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綺云捏著牌,“韓小姐,我沒得罪你。”</br> 我掌心摁住她肩膀,“我們都是女人,沒必要戴著楚楚可憐的面具,指桑罵槐,賣弄心機。”</br> 她指節泛白,看著我,“我沒有。”</br> 我無動于衷撩發,“或許你是真的單純,可捍衛與掠奪,不是單純的女人能做出的。馮太太,我接觸過不少女人,她們的套路詭計我嘗遍了,你是最難纏的一個對手。”我直起腰,越過孟綺云的頭頂,審視著她無名指的鉆戒,“心機深重的女人并不可怕,再厲害的道行,都有馬腳和漏洞。像一張白紙的女人,無從窺伺防備,偶爾出招,招招出其不意,馮太太恰好是這種女人,男人看不穿你,女人斗不贏你。”</br> 孟綺云丟了麻將牌,她鄭重反駁我,“韓小姐,你誤解我太深。”</br> “我作為風月場上千年的狐貍,還識不破區區鬼怪嗎?”</br> 她不語,我命令侍者,“以后馮太太再光臨會所,一律免單。”</br> 孟綺云正要拒絕,我又補上致命一擊,“醉王朝月初虧損了幾百萬,是馮斯乾替我填了窟窿,他給了我支票,任由我寫數字。他的錢,馮太太不是名正言順消費嗎?”</br> 孟綺云的胸口急劇隆起,她隱忍著,沒有發作。</br> 我打個哈欠,“你們玩,我生產后沒坐好月子,經常犯懶,不奉陪了。”</br> 我走到包廂門,馮斯乾忽然開口,“站住。”</br> 我停下,回過頭,他注視著手上的白瓷瓶,“鬧夠了嗎。”</br> 我當即返回,窗外燈紅酒綠,馮斯乾的輪廓投映在玻璃上,糜艷迷醉的盡頭,是他獨有的英俊深沉。</br> 我倚著他身軀,完全無視包廂內其他人,“馮先生看不下去我的囂張跋扈了,怨我欺負她呀。”</br> 馮斯乾目光停落在我臉上,沒回應。</br> 我挨近他,“八大胡同曾經是什么地方,酒局上的女郎又是什么角色,她毀我名聲,我沒動手打她,已經留顏面了。”我手指戳點他的喉結,一下比一下重,“得寸進尺,我會反咬你的。”</br> “你還敢動手打。”馮斯乾眼底浮著一絲笑,“你有名聲嗎。”</br> 我滿不在乎的態度,“我臭名昭著——”我手指沿著他鎖骨停在跳動的心口,“那你還不是拜倒在我的裙下,夜夜流連忘返嗎。”</br> 他垂眸打量我,“你打算怎么反咬我。”</br> 我踮起腳,故作神秘,“十四年前被江城警隊寄予厚望的馮先生。”</br> 馮斯乾眼神意味不明,“我的卿卿很會擒人軟肋。”</br> “仇蟒要是知道你暗中部署,決意翻了他的船,他是不是憎恨你到極點,是你顛覆他的速度快,還是他折騰你更快。”</br> 他徹底笑出聲,“我娶了她,你心里別扭,所以連馮冬的安危也不顧了嗎。”</br> 我同他對視,“我揭穿你的身份,仇蟒會賣我一個人情,他為什么動馮冬呢?”</br> 馮斯乾拂開我攀附在他胸膛的手,面容陰沉,“韓卿,發泄委屈要適可而止。”</br> 我摩挲著艷麗的指甲蓋,“我討厭被女人凌駕在頭上。”</br> 他撂下白瓷瓶,背對我,“忍著。”</br> 我軟綿綿的身體貼上他脊背,他一動不動,順從我的擁抱,“馮斯乾,我忍不了多久了。”</br> 他笑聲穿透胸腔,直直地射向我,“試一試還能忍多久到極限。”</br> 我嗓音嬌糯,“你會補償我嗎。”</br> “看你安分不安分了。”</br> 趙太太這時要起來,似乎幫孟綺云討伐我,袁太太立馬拉住她,搖了搖頭。</br> 我陰惻惻掃向她,“女人自不量力,是給家里的男人惹禍。我再落魄,斗垮你們也輕而易舉。”</br> 趙太太面色鐵青,我笑著勾住馮斯乾的袖扣,輕輕一繞,“華京本來一年前就應該姓馮了,是他為了護我,才甘愿推遲半年。這么濃厚的情意,即使和趙總有合作,我不高興了,偏要阻止,趙太太覺得還合作得了嗎?”</br> 袁太太溫聲細語,“韓小姐,您誤會了,我們是想給您倒杯茶解口渴。”</br> 她推搡趙太太,趙太太不情不愿配合,“韓小姐,您喝茶嗎。”</br> 我把玩一粒青玉色的紐扣,“趙太太如此排斥我,我哪敢喝您的茶啊。”</br> 馮斯乾自始至終沒有說話。</br> 這晚的應酬不歡而散,我和蔣蕓打過招呼,直接離開會所。何江在醉王朝的正門等候,我先坐上車,緊接著孟綺云跟隨馮斯乾出現在臺階上。</br> 何江降落車窗,“馮董,您回熙云路還是回瀾春灣。”</br> 我托腮抵在窗框上,調笑的模樣,“肯定是熙云路了,趙太太和袁太太還在場呢,男人好歹要保全新婚妻子的顏面啊。”</br> 孟綺云望向馮斯乾,“你是回熙云路嗎。”</br> 我噗嗤笑,“人在曹營心在漢,女人爭來爭去,又爭了個什么呢?”</br> 漫長的對峙中,孟綺云死死地握拳,手背青筋暴起。</br> 馮斯乾神色波瀾不驚,“好玩嗎。”</br> 我挑眉,“你當初責備我沒盡到母親的責任,很少陪馮冬,你也別忘了自己還有個家,而且比你和孟小姐這個家更早,誰先誰后,誰大誰小,不是一場隆重的訂婚宴就能顛倒黑白,自欺欺人的。”我一臉無辜看孟綺云,“你說呢,孟小姐。”</br> 孟綺云對于我這番話很敏感,她眼眶發紅,聲音也哽咽,“斯乾,你究竟回哪里?”</br> 馮斯乾松了松領帶,一言不發轉過身,走向孟綺云的卡宴,她如愿勝利了,看了我一眼,緊隨其后坐在他旁邊,當那輛車駛離,我笑容也緩緩冷卻。</br> 何江調頭,開上高速路,他好心勸誡,“您何必想不開和馮太太爭高低。”</br> 我冷眼睥睨他,“難道我沒資格爭嗎?”</br> “有無資格,不是女人說了算,是由男人掌控。馮董沒收了您的資格,您有再高明的能耐,也無濟于事。”</br> 我莫名好笑,“孟綺云收買你了嗎。”</br> 何江嚴肅答復,“我是馮董的人,只效忠馮董。”</br> “那你是刻意跟我過不去了。”我上半身前傾,壓住他的椅背,“我失去了男人,潦倒敗下陣,你幸災樂禍嗎?”</br> 何江說,“馮董選擇誰,有他的考量和評判,輸了的那個人,自有她輸了的弱點。”</br> 我望了他一會兒,視線移向道旁的路燈,不再理會。</br> 車泊在瀾春灣門外,我徑直進入客房,凌晨兩點鐘,馮斯乾的賓利駛進庭院。</br> 我下床反鎖門,鎖芯擰到一半,馮斯乾推開,“做什么。”</br> 我面無表情凝視他,“馮董事長走錯門了吧。”</br> 他解了領帶,隨手搭在門后的衣架,“夜深了,走錯也將就住了。”</br> 我爬上床,朝他砸枕頭,“滾回熙云路,摟著你純真無瑕的嬌妻睡覺。”</br> 馮斯乾脫下襯衫,“真想趕我走嗎。”</br> 我說,“你最好一輩子不回來。”</br> 他逗弄我,“那我走了。”</br> 我沒挽留他,翻了個身。</br> 馮斯乾悶笑,自己又走回,“心在曹營身在漢,是哪個狐貍精說的。”</br> 我默不作聲閉著眼。</br> 他躺下,我立刻裹緊毛毯,和他涇渭分明,“洗澡了嗎,我嫌臟。”</br> 馮斯乾掀被的動作一停,“你嫌臟?”他語調顯得我很荒誕,“你還嫌我是嗎。”</br> 我明白自己和林宗易有過夫妻之實,在馮斯乾的眼中是永遠抹不掉的污點,涉及男女這方面,他總壓我一頭。</br> 我仰起臉,“她諷刺我是交際花,她呢?情人生的女兒,孟綺云勾搭男人的手腕,目前看不一定遜色我。白蓮花外表純潔,至于花芯臟不臟,不是取決于睡過幾個男人,而是取決于她的企圖。有兒子有未婚妻的男人,我從不沾。”</br> 馮斯乾翻開一本我平時瀏覽的韓妝雜志,“林宗易沒兒子嗎。”</br> 我早知他要提這茬,“我嫁給他的時候他隱瞞了,我不知情。孟綺云對馮冬的存在卻知情。女人犯賤,無關她天真不天真。”</br> 馮斯乾笑了一聲,“還挺記仇。”</br> 他關了燈,從背后抱住我,我掙扎,“不要碰我。”</br> 他手臂橫在我腰肢,“別動。”</br> 我使勁拱開,蜷縮進毛毯里,不許他挨上我半點。</br> 馮斯乾的氣息時輕時重,滾燙的溫度噴灑在我頸后,他終是沒再靠近。</br> 第二天早晨,我被斷斷續續的講話聲吵醒,馮斯乾佇立在露臺,正拿著手機,一株蒼翠的芭蕉在大雨中折斷,斷在他腳下,锃亮的白皮鞋碾得粉碎。</br> “在瀾春灣。”</br> 孟綺云說,“爸爸在熙云路,七點鐘到的。”</br> 馮斯乾抬腕看表,八點半了,“我盡快。”</br> “你匆匆回去,說馮冬發燒,嚴重嗎?”</br> “吃過藥,穩定了。”</br> 孟綺云問,“那晚上——”</br> 馮斯乾不等她講完,“馮冬這邊沒事,我當然在婚房住,你不用問。”</br> 她像是松口氣,“斯乾,我很怕你和她舊情復燃,因為你們之間有一個斬不斷的紐帶。”</br> 馮斯乾看向前方霧蒙蒙的街道,“在準備結婚事宜了,還亂想什么。”</br> 孟綺云聽他親口提及結婚,頓時安心了,“好。”</br> 馮斯乾掛斷電話,看到我在他身后,“你偷聽是上癮嗎。”</br> 我打開放在藤椅上的椒鹽瓜子,“我喜歡看你演戲,特別柔情逼真。”</br> 他輕笑,“說不定演著演著,日久生情了。”</br> 我將瓜子殼扔在他的鞋面,“我們不就是嗎?”</br> 他抬腿甩掉,“我發現你的臭脾氣是骨子里的。”</br> 我靠著墻,“都說女人蛇蝎心腸,你們男人好到哪去了?連親生兒子都詛咒。”</br> 馮斯乾直奔主臥,換了一套休閑服,“今晚我不回。”</br> 我不陰不陽的腔調,“兩個家奔波,比商場的爾虞我詐還費精神吧。”</br> 他略側身,“少給我惹禍,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br> 馮斯乾走后,我接到一串陌生號碼的來電,是濱城紅秀區的區號。</br> 我接通,王晴娜聲嘶力竭,“韓卿!我求求你救林恒!”</br> 我猛地一顫,“你們沒出省嗎?”</br> 她急躁到語無倫次,“我原本決定帶林恒去英國,昨晚回濱城拿護照,林恒被劫持了!”</br> 我安撫王晴娜,“你先冷靜,林恒被誰劫持了。”</br> “我不認識,他自曝是冠強,好像藏在江濱交界的西郊。”</br> 我心臟咯噔一跳,落入冠強的手里,那兇多吉少了。</br> 王晴娜說,“冠強指名道姓讓你過去,不準報警,不準通知馮斯乾,否則撕票。”</br> 【作者有話說】</br> 感謝書友48991、貓爪爪、kiu0、書友00505打賞催更符,感謝花海打賞1萬2金幣,小穎兒、寵愛自己、陸一然、書友15710打賞1萬金幣。</br> 一共打賞金幣超過5千的讀者,在這本書完結后會在評論區逐一列名,置頂感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