俊?lt;/br> 齊令珩搖頭,淡淡一笑說:“父皇母后先看到我的信,再看嬤嬤和舅舅舅母的信,就會更滿意云婉,更滿意這門婚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