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br> 齊令珩很少管婦人的事情。</br> 意外得知了陸家姨娘的身世秘密，他也沒有打算隨隨便便就插手。</br> 不過武定侯府的事情鬧得大家都知道了，走到哪里都有人說，他想不聽都不行。</br> “珩兒，你在想什么？”</br> 趙素素召了娘家人進宮跟她說話，正好齊令珩過來請安，留他坐了一會兒。</br> 他是不喜歡和內宅婦人閑聊的，一般就坐著聽一會兒，喝杯茶水再走。</br> 這會兒卻有些走神的樣子。</br> 齊令珩回他母后：“下雪了。”</br> 趙素素和趙家幾個婦人往窗外一看，還真的落雪了。</br> 大家欣喜了一會兒，繼續說趙家大姑奶奶的事情，也就是趙素素的長姐，齊令珩的大姨母。</br> 趙素素十分傷感：“大姐和離之后遠嫁到外面，本宮和她都好幾年都沒見了。”</br> 每年都是靠著信件往來。</br> 她神情落寞：“……本宮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長什么樣子了。”</br> 弟妹趙三夫人勸她：“娘娘想看大姑奶奶的樣子，等過了年臣妾讓三爺去探望大姑奶奶，再畫了大姑奶奶的畫像回來。”</br> “好啊！”</br> 趙素素實在想自己的姐姐，眼睛都紅了。</br> 趙三夫人是個會說話的，她趕緊笑著說：“大姑奶奶又懷身子了，還不到三個月，說是做了個夢，夢里神仙說這一胎是個女兒。大姑奶奶本來不想聲張的，但是咱們這后面一輩，全都是潑皮小子！姑奶奶實在高興，寫了封家書回來和老爺太太說的。”</br> 趙素素聽了這話，果然高興：“當真？”</br> 趙三夫人說：“當然是真的！”</br> 大家就說當年趙素素的長姐，當年拼了命和離，趙素素不惜把家丑告訴景順帝，換來今日的日子，實在是值得。</br> “女子和離，不死也脫層皮。咱們家大姑奶奶也是可憐人。”</br> 趙三夫人嘆息道。</br> 誰說不是？</br> 說到和離，最近京城里還有一起和離事情鬧得很兇，趙素素想到藺太傅，忍不住提了一句：“藺太傅的女兒也是個命不好的。”</br> 齊令珩眼神微微一動，喝了一口茶。</br> 趙三夫人話就多了：“聽說藺家也是拼了全力想讓女兒和離，實在是那武定侯府……”</br> 趙素素感慨說：“女子都鬧到和離那一步，一定是過不下去了。”</br> 同為女人，誰不同情藺云婉？</br> 趙三夫人倒是見氣氛不好，趕緊說：“也許藺家這么一鬧，藺太傅的女兒以后日子就好過了。后面不是也沒聽說她怎么著嗎，陸家也把那妾室打發了。”</br> 趙素素也往好的方面想：“……可能陸家真的待她好了吧，她自己也想開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br> 齊令珩不想聽了。</br> “母后，兒子告退。”</br> 還跟娘家的姨母、伯母嬸子們告辭。</br> “外面下著雪，王爺路上小心。”</br> 齊令珩輕輕頷首，離開了皇宮。</br> 京城的第一場雪，下得不大，阿福給他撐傘，走到皇宮外面的時候，雪都停了。</br> 回到桓王府，天上已經沒有雪了。</br> 阿福把傘交給伺候的下人，他提上來一屜子的點心，說：“王爺，這是赤象寺住持剛讓人孝敬過來的冬糕。您要不要嘗嘗？已經試過毒了。”</br> 他揭開了蓋子，幾道堪稱“冰清玉潔”的點心，有雪白的，還有半透明的，倒是很像冬天冰天雪地里，銀裝素裹的樹枝上結出來的果子。</br> 齊令珩看了一眼，說：“拿下去。”</br> 他并不重口腹之欲，糕點雖然做得精致，他卻沒什么興趣。</br> 撿起一本書，讀了起來。</br> 阿福蓋上蓋子，提著屜子剛要走，齊令珩又把人叫住了：“赤象寺只送王府？”</br> 阿福想了想說：“肯定不是，平常寺里結交的富貴香客，必定家家都送到的。”</br> 齊令珩思忖了片刻，道：“你去多給點賞錢，和他們說，挑個良辰吉日本王過去敬幾炷香。”</br> 嚯！</br> 怎么轉眼就改變主意了？</br> 阿福問：“那這糕點，您……”</br> 齊令珩說要嘗嘗，也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說：“比宮里做的好吃。”</br> 不過也就那樣，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沒覺得有多新鮮。</br> 阿福收拾了東西出去，親自吩咐赤象寺里派過來的知客，是專門和身份尊貴的香客打交道的沙彌，說話做事十分周到，收了賞錢便說：“貧僧回去一定安排妥當。”</br> 武定侯府也收到了糕點。</br> “長弓，你嘗一嘗。”</br> 藺云婉沒什么胃口，就讓陸長弓吃。</br> 母親讓吃的東西，就是石頭他也要想辦法咬一口的。</br> 陸長弓吃了一塊兒，淡笑著說：“味道不錯的。”</br> 他眼睛里有淡淡的驚喜，不過他天生沉穩，那一點驚喜不細看，竟也看不出來。</br> 藺云婉總覺得他太沉悶了，就說：“再吃一點。”</br> 陸長弓乖乖地點頭。</br> 藺云婉和他多說話：“是赤象寺里的糕點，就是上次帶你去祭拜你外祖父的時候，咱們落腳的地方。”</br> 想起父親，她有些失神。</br> 陸長弓說：“兒子記得那里面的壁畫，畫得很漂亮，母親要是不忙，兒子再陪著您去看看。”</br> “赤象寺有壁畫嗎？”</br> 藺云婉根本就沒認真逛過寺廟，還不知道里面有壁畫，不過她還真有些想去祭拜父親了。</br> 她就吩咐萍葉：“去和赤象寺里的人說一聲，我們后天過去上香。”</br> 藺云婉還是要婦人的守規矩，和家里長輩交代一聲。</br> 陸老夫人和衛氏其實都不想她出去，但是也沒敢攔她。</br> 給竹青把脈的大夫來了，看了三次，三次都說是喜脈。</br> 藺云婉很高興，和萍葉說：“你去庫房里挑幾件東西給她，再和她說不用再去請安了，一切以她自己舒服為主。”</br> 萍葉笑瞇瞇去了，回來的時候說：“溪柳想跟著伺候竹青姨娘呢。”</br> 藺云婉道：“現在我不管這些事了，不過太太肯定也不會反對的。”</br> 讓竹青那頭和衛氏說，衛氏果然不反對。</br> 陸長弓聽說要有弟弟妹妹了，一直看著藺云婉的臉。</br> 藺云婉注意到的時候，覺得陸長弓好像在擔心，便笑著問：“你不喜歡妹妹？”</br> 陸長弓反問她：“母親，您怎么知道是妹妹？”</br> 藺云婉一愣，說：“我覺得是。”</br> 反正上一輩子竹青生了個十分機靈的女兒，和她一樣的聰明。這一輩子是不是就不知道了。</br> 常聽人說，一個人的兒女緣都是定了的，也許還是個可愛的丫頭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