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br> “夫人,園子和花廳里該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就差明兒宴席上的餐具還沒有拿出來。上回辦宴席還是世子回來,兩個少爺過繼過來的時候。杯盤怕是都生灰了,最好今兒就拿出來清洗了,明兒才好派上用場。”</br> “您想得周到。”</br> 藺云婉抬手,讓萍葉拿了對牌給袁媽媽。</br> 萍葉交了對牌過去的時候,說:“都是琉璃、玉器,您千萬仔細著些。”</br> 袁媽媽笑著說:“姑娘放心。”</br> 走之前,她還很細心地說:“夫人,老奴見夏老夫人和大姑奶奶早起在逛園子,看方向是要往太太那里走。興許太太一會兒也要派人過來請您過去說話。”</br> 藺云婉說:“我知道了。”</br> 袁媽媽退下之后,萍葉就去給藺云婉找見客要穿的衣裳首飾了。</br> 陸長弓吃飽了,放下碗筷說:“母親,那兒子就先回去了。”</br> “急什么。要太太派人來請,你也一道去。夏家老夫人我和你說過的,也是博覽群書的一個長輩,還有她的小兒子晉三爺,比你雖然大了十歲,可他三年前就中了秀才,也是很了不起的人。”</br> “這些外客你接觸的少,既然有機會了,就一起去看一看外面的山有多高。”</br> 陸長弓感動地說:“謝謝母親為兒子籌謀。”</br> 藺云婉調侃他:“不過不要成了瞎子,瞎子到哪里都不好交朋友的。”</br> 這孩子向來禁不起打趣,說一句就害羞了。</br> 陸長弓果然抿了抿唇道:“兒子不會瞎的。”聲音低低的,像辯解又沒底氣的樣子。</br> 用過早膳,他說:“那兒子回去換一身衣裳。”</br> 過來見母親,他總是穿得很素凈,因為母親也常常一身素服。</br> 但是見客還是要略微穿得體面些,再佩戴上母親送的玉佩,便不會輸了氣勢。</br> “去吧。”</br> 藺云婉去議事廳里料理庶務,半個時辰后,衛氏那邊果然派人來了。</br> “就來。”</br> 回了垂絲堂,她換了一身衣服,竹青過來的伺候的,終于等到了說話的機會,她便大膽地說:“表姑娘好厲害的手段,慶少爺都勾搭上了。她才在陸家住了多久?”</br> 藺云婉笑而不語,不和竹青說背后的秘密。</br> 竹青以為藺云婉不知道這件事的里面的重要性,便說:“我看表姑娘是想飛上枝頭做姨娘。夫人,您可要提防著!她可不像妾身這么省心又忠心。”</br> “您不如借這個機會,把她趕出去。大家耳根子都清凈。正好是她自己動的念頭,我們不過順勢而為,也不會惹到什么麻煩。”</br> 藺云婉淡淡地道:“那你就是在幫她了。”</br> “什么意思?”</br> 藺云婉莫名笑道:“她想當姨娘,就應該成全她。姨娘,才是讓她萬劫不復的身份。”</br> 成了姨娘,再認回慶哥兒,他們母子就徹底團聚了。</br> 永遠的妾室,永遠的庶子,永遠抬不起頭。</br> 除非陸爭流敢寵妾滅妻!</br> 不過她相信他沒膽量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走到親手毀滅侯門的這一步。</br> 竹青一頭霧水。</br> “好了,我要去見太太了,你要是也想去,就一同去,你若是不去就回雨杏閣吧。”</br> “妾身要去。”</br> 竹青跟了上去,至于藺云婉沒有說清楚的話,她也不追問了。</br> 夫人不會有錯的,跟著夫人走就對了。</br> 兩人剛出去,陸長弓也換了衣服來了。</br> 藺云婉為了他整了整腰間的配飾,說:“怎么出來的這么匆忙?”</br> 陸長弓摸了摸鼻子,說:“知道您要去議事廳,兒子練了一會兒字才過來。”</br> 所以耽擱了時間。</br> 但他這回沒沉迷,掐著時辰就趕來了。</br> 藺云婉笑他:“我又沒說白天不讓你寫。”</br> 大家有說有笑的,陸爭流也來了。</br> “世子。”</br> 竹青最先看到他,福身請安。</br> 陸長弓也趕緊轉身:“父親。”</br> 藺云婉淡淡的:“世子。”</br> 陸爭流走到她身邊,看著她的表情,嘴角微沉,說:“你待孩子不錯。”</br> 藺云婉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話很奇怪,不像是在夸贊她。</br> “母親讓我和你一起去她院子里,夏家老夫人和大姐在她那邊。”</br> 藺云婉點頭,四人領著一群丫頭,一起去衛氏那里。</br> 她有意和陸長弓、竹青走在一起,不靠近陸爭流。</br> 他自己也有所察覺,故意跨大了步子,走到他們前面去。</br> 走得太遠了,他又凝神聽了一下后面的動靜,藺云婉又在和陸長弓說話。</br> 他勾了勾唇角冷笑。</br> 她對區區一個過繼來的兒子,還真是熱情。</br> “好了,快別見禮了,都是一家人,且隨意些。”</br> 到了衛氏這里,她笑容滿面地和藺云婉、陸爭流說話。</br> 但在親戚們面前,大家也不敢不守規矩,一一和長輩們請了安,才按照輩分、年紀坐下。</br> 仍舊是那天見過的人,一直沒出面的晉三爺到現在還是沒露面。</br> 夏老夫人淡笑著說:“他說后院多女眷,喊了幾次都不肯來。”</br> 佳大姑奶奶說:“小叔子最守規矩的一個人。”</br> 藺云婉也要接腔的:“看來明日宴席,長弓才能一睹三爺風采了。”</br> 陸長弓立刻站起來說:“仰慕已久。”說完這話,心里就好奇來,晉三爺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比他逸舅舅還厲害?</br> 他坐下的時候,長輩們已經開始說別的話題了。</br> 婦人們一起,左不過是相夫教子的事。</br> 夏老夫人很贊賞地道:“云婉教出來的孩子,頗有藺氏之風。”</br> 衛氏笑著說:“我就盼著她自己也生一個,那更是有藺家的風骨。”</br> 佳大姑奶奶掃了藺云婉和陸爭流一眼,笑著說:“實在沒見過這么般配的人,郎才女貌,他倆要是生一個哥兒,該是多出眾的孩子!”</br> 家里人不斷調侃著,陸爭流心中一動,要是藺云婉生了他的兒子,不論容貌還是才智像她,那一定是天之驕子吧。</br>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藺云婉一眼。</br> 她卻始終都是不咸不淡的。</br> 不知怎么的,陸爭流忽然有點后悔。</br> 后悔答應讓葛寶兒為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