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越往上走,就越陡峭、崎嶇,路面也越來越窄,到最后便只能容納數人并排而行了。
路面上冷冷清清的,什么也沒有,除了些許奇怪突兀的峭壁、山巖之外,就只剩下清冷的山風了。
顯然,這里已經杳無人跡。
月光傾灑,在漫天雪花的熏染下,已變得濁白。
大片的雪山、峰巒開始不斷倒退,逐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陸淳正父子重聚后,在夜色的籠罩下,一行人便繼續開始了他們最后的旅程。
如今,已然快抵達傳說中的天山峰頂了,而這,也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所在。
經歷了與黑蛇三怪幾番生死大戰,然后又馬不停蹄地尋找陸天的下落,眾人都已經是疲憊不堪。所以,這一路走來,眾人都沒有說話。陸淳正一如既往的沉靜,白袍老者除了略顯疲憊之外,也少了幾分初來陸家莊時那份道骨仙風的氣韻,而黑袍老者則依舊如故,渾身黑氣籠罩,讓人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至于陸天和陸天鳳這兩個小家伙,無論是身體,還是身心,此刻都疲憊到了極點,在這個時候,都已經悄然入睡了。
而天山鎮的方向,則早已被大片大片的雪幕所掩蓋,甚至就連大奉帝國的方向都無法分辨清晰了。
放眼望去,數不盡的峰巒,在夜色里,聳然挺立,就好像是一個個小黑柱子般。
在月色清輝的籠罩下,星星點點,就宛如棋盤一般,星羅密布,錯落有致,頗有一種開闊之感。
“怎么了,父親?”
趴在父親背上熟睡的陸天,似是感覺到了什么,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父親。
“天兒,快準備一下吧,幾位前輩馬上就要出來見我們了!”陸淳正微微彎身,將陸天從自己的背上輕輕放了下來,望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小山頭,緩聲道。
“前輩?什么前輩——父親,你是說我們已經到達后山了么!”似是想到了什么,陸天霍然驚醒,有些恍然大悟,臉上也不由地涌現出了一抹興奮之色,隨后他迅速看向自己的父親,而父親也正一眼笑意地望著自己。
陸天下意識扭頭看了看周圍,然后迅速脫離了父親的懷抱,開始打量起四周的情況。
四周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光禿禿的小山頭。
山頭不大,也很普通。
這或許也稱不上是一座小山頭,只是比一般的山門要巨大一些而已。
小山頭周圍似乎什么都沒有,只有幾塊光禿禿的石頭,再往后一點,似乎是一片懸崖。
這片懸崖,依山而立,背后是一片虛無,什么也沒有,什么也看不見,黑漆漆的,就仿佛背對著一座深淵。
這就是后山么?
這真的就是后山么?
見到如此情景,陸天不禁有些失望,但心底里還是抱著一絲幻想。
說不定,這只是個障眼法而已,其內會別有洞天。
如此想著,陸天不由自主地向那座小山頭靠近了一些,試圖找出這座小山頭背后的世界。
但,他還是失望了。
那座小山頭背后,是一片懸崖,懸崖后,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淵,深淵里,靜悄悄的,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甚至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沒有。月光落到里面,就仿佛是被消融了一般,不見蹤影。
而在更遠處,依舊是一片漆黑,沒有盡頭。
不期然地,陸天心中的失望之色也不由地加重了幾分,然后他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父親,看向眾人的方向。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嬌小的紅色身影。
此刻的陸天鳳,白皙的頸項,抬的高高的,她神情專注,盯著高天,一動不動,漆黑的雙眸里閃爍異樣的光芒。在月色的映照下,她肌膚雪白,晶瑩剔透,俊俏的臉龐,配著一頭烏黑的鳶尾辮,煞是美麗。
不遠處,黑白袍兩位老者靜靜地望著高天,一瞬不瞬,面容祥和,亦有沉湎之色。
而就在這個時候,自己的父親——陸淳正從高天之上緩緩收回目光,滿眼笑意地看了自己一眼,揚了揚頭,好似是在自己提醒什么。
幾乎是下意識地,陸天猛然轉身,抬頭,仰望蒼穹。
只見——!
在幽藍如水的夜空里,碧海青天,霧海茫茫,入眼處,星河舞動,瑤光閃爍,整片蒼穹就宛若一簾天幕般,懸掛在九天之上,璀璨奪目。天幕之上,碧光閃動,星海沉浮,幽云舒展,它們彼此相隔,卻有彼此相連,極盡演繹,交替呈現,就仿佛世間所有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此間匯聚在一起了般。
抬手可摘星辰,舉頭可邀明月。
這是此時最好的寫照。
良久。
“陸家小友!”
”一別十余載,別來無恙啊!”
就在這個時候,驀然間,一道爽朗的笑聲不期然地傳了出來。
這聲音有些奇怪,就仿佛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這聲音不大,但卻清晰可聞。
就在眾人心神轉念間,只聽見“嗡”的一聲細響,一陣白光浮動,一道身影便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這道身影有些奇怪。
他沒有穿鞋,赤著腳站在那里。
他身材高大,腳掌寬厚,身上穿著一件簡單的粗布麻衣,別再無其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苦修士。他短發短須,但眉毛卻很長,或許是因為視線的緣故,面容看的不大真切,看其身形,應該是一位老者。
此刻的他,正一眼笑意地看著眾人。
“見過四尊者!”
聽到聲音,陸淳正與黑白袍兩位老者連忙轉身,帶著陸天等人,來到近前,對著那位老者,深深行了一禮。
“無需多禮!”老者擺了擺手,而后繼續道:“此地不宜久留,諸位還是先行入山吧!”
話畢,那位老者右手微抬,對著那座小山頭,輕輕一指,只見一道光芒閃過,霎時之間,那座小山頭就仿佛復活了一般,通體瑩白,有一股炙熱的氣息從上面發散而出,其上有神秘符文閃現,點點光芒四射,直刺蒼穹,映照高天。
驀然間,只見高天之上,星河斗轉,霧海茫茫,那一簾高懸于蒼穹的天幕好似突然活過來了一般,風起云涌,變幻莫測,片刻之間,點點星辰匯聚成一道道光柱,直入小山頭背后的世界。
不多時,懸崖邊,深淵之上,有一道由星光匯聚而成的虹橋出現。
那位老者微微看了眾人一眼,腳步輕抬,然后率先踏上虹橋,向著前方走去。
見狀,眾人也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此時,白袍老者方才緩緩舒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了一抹欣慰之色,然后他帶著陸天鳳拾階而上,黑袍老者緊隨其后,依舊沒有言語,但那終年都將他緊緊籠罩的黑霧,在這個時候,居然也好似淡薄了一些,從中隱約露出了一張瘦骨嶙峋的臉。
這道虹橋很奇特。
走在上面,感覺很輕盈,就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要飛起來,乘風歸去一般。站在上面,仿佛有些感覺不到自身的重量,每向前走進一步,跨過一個臺階,往后方望時,那些走過的臺階就會立即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虹橋兩旁,是無盡的黑色深淵。
虹橋上方,是無盡的日月星辰。
陸天小心翼翼地跟在父親的后面,順著臺階而上,沒有說話,雖然心中也很多不解的地方,但也沒有多問。他只是偶爾會細細打量一下眾人的反應,特別是走在最前方的那位老者。暗地里,更多的卻是在窺視這座突然出現的虹橋,時而偷偷瞥瞥頭頂的蒼穹,時而偷偷瞅瞅兩邊的深淵。
未過多久,眾人在前方那位老者的帶領下,便來到了虹橋的盡頭。
虹橋散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