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br> 陸家的名聲,可再也經不起折騰了。</br> 要是能和陸爭流來軟的,陸老夫人當然是不想來硬的。</br> 她端起茶盞,悠哉地啜了一口,低眉說:“你知不知道葛寶兒那玉佩象征了什么?”</br> 一點都不擔心陸爭流不好奇。</br> 他果然皺了皺眉,道:“祖母您別賣關子了,有話直說吧。”</br> 陸老夫人把茶盞一放,落地有聲:“那是興國公府主子才有的玉佩!”</br> 陸爭流呆住了,冷冽的眼眸里,滿是難以置信。</br> “興國公府?”</br> 他嗤笑著,根本不相信。</br> 陸老夫人先不管真假,掀起眼皮子問他:“她要真是興國公府走丟的嫡女,這和離書你是寫還是不寫?”</br> 陸爭流動了動嘴皮子,最后攥著拳頭說:“不寫!”</br> 他很反感地說:“因為她是國公府的嫡女,我就要休妻另娶,外面的人會怎么說我們陸家?興國公府又能看得起我嗎?”</br> “祖母。我不想看別人臉色過日子。”</br> 一個藺家已經讓陸家抬不起頭了,再來一個興國公府,他這輩子都別想有出頭之路。</br> “祖母,興國公府的人跋扈名聲在外,不是那么好結交的。”</br> 想到以后處處都要受到岳家的限制,甚至插手他的后宅之事,他眉頭都皺了。</br> 不管怎么選,他都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選擇。</br> 陸老夫人倒是深深想了想孫子的話。</br> 她沉默片刻,說:“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是——”</br> “那可是興國公府!”</br> 就算是被陳家壓著一頭,武定侯府也比現在強多了。</br> 她問道:“你現在難道就有更好的出頭之路了?”</br> 又耐心地勸:“人往高處走,先走到那高處再說,見招拆招就是了!興國公府的手再長,還能管你這個女婿多少?這可是陸家!我和你父親還在!”</br> 嚴媽媽也進來說:“大爺,您也不用想得那么遠,先把眼前的難處過了再說。”</br> 陸家褫奪封號,不光是少了俸祿那么簡單,以后府里的生意,外面人都不買賬了。</br> 陸老夫人垂頭喪氣道:“眼前你還看不出來,等翻過年你就知道了,家里的日子再是一天不如一天了。”</br> “府里的臉面今日丟一點,明天缺一角。要不了三兩年,武定侯府就垮了!”</br> 說得陸爭流十分難堪。</br> 他低著頭,臉上是躊躇滿志,無處施展的惆悵。</br> 陸老夫人也不忍心看到孫子這樣,看著他臉上的淤青,關心道:“你在外面和人吵架了?”</br> 陸爭流抿了抿唇,道:“誰和您說的?”</br> “沒人和我說,你就當我不知道了?”</br> 陸老夫人嘆氣道:“你不要為這點事就墮落。七八年前陸家都熬過來了,現在還熬不過去?”</br> 陸爭流說:“祖母,孫兒沒有墮落。”</br> “那你出去跟人喝酒吵架?”</br> 陸爭流無奈地解釋:“您說的危機,孫兒也都考慮到了。所以想招幾個有才學的幕僚,以后謀些產業。府里不能坐吃山空,長弓和慶哥兒還需要銀子鋪路。”</br> “偶然遇到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蠢材,才……”</br> “您放心,我有分寸。沒惹出什么事。”</br> 陸老夫人倒是很意外。</br> 孫子比她想的有志氣。</br> 她也能想出來孫子是怎么受委屈的,便用溫和的語氣說:“你想的都是好的,不過事情都沒那么簡單的。你要真為府里著想,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br> 早放藺氏女兒和離。</br> 想到在外面受的氣,陸爭流態度不那么堅決了,但最后也沒有松口同意和離。</br> 等他走了,陸老夫人臉色就變了,十分的冷沉,和嚴媽媽說:“爭流說的話,倒也對。為了國公府的嫡女就跟云婉和離,到底名聲不好。他又這樣的固執——形勢可以逼他,我不能再逼他了。”</br> 嚴媽媽心里一驚:“老夫人,您是想……”</br> “那藥還剩了嗎?”</br> 說的是庵堂里弄來的毒藥。</br> 嚴媽媽說:“還多著。姨娘不是停藥了嗎,正是沒地方處置。”</br> 陸老夫人緩緩地道:“先留著,不著急,總得一切都穩當了……不能做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br> 至少要確定葛寶兒真是興國公府的嫡女。</br> 嚴媽媽倒是想勸勸,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br> 這可是真正的寵妾滅妻!</br> 不像毒死個姨娘那么簡單,一著不慎,陸家就要遭大禍了。</br> \\</br> 垂絲堂。</br> 萍葉和藺云婉說:“大爺已經去了一趟老太太那里了。”</br> 藺云婉應了一聲。</br> 已經猜到老夫人要逼陸爭流與她和離。</br> 她閉著眼,輕聲道:“要是這般平靜地和離,于藺家和我的名聲都無礙。”</br> 只不過沒想到最后事情會是這樣。</br> 桃葉憂心忡忡的:“一女不事二夫。奶奶,藺氏不會允許您再嫁了。”</br> 藺云婉淡淡地道:“我也不愿再嫁了。”</br> 她很平靜地說:“找個清凈的庵堂度過,也十分不錯。長弓能在藺家讀書,想必也不會比在陸家差。”</br> 以后的生活肯定十分平淡了,但是平淡未必不好。</br> 不過她的心里始終有些不安。</br> 陸家人的無恥,總是超出常人的。</br> 直到老夫人送來燕窩、幾件首飾,她的不安一下子就落實了。</br> 丫頭說:“奶奶,這些都是老夫人讓送來的,還說她那里還有幾根好參,藺夫人要是用得上,您只管過去拿了用。”</br> 萍葉都是一頭霧水,直接就問那丫頭:“老夫人好好兒的,為什么要給奶奶送燕窩?送這些東西?”</br> 丫頭茫然地說:“是、是老夫人讓奴婢送來的。”</br> “萍葉,退下吧。”</br> 藺云婉攥了攥帕子,先讓人把東西收下了,但是她并不敢用,換了衣裳就去見陸老夫人了。</br> 老太太早知道她要來,也知道她為什么要來,淡笑著道:“云婉,你要是以為陸家為了一個興國公府嫡女,就能舍棄你。那也是看低我們陸家了。”</br> 藺云婉臉色十分的冷淡。</br> 不是她看低了,看來是她太看得起陸家了!</br> 陸老夫人知道這么說,她是不相信的,語重心長道:“只要爭流不肯放你走,我這個做祖母的,是不會再逼著他做任何事。”</br> “云婉,別說她是什么公府嫡女,就是公主下嫁,我陸家也不要。”</br> “我啊,現在只盼著你和爭流好好經營家宅。”</br> “那葛姨娘要真是公府嫡女,你若有這個善心,放了她回去是你做了好事為長弓、為你母親積德,你要是不想……那便算了吧!”</br> 藺云婉冷冷一笑。</br> 她一個字都不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