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瞠目結舌</br> 晚上已經說好了要請梁進錫和他媳婦過來吃飯。</br> 陸旅長可一點都不想再跟自己老婆繼續這個話題。</br> ......這才第一天見面,老婆可能就是看人家上大學心里羨慕，孩子們又都去了上學，她閑得慌，突發奇想罷了。</br> 陸旅長拿出工作上的冷靜來,道：“成了,這事回頭再說吧,一會兒進錫和他媳婦過來,這事兒就別提了，好好關心關心進錫他媳婦，問她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讓她好好適應這邊的生活......”</br> 本來還想說多了解了解她，也要適時的勸她,好好支持丈夫的工作,不要給進錫拖后腿......可瞅著自己老婆被灌了迷魂湯的樣子,這話一時又說不出口了。</br> 鬧心。</br> 陸旅長正鬧心著,大門那邊就傳來了動靜。</br> 是梁進錫和林舒帶著孩子過來了。</br> 陸旅長和阮老師迎了出去。</br> 梁進錫拎了一些東西過來,有從家鄉帶過來的咸肉干筍和干蘑菇，還有林舒拿給阮老師的一些畫冊。</br> 大家打了招呼阮老師請林舒坐，又拉了禎禎的手指給他看客廳一角,是她特意找出來的自己兒子的兩大箱子玩具，給禎禎玩的。</br> 禎禎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過去。</br> 陸旅長叫進錫下棋。</br> 林舒就跟阮老師道：“嫂子,我過來給你幫忙。”</br> 阮老師看一眼客廳那杵著的自己男人和林舒的男人，兩人身高都高，杵在那里整個堂屋都好像給擋了一大半。</br> 她笑道：“好,那就過來一起幫忙,說說話。”</br> 留她在堂屋里也沒意思,不如來廚房跟她一起說說話。</br> 她真挺喜歡跟她說話的。</br> 梁進錫看了她們這邊一眼,林舒就道：“那進錫我去廚房，你跟陸旅長下棋。”</br> 梁進錫點頭，目送著他們去了廚房才收回目光。</br> 陸旅長看得嘴角下沉。</br> ......以前進錫是個多么干凈利落的年輕人，別人說什么女人的事他從來不摻和，男女事情上更是從來不含糊，再漂亮的姑娘也不見他多看一眼，一門心思都只在公事上。</br> 彼時他還覺得他對女人并不感興趣。</br> 這并沒有什么不好，這樣對他事業只有助益。</br> 到了年紀再找個溫柔嫻淑的賢內助，就可以了。</br> 可等他調回成西軍區，回頭就聽說他回家突然娶了個家里定的姑娘。</br> 然后那姑娘成分還不好......這犯的是什么湖涂？</br>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隨著父母搞包辦婚姻！</br> 這會兒他終于醒悟過來。</br> 什么包辦婚姻啊，敢情是被人家姑娘給迷住了！</br> 鬧心。</br> 陸旅長這么一鬧心，下起棋來都橫沖直撞，殺氣騰騰。</br> 梁進錫跟他則是正好相反，再沒了前些日子的焦躁急進，不動聲色，穩中有謀，步步為營，結果等到阮老師和林舒做好了飯，端了菜出來，梁進錫已經一路贏了陸旅長三盤。</br> 陸旅長臉都綠了。</br> 吃完飯時間尚早大家也不急著回去，就一起說話。</br> 一邊陸旅長問梁進錫林舒去南州讀大學時孩子的安排問題。</br> 聽說他媽過來南州照顧就很不贊同，道：“老人家都不喜歡背井離鄉，且不說你爸還在老家，讓她過來照顧你媳婦和兒子，你爸在老家怎么辦？老家里的一攤子事怎么辦？我們部隊里只有把媳婦留在老家照顧老人孩子的，沒聽說媳婦上大學，老人千里迢迢撇下老伴和鄉下的孫子孫女過來照顧兒媳婦的。”</br> 梁進錫覺著陸旅長不對勁。</br> 其實先前下棋時他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了。</br> 這會兒更明確了......這是有情緒啊！</br> 他輕咳了一聲，道：“我媽就是不放心，想過來看看，哪能真讓她受累，我是打算請個阿姨照顧禎禎和我媳婦。”</br> 陸旅長：......還真是照顧他媳婦！</br> 你媳婦是資本家大小姐嗎？還要請人照顧！</br> ......不過最近都在平反摘帽子，也不搞黑五類封資修那一套了，他也就不說這個了。</br> 他只是道：“那你這又是在南州城買房子，又是請人照顧你媳婦孩子，你媳婦又讀書不工作，你經濟上能顧得過來嗎？”</br> 副團職的津貼補助雖然不算少，但也經不起這么花。</br> 說完皺了皺眉，道，“買房子錢不趁手的話就在我這里拿。”</br> 雖然不滿，但看他這一頭栽進去，看到老婆就移不開目光的模樣，顯然是拔不出來了。</br> ......鬧心，但沒辦法，他短期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少點煩心事了。</br> 梁進錫笑道：“嗯，不用，房子已經買了。”</br> 這時一直在旁邊跟林舒說話的阮老師抬頭看了過來。</br> 她跟丈夫十幾年夫妻，還聽不出他那話里對林舒的不滿嗎？</br> ......什么老人千里迢迢撇下老伴和鄉下的孫子孫女過來照顧兒媳婦，什么請人照顧你媳婦和孩子，哎喲，人家夫妻怎么過日子你管那么多干嘛喲。</br> 阮老師一向敬愛自己丈夫，可也不愿讓林舒難堪。</br> 她看了一眼林舒，林舒就搖了搖頭，低聲道：“嫂子，我們經濟沒困難的。”</br> 她聽了這話就沖林舒安撫地笑了一下，然后沖丈夫嗔怪道：“立民，進錫他媳婦雖然去讀書，但也不是不工作，她以前一邊做老師，還一邊畫畫，寫書，就你們部隊出版社，已經出版了好些套她的畫冊和兒童故事書，現在好幾家報社和出版社都跟她約稿呢，她的工資可不低。”</br> 這些都是林舒剛剛跟她說的。</br> 但工資不低什么的，是她自己加的。</br> 林舒之所以跟她說這些，當然不是為了炫耀。</br> 而是中午的時候阮老師看到禎禎的畫冊，不是什么革命宣傳畫冊，甚至不是珍貴的歷史讀本，而就是一些山里孩子生活故事的畫冊，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魚，中間穿插各種小動物，和小動物的對話，說些淺顯的道理，豐富多彩的顏色，卡通的孩子和動物形象，非常有意思。</br> 這些在書店可是很難看到的。</br> 阮老師是小學老師，整日跟孩子們打交道，又生活在這山里，自是十分有興趣。</br> 她就問林舒這些在哪里買的，林舒就跟她說是她自己編畫的。</br> 也是之前在山區基地幼兒園做老師，日日跟孩子們相處啟發的靈感，很多故事其實都是家屬院里孩子們的故事，她稍加編撰而已。</br> 林舒想到阮老師在邊境生活了十幾年，也在邊境小學教了十幾年書，就萌生了一些想法。</br> 晚上就拎了幾套畫冊過來跟阮老師討論。</br> 她想著或許可以畫一套邊境風情的畫冊，也可以寫一些邊境背景的故事。</br> 尤其這邊有很多少數民族，畫出來肯定很別具一格......她已經出版了十幾套書和畫冊，各種主題都有，現在也很難有獨特的新意了。</br> 對阮老師來說，這當然又是打開了一扇新天地。</br> 兩人一個像一條充滿豐富內容但需要新鮮靈感的溪流，一個像一條在山里長期寂寞但卻帶著獨特清新的清泉，一碰撞簡直就是火花四濺，一拍即合。</br> 這會兒阮老師聽到自己丈夫貶低林舒，可不就覺得不合適。</br> 陸旅長聽到自己妻子這話簡直像是被雷劈。</br> 關鍵是妻子那亮晶晶的眼神，一臉興奮的樣子是怎么回事？</br> 她以前更不會在人前反駁自己......她一向敬重甚至崇拜自己的。</br> 陸旅長啞住了。</br> 那邊梁進錫和林舒對了一眼，頓了頓，突然道，“我們在那邊買的房子挺大的，就在南州大學家屬院里面，是帶花園的復式兩層公寓樓，也不貴。”</br> “我先前聽我媳婦說，嫂子也想考那邊的大學是不是？這樣的話其實陸旅你也可以考慮一下在那邊買個房子，雖然大學里面有宿舍，但不是宏剛和宏梁也在那邊讀書嗎？買了房子他們平時周末也可以住。也是現在那邊在給摘帽子的那些人退房子，不然平時是很難買到的，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br> 宏剛和宏梁就是陸旅長和阮老師那兩個在南州基地寄宿中學讀初中的兒子。</br> 陸旅長的臉更黑了。</br> 這還有完沒完了？</br> 晚上梁進錫和林舒回去，禎禎還沉迷于陸家的大車大坦克中，不太愿意回家，阮老師就笑道：“拖一架回去，明天再過來玩。”</br> 林舒伸手敲了敲禎禎的小腦袋，高興得都快咧開的禎禎就立即道：“謝謝伯伯伯母，明天我過來時會還過來。”</br> “教的真好。”</br> 阮老師笑道，“我們家那兩皮小子，整天就知道打架。”</br> “這孩子是教得很不錯，”</br> 陸旅長難得承認了林舒的一項重要的付出，然后接著道，“不過一個孩子還是少了些，多生幾個熱鬧，其實現在都晚了些，幾個孩子年齡近些才好，這樣打著架一起長大，兄弟感情也好。”</br> 總之，上什么大學啊，這一上大學，又是好幾年，還生不生孩子？</br> ......不過說著他竟然就想到，嗐，回頭就讓進錫好好努力努力，干脆讓媳婦懷上就是了，懷了孩子，還讀什么大學？</br> 阮老師：......</br> 她平生第一次因為丈夫而覺得臉上臊得慌了。</br> 她一把扯過自己丈夫胳膊，對著梁進錫和林舒端了笑容道：“好了，天不早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進錫胳膊還得換藥吧？別太晚了耽誤了。”</br> 等人都走了，發現丈夫瞪著自己，阮老師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人前拉扯了自己丈夫。</br> 她輕咳了一聲，收回手，換回平時溫柔的表情，笑道：“好了，我們也回去吧。”</br> 另一邊林舒和梁進錫回了自家屋，瞅了一眼還在“嘟嘟嘟”開著車的兒子，林舒樂不可支道：“你竟然勸陸旅長買房子，你沒看到他那臉色嗎？笑死人了，沒想到你也這么損。”</br> ......不對，她想起來，他的嘴一向都是這么毒的，只是兩人生活久了，反而不覺得了。</br> 至于讓阮老師在南州大學家屬院那邊買房，其實林舒也覺得這主意不錯。</br> 只是這事還沒到那一步，先得阮老師打定主意真的決定去讀大學才是。</br> 先前梁進錫那么說，明顯就是故意給陸旅長不痛快的。</br> 梁進錫伸手拍了拍妻子腦袋，他怎么會聽到別人貶低自己的妻子而當作什么也沒發生？</br> 即使是領導或者好兄弟也不成。</br> 陸旅長他那么多閑心管自己，那就讓他自己也好好忙忙就是了。</br> *****</br> 山里的日子也沒太多事情可做，甭管陸旅長通不痛快，他老婆和林舒之間的友情就在一天一天的相處中日益升溫了。</br> 尤其是學校放了寒假，但凡他跟梁進錫不在家的時候，就不是林舒帶著孩子到他家跟他老婆一起做飯說話畫畫編書，就是他老婆過去梁家......還是做一樣的事。</br> 有時候還有邊境村其他的軍官家屬，也甭管這些家屬是讀過書還是沒讀過書的，都能被進錫他媳婦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跟著她一起瞎嚯嚯。</br> 沒放寒假的時候，她還去了邊境小學，據說是給學生們上美術課。</br> 這邊境山里的孩子，上學就是為了學實用的本事，認字，學會算數，不做睜眼瞎，她教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有什么用？</br> ......據說讓孩子們畫完之后，她還匯整編輯了故事，準備找出版社出版。</br> 陸旅長震驚，她出的那些書和畫冊就是這么來的？</br> 水分也太大了！</br> 這些出版社也由著她胡來？！</br> ......不過想到她那會忽悠人的勁，她能忽悠的出版社給她出版肯定也不是難事。</br> 陸旅長有一日回家......這些日子他回家他媳婦早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他回來就高興得迎過來，又是給他除外套又是問候他了。</br> 事實上現在他就是出去好幾天不回家，他那媳婦也能跟沒事人一樣，不見一點掛念了。</br> 他這日回家找到里屋才看到他老婆正跪坐在桌前忙著什么。</br> 桌上是一幅幅涂著濃烈色彩的畫，涂得亂七八糟的，但因為顏色鮮艷，也不能說不好看。</br> 他咳了一聲，他媳婦才抬頭，看到他就忙把手上的畫小心翼翼放桌上，這才又回頭笑道：“立民你回來了？我正在整理學生們的畫，你看，是不是很漂亮？真沒想到，這些孩子平時讀書馬馬虎虎，但畫畫竟然這么有天賦。”</br> 天賦？</br> 陸旅長簡直眼瞎。</br> 不就是拿了一堆顏料亂涂嗎？</br> 他哼了一聲，道：“這就是進錫他媳婦帶學生們畫的？她倒是真舍得顏料，這些顏料，恐怕都夠學生們家里一兩個月的飯錢了吧？”</br> 阮老師嗔自己丈夫一眼，這人怎么就對進錫他媳婦這么大意見呢？</br> 人多好啊。</br> 又聰明又漂亮又能干又平易近人，能畫得了畫，也能坐田埂上跟老農聊家常。</br> 她嗔道：“你說什么呢？這些顏料不是外面買的，這都是進錫他媳婦自己找的古方子，帶著學生們在林子里挖的樹皮，樹根花草，甚至還有些石頭做的天然顏料，你看，顏色是不是很漂亮？進錫他媳婦說了，其實山上的資源這么豐富，可以想法子做些東西通過公社或者學校賣出去，這樣也能貼補一下學生家里......你也知道，這些孩子們見天兒的都吃不飽，唉。”</br> 這樣讀書不僅不需要花錢，還能賺錢貼補口糧，山里那些村民也就肯定愿意把孩子送來學校讀書了。</br> 陸旅長聽得瞠目結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