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br> 竹青一晚上都睡不好，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藺云婉這里來請安。</br> 還和藺云婉說：“奶奶，我、我聽說嚴媽媽昨晚上就去莊子上了，就是葛姨娘住的那個莊子！”</br> “妾身是不是壞事了？”</br> 因為懷了身孕，她越來越容易多想，臉上十分惶恐。</br> “坐吧。”</br> 藺云婉語氣很平靜，竹青坐在繡墩上，摸著自己的肚子。</br> “你不要多想。”</br> 這個時候了，可以和竹青說實話了，藺云婉便道：“葛姨娘讓婆子當掉的玉佩，是位高門嫡女的。說是這個嫡女小時候走丟了，玉佩也跟著丟了。”</br> “這……”</br> 竹青愣住了，想了半天才說：“意思就是說，葛姨娘就是那個走丟的高門嫡女？”</br> 太離奇了，她不敢相信！</br> 不過她回想起來，更擔心自己壞了事，懊惱地說：“奶奶，妾身要是知道那玉佩不得了，早點拿回來給您也許就……”</br> 藺云婉搖頭，淡笑：“這玉佩不是你我能認出來的。”</br> 興國公府，三公之一，武定侯府這幾年式微之后，連陳家的門往哪里開都不知道！</br> 她道：“這玉佩葛姨娘被拐了都能一直戴在身上，她和大爺在一起之后，大爺會沒幫她找打聽過嗎？”</br> 竹青立刻說：“大爺肯定已經打聽過了。”</br> 藺云婉點頭：“如果不是和興國公府熟悉的人家，想在舉國打聽到玉佩的歸屬，那也是大海撈針。”</br> 當然也可能是陸爭流根本就沒上心。</br> 竹青和藺云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想到了這個可能。</br> 竹青失望地笑著說：“大爺就是這么一個人。”</br> 喜歡的時候，看起來烈火烹油，十分的激烈，落實到實在處，那真真是看得見，摸不著的寵愛。</br> 藺云婉眼神淡淡的。</br> 男子能建功立業，能登科及第，扶搖直上九萬里，踩在云端俯視女子，而女人從來都是只能仰望著丈夫。</br> 所謂寵愛，也都是不堪一擊的。</br> “奶奶，那這玉佩您是怎么認出來的？”</br> 竹青十分好奇，都說了這玉佩的消息并不是那么好打聽的。</br> 藺云婉只說：“……機緣巧合罷了。”</br> 竹青很聰明地不問了。</br> 她也知道，奶奶肯定要借這玉佩離開陸家，所以很擔心地說：“奶奶，要是這玉佩它不是葛姨娘的，只是她撿的或者……”</br> 葛姨娘那種人，用什么手段得來都不奇怪。</br> “那您可怎么辦？”</br> 唯一的出路也沒有了。</br> 藺云婉倒不擔心這個，她冷笑道：“這個時候了，她會說自己不是嗎？”</br> 也是。</br> 竹青絞著帕子，葛姨娘都在莊子上活不成了，抓住一個救命稻草，她還不拼命爬出來？</br> “竹青，你回去養胎吧。孩子才是你在世上立身的根本，好好把孩子生下來。”</br> 竹青是明白這個道理的。</br> 哪怕生個丫頭，也比膝下無子好，主母要是真走了，她更要好好生養孩子。</br> “妾身告退。”</br> 竹青出去之后，彤柳過來扶著她。</br> “唉。”</br> 彤柳問道：“姨娘，您嘆什么氣？”看了一眼竹青的肚子，和姨娘開玩笑：“您擔心自己生了個哥兒太調皮了？”</br> 竹青搖頭，和丫鬟說了她怕是也不信。</br> 她不擔心孩子，不擔心自己的前途，而是十分不舍得藺云婉。</br> 妾室過得好不好，端看主母。</br> 她實在是喜歡現在這個主母。</br> “嚴媽媽接葛姨娘回來了。”</br> 萍葉一聽說二門上的人，抬著人回了與壽堂，立刻過來回稟。</br> “奶奶，葛姨娘好像病得很重。”</br> 藺云婉淡淡道：“那就不是我擔心的事了，老夫人不會讓她死的。”</br> 老太太的確不敢讓葛寶兒死。</br> 一回府就停了葛寶兒的藥，還趕緊請了大夫過來。</br> 大夫把脈之后，卻只是說：“上次的風寒沒有養好，才久病不愈。這個冬天一定要好好將養，否則落下個長久的病根，以后就難治了。”</br> 嚴媽媽緊張地問：“沒別的？”</br> 大夫搖搖頭：“沒別的——哦，吃得差了些，等病體大愈了，再慢慢地補回來就好了。”</br> 出去開方子了。</br> 嚴媽媽留了認識字的丫鬟在外面看著，自己去和陸老夫人說話：“……大夫看不出來那毒性。”</br> 陸老夫人低聲說：“本來就是不引人注意的藥，既然查不出來，說明還中毒不深。”</br> “先不管了！治好了風寒再說，她老是咳咳咳，聽著就讓人難受。”</br> 嚴媽媽看了一眼廂房那邊，小聲問：“人是留在這兒，還是送去雨杏閣？”</br> 都這時候了，葛寶兒肯定不能離開她的眼睛了。</br> 陸老夫人道：“就說是病了不方便挪動，先養在我這里吧。等她好一些了，去把慶哥兒叫過來，讓他們母子倆見一見。”</br> “是。”</br> 陸老夫人又交代說：“今天你再派人去興國公府跑一躺，探一探那邊的消息。不要說是武定侯府的人！”</br> 她也怕藺云婉是為了和離，隨便說了糊弄人的。</br> 哪兒那么巧合的事情，國公府里丟的嫡女，偏偏就是陸家的姨娘？</br> 嚴媽媽點點頭說：“奴婢這就讓兒子媳婦過去問問。”</br> 武定侯府里折騰到夜晚，陸老夫人一晚上都睡不著。</br> 廂房那邊咳了一晚上，吵死人了。</br> 慶哥兒聽說生母回府，鬧著要過來看看，但是葛寶兒身體還沒好，根本見不了人，老太太不準他今天就過來，他在前院也是哭鬧得厲害。</br> 陸爭流鼻到現在還鼻青臉腫，也不愿意到后宅來見人，連老夫人這里也不來請安了。</br> 沒有一件事讓人省心！</br> 陸老夫人去小佛堂給佛祖敬香，求佛祖保佑陸家度過難關。</br> “奶奶，您也睡吧。”</br> 送走了陸長弓，萍葉伺候藺云婉就寢。</br> 藺云婉有些乏了，洗漱了就去睡了。</br> 萍葉和桃葉兩個丫頭，卻有些心神不寧。</br> 放下床帳之前，藺云婉問萍葉：“怎么了？”</br> 萍葉坐下，說：“奶奶，要是老太太偷偷帶了姨娘直接上興國公府的門，兩邊認上了親，又不給您和離書怎么辦？”</br> 藺云婉笑：“二十年了，上門認親的人數不勝數。”</br> “就算葛姨娘和興國公夫妻倆長得一模一樣，他們也未必敢認。”</br> “除非有信物。”</br> 二十年了，說得清楚興國公府看中的是親情，還是一份找回女兒的執念？要只是執念，找回來的女兒但凡有一點不符合他們的想法，有了信物也要懷疑，更何況沒有信物。</br> 藺云婉閉上眼睛，萍葉和桃葉去剪了燭芯。</br> 次日，嚴媽媽大清早地進了內院，臉色不大好，果然就和藺云婉想的一樣。</br> “老夫人，興國公府的人眼睛長到眉毛上去了！”</br> 確實這些年上門冒認的人太多了，興國公府大門前看守的下人，一聽說是和走丟的小姐有關的事情，理都懶得理了。</br> 陸老夫人沉了沉嘴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