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云夜渡,霧靄蒼蒼。
山勢逶迤,群峰羅列,峻巒峭巖,綿延不絕。
群山萬壑之間,深淵盡頭,漆黑一片,一道小小的身影在山風的追逐下,如箭矢般,急速下墜。
入眼處,蔚月寒風,霧靄飄蕩,宿暮沉浮,偶有幾點微光閃動峽澗,忽濃忽淡,明滅不定。
“終究還是要陷入沉睡了么?”
“我不甘心!”
“死也不甘心!”
無盡深淵,神秘女子發(fā)出陣陣怒吼,就仿佛歇斯底里一般,瘋狂如斯,聲音凄厲悲憤,宛若鬼厲吼嘯。
幾聲凄絕若癲狂的怒吼聲過后,玉如意內(nèi),神秘女子靈魂深處不由地一陣劇痛,渾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
一行清淚,不悄然地從她絕美的容顏間,潸潸而下。
山風清冷,夜色微涼。
在無垠的虛空里,神秘女子黯然一嘆,似有無盡失落,亦有說不出的無奈。她微微轉(zhuǎn)過頭來,借著幾許微光,透過玉如意,望著那道小小的身影,臉色平和,嘴角處似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輕聲道:“小娃子,沒想到你也來自陸姓之家,而且還有這么多的隱士高人在背后為你擔憂!”
說到此處,神秘女子忽地又詭異一笑,臉上的神情變得嬌艷無比,繼續(xù)道:“只不過,老娘好不容易看中的徒弟,怎么可能輕易就會被跑掉了呢!哼,短則數(shù)載,慢則數(shù)十載,待老娘安然蘇醒,一切將繼續(xù)!到那時,你這小娃子,終究還會是老娘的囊中之物,我們依然還會再相見的!”
旋即,神秘女子強自打起幾分精神,盤坐在虛空中,暗運玄功,雙手聯(lián)動,指間捏訣,不期然地,一道靈光自靈魂深處升起,而后又歸于平靜,四散于那枚玉如意之內(nèi)。而后,她的身影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虛幻,而后徹底歸于虛無,隱沒在玉如意那廣闊無垠的空間里,沒有留下一絲的氣息。
末了,有一道亮光自玉如意內(nèi)噴薄而出,然后就如同飛一般,直接載著陸天朝著最近的一座山峰,飛射而去。
此后,一切又再次歸于平靜,就好似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般。
山峰上,某個懸崖未知處,陸天恍然若夢,之前所發(fā)生的一切,歷歷在目,但是卻顯得如此的不真實。
可是,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他卻一點也都說不上來,在他的腦海深處,他只隱約感覺,似乎有人在控制自己的身體,但不知道為何,卻一直飛來飛去的,就仿似是在亡命逃竄一般。
而在這個仿似逃竄的過程里,他只有心中一個概念,那就是飛的概念——快到極致,快到超乎想象,就仿若穿越了空間一般。
而后,甚至有那么一瞬間,甚至就連雙眼都失明了一般,周圍的空間漆黑一片,觸摸不到,也感受不到,恍惚間,讓他有一種時光倒卷的感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議,不真實。
只不過,無論之前如何,此時此刻,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卻是真實的,存在的。
懸崖邊上,陸天暗自沉了一口氣,而后下意識地開始打量起四周的情形。
入眼處,懸崖下方,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大淵,漆黑一片。
而懸崖對面,無盡遠處,隱約可覺,那是一群匍匐在天山主峰腳下的山脈。
陸天不期然地轉(zhuǎn)身,朝著懸崖內(nèi)側(cè),前方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眼望不盡的原始森林,顯得高大而肅穆,神秘而悠遠。
映著微白的月色,隱約可見,此地古木幽深,人跡罕至,十幾丈高的冠木葉子就宛如一片云朵般,漂浮在半空之中,綠油油的,好似綾帶汪洋,甚至驚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無盡深淵深處,四道光點如期而至,隔著老遠就能瞧得清晰。
仿佛有那么一刻,那四道光點將陸天全身上下、整個軀體都映照了個通透,仿佛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后,它們又都在不悄然間隱沒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陸天不由地攤開自己的手掌,那枚玉如意居然還在,只不過卻再也沒有了之前那般絢麗奪目的光彩,此刻的它,就仿佛是失去了生命一般,變得黯淡無光,通體粗糙無比,甚至就連一般普通的玉佩都比不上。
見到如此怪異的事,陸天暗自吃了一驚,而后變得開始有些失落起來。
隨后,他下意識地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只見,掌心處,一塊如鵝卵石般大小的黑色小石頭靜靜地躺在上面,一動不動,沒有任何的變化,也依舊看不出它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旋即,陸天順手將它們放入懷中,而后下意識地開始警惕四周,意欲覓路而出,去尋找自己的父親。
確定一個方位之后,陸天便自那座懸崖上攀爬了下來,而后小心翼翼地開始朝著前方那座原始森林走去。
“吼!”
但還未走出多遠,前方就似有異動響起,一道就宛如猛虎咆哮的聲音自古木深處頻頻傳來,震的眼前的古木林都一陣晃動。
這不禁讓陸天前進的步伐微微頓了一下。
古木深處。
“嗖!”
不期然間,一道黑影撲來,就宛如一道閃電般,迅速朝著陸天側(cè)面襲擊而來。
幾乎完全是出于身子本能的反應(yīng),陸天腳步微轉(zhuǎn),身子斜傾,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躲避,而那道黑影則緊貼著自己胸口,一撲而過。
借著微弱的光亮,映入眼簾的是一只獅虎獒。
它頭部略寬,形如獅子,但唯一不同的是,它鼻子很尖,長而細,就如犬獒的鼻子一般,從如彎刀般眉斂前梢處,一直延伸到兩道猩紅的獠牙處。它渾身毛發(fā)刺亮,就猶如油亮的黑綢子一般,聲音吼嘯如虎,它身子很短,約有半米多長,但頭部和腿部卻占去了絕大部分,看上去兇狠異常。
此刻的它,獠牙大張,閃爍著森然的光芒,就像是盯著獵物一般,死死地盯著陸天。
這只獅虎獒雖然略顯奇特,但并非異種,看的出來,它并非此地真正的原始居民,僅僅只是徘徊在這片廣闊的原始森林的外圍地帶。或許,它比一般的獅虎獒要強悍兇狠一些,但是對于如今已經(jīng)達到武士級別的陸天來說,卻已然不具有多大的威脅。
在那后山深處,經(jīng)過長時間的試煉,到如今,一般的妖獸可是很難再近的了他的身。
就在陸天心中暗自緩舒一口氣的時候,然而,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一切,卻霎時讓他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驟然間,古樹深處,一道又一道黑亮的眸子,就宛如天上的繁星一般,漸次亮起。
一只,兩只,三只,僅僅不到片刻時間,居然一下子就出現(xiàn)了數(shù)十只獅虎獒,它們就仿佛是一群有組織、有紀律的狼群般,一步一步地快速朝著陸天近逼了過來。
只不過,看其情形,它們似乎并非真的集聚在此地,而是遭受到了殃及,像是在被迫逃命一般。
對于陸天而言,這似乎并不重要,方才才剛剛死里逃生,如今卻又立即遭遇獅虎獒群,他不禁有些心神交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異動聲再度響起,只見視野盡頭,亮光閃動,一道人影就宛如一道流星般,數(shù)個閃爍間,便迅速出現(xiàn)在了自己的面前!
待看清來人時,陸天不禁喜出望外。
視線里,在陸天黑色的瞳孔深處,那是一道平凡而簡單的身影,就仿佛世間所有平凡的事物,都在此間集聚到了一起般,然后全部都匯集到了他的身上,在月色的籠罩下,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長。
此時此刻,他就像是一位巨人般,從天而降,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陸天的身前。
“父親!”
山風吼嘯,夜色如霜。
在如此靜謐的古木深處,一聲如歇斯底里般的呼喊不期然地響徹林間。
在這一刻,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一般,什么裝腔作勢,什么呼喝怒罵,什么鬼靈精怪,一切都只是浮云,終究會煙消云散。
他只是個孩子。
他真的只是個孩子。
而在視線里的另一頭。
陸淳正一身青色長衫早已破敗不堪,在夜風的籠罩下,更顯突兀,他面容憔悴,但眸光深邃,神色堅毅如常,他站在那里,就宛若一座永不墜落的神山般,金輝永照,古燈長明。而后,他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向了身后那道小小的身影,眼眸一動不動,就仿似凝固在了那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