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br> “她人今天怎么樣了?”</br> 陸老夫人又問起起葛寶兒。</br> 嚴媽媽去看了看,說:“好多了,已經不像昨天夜里咳得那么厲害了。”</br> 正好張逢安今天也告了一天的假。</br> 陸老夫人便吩咐說:“接了慶哥兒過來看她娘吧。讓人給葛姨娘梳洗梳洗。”</br> 嚴媽媽轉身出去,指了個丫頭給葛寶兒梳洗,又到二門上去找人傳話,叫了慶哥兒過來。</br> “我真能見我娘了?!”</br> 慶哥兒幾乎從椅子上彈起來,他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一雙眼睛都不像剛來府的時候那么靈光了。</br> 小廝說:“二少爺快去,嚴媽媽就在二門里的穿堂里頭等著。可別讓她老人家等久了。”</br> “我這就去!”</br> 慶哥兒丟下手里的東西,飛奔跑去。</br> 這段日子他才知道什么叫狗都不如,雖然有時候也恨他娘鬧了那么多事情出來,害他現在到處受冷落,可心里到底還是惦記生母的。</br> 跑到二門上,差點摔了一跤。</br> “嚴媽媽!”</br> 還沒進穿堂,慶哥兒就扯著嗓子喊。</br> 嚴媽媽站起來招手,說:“哥兒,跟我來吧。姨娘等著你了。”</br> 慶哥兒牽著她的手就去了。</br> 到了與壽堂,嚴媽媽說:“哥兒先去見老太太,給你祖母請安。”</br> 慶哥兒點點頭。</br> 陸老夫人一見到他,還是疼愛的,抱在懷里說:“好孩子,怎么累瘦了?”</br> 慶哥十分委屈,但也是低著頭,說:“大哥也瘦了,讀書都要瘦的。”</br> 這才像句懂事的話。</br> 陸老夫人覺得葛寶兒不在府里,對慶哥兒來說還是好事。</br> 但是……</br> 葛寶兒要真是公府嫡女的身份,她回來了更好。</br> 竹青也懷孕了,以后還會有更多更多的陸家血脈出生。誰生的不要緊,要緊的是,葛寶兒的娘家以后幫得上陸家的孩子。</br> 她拍了拍慶哥兒的腦袋,說:“快去見你姨娘。這么長時間沒見,她肯定想你了。”</br> 慶哥兒都哭了,抹著眼淚跑到廂房里。</br> 陸老夫人悄悄跟了過去。</br> 她在廊下看到他們母子抱著哭成一團,那哭聲把天都要震破了。</br> 嚴媽媽在旁邊說:“姨娘還是舍不得慶少爺的。”</br> 陸老夫人十分滿意:“舍不得就好。”</br> 看著葛寶兒哭得那個樣子,她笑著道:“別說是公府嫡女,就是九天仙女,只要做了母親,還不是一樣要落到我們武定侯府手里!”</br> “我們走吧。”</br> 陸老夫人和嚴媽媽一起回了上房說話。</br> 老夫人道:“興國公府里的女兒丟了二十年,興國公夫人還郁郁成疾,可見他們陳家也是個疼女兒的。”</br> 嚴媽媽說:“就算是不疼,丟了這么多年,也得想法子補償這個嫡女。”</br> 陸老夫人笑說:“正是這個理兒。”</br> “況且咱們陸家門第又不差。陳家女兒淪落到給人做過婢女的地步,以后要是還能做我們家的孫媳婦,是她的福氣。”</br> “以后他們還不好好幫扶爭流這個女婿!”</br> 嚴媽媽擔憂道:“可是咱們和藺家的事……”</br> 兩府和離的事鬧得太大了,興國公府的人要是知道了,恐怕會有忌憚,倒不見得愿意成這門婚事。</br> 陸老夫人冷哼道:“那還不是為著他們家女兒!他家要是有個明白人,就知道該怎么做才不委屈他家女兒,也讓我陸家面子上過得去。”</br> 嚴媽媽倒也不說什么掃老太太的興。</br> 八字還沒一撇,還要先確認了葛姨娘的身份才是。</br> 陸老夫人在房里小憩了起來,問嚴媽媽:“他們母子說完了話沒有?”</br> 嚴媽媽往外看了一眼,道:“差不多了。”</br> 陸老夫人點點頭:“去叫葛姨娘過來回話,把爭流也叫過來。”</br> 葛寶兒先牽著慶哥兒來了。</br> 過了這么一段時間重新回到武定侯府,她已經不像之前那么張揚了,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喊道:“妾身給老夫人請安。”</br> 她低著頭,不敢抬起來。</br> 陸老夫人卻很好說話:“你病了,起來坐著說話吧。”</br> 葛寶兒受寵若驚,看著陸老夫人欲言又止,道:“妾、妾身還是……”</br> “讓你坐你就坐!”</br> 葛寶兒戰戰兢兢地牽著慶哥兒,坐了下來。</br> 她能和慶哥兒見面的機會太少了,死死地抱著慶哥兒不肯松手。</br> 慶哥兒也怕再也見不到他娘了,靠在她懷里,還抓著她的袖子。</br> 嚴媽媽過來說:“哥兒大了,可不好再跟姨娘這樣摟抱著了。”</br> 陸老夫人卻溫聲說:“這回就算了。他們娘倆也太久沒見了。”</br> “是。”嚴媽媽退到了一旁。</br> 陸老夫人直接問葛寶兒:“府里婆子說,你去莊子上之前典當了一個玉佩?有沒有這么一回事?”</br> 玉佩怎么了?</br> 葛寶兒瞪大了眼睛,說:“有,有。那是我從小貼身戴著的玉佩!老夫人,是不是大爺他、他幫我打聽到……”</br> 陸老夫人抬手讓她住口,道:“先別問那么多。你先說清楚,玉佩是不是你的?”</br> “是的!”</br> 葛寶兒重重地點頭,生怕錯過了這次機會。</br> 她以為到了莊子上就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老夫人還能派人接她回來,竟是因為玉佩的原因!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大事。</br> 陸老夫人審視著葛寶兒:“你沒有說謊?”</br> 葛寶兒淚如雨下:“我戴了二十多年的東西,從出生會吃飯起就戴著的東西,我怎么會說謊!”</br> 確實不像說謊的樣子。</br> 陸老夫人的心踏實了一大半。</br> “祖母。”</br> 陸爭流來了,臉上還帶著傷。</br> 陸老夫人皺了皺眉,又有些心疼,暫時顧不上責怪他,就道:“過來,我有事問你。”</br> 陸爭流看了葛寶兒一眼,眼神十分復雜。</br> 最后抿了抿唇,問陸老夫人:“祖母,她怎么在這里?”</br> 陸老夫人卻看著他問:“她有一塊玉佩,你見過沒有?”</br> 陸爭流點頭:“見過,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br> 因為品質十分好,脂白的顏色,也叫羊脂玉。</br> “那塊玉有什么問題?”</br> 陸老夫人差點都忍不住大笑了,她臉上帶著笑色說:“嚴媽媽,你先帶姨娘和慶哥兒下去。”</br> 嚴媽媽走到葛寶兒身邊,說:“姨娘,慶少爺,跟我來。”</br> 母子倆先出去了,嚴媽媽還關上了門。</br> 陸老夫人最后問陸爭流:“你和她在澧陽鄉下認識,這玉佩你什么時候看見的?”</br> 陸爭流回憶起小時候的事,說:“從我認識她的時候,就見到過。”</br> 但她也十分寶貝那塊玉佩,在沒有定情之前,也只讓他見幾次。</br> 還是后來有了肌膚之親,才和他說那塊玉是她從小就戴著的,便是給人家做了幾年丫頭,也設法保了下來。</br> 陸老夫人哈哈大笑。</br> “祖母,怎么了?”</br> 陸爭流擰著眉頭。</br> 陸老夫人也不說什么,拿了筆墨到陸爭流面前,下了一道命令:“寫和離書,你跟云婉馬上就和離。”</br> “什么?”</br> 陸爭流站了起來,比老夫人還要高出許多,他走到一旁,背對著老太太怒道:“我不同意。我不會跟云婉和離!”</br> 陸老夫人冷哼了一聲,平靜地坐下了,老神在在地道:“你必須要跟她和離。”</br> 她很有把握,自己的孫子堅持不了多久。</br> 當初他說不想娶藺家的嫡女,不也還是娶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