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幸運</br>　　梁進錫一時有些無語。</br>　　他對這些事別說上心,壓根就是連眼都不入，能說什么？</br>　　而且這中間不還有一件陳年舊事嗎？</br>　　就是當年那個護士......叫什么名字他是忘了，但事情卻還記得，那個護士連著她媽在后面說自己跟她處過,還讓林舒剛去山區基地團的時候受過別人的誤會。</br>　　所以梁進錫對這事還真是一時不知道說什么。</br>　　然后林舒再接再厲,又嬌嗔道：“還有,剛剛我就是碰了一下你,你就握住我的手，是不是那些醫生護士過來碰你，你也一把握住人家小姑娘的手？”</br>　　說到這里卻又忍不住低頭笑出來。</br>　　她當然只是在說笑，她還能不了解他嗎？</br>　　他們剛剛才親熱完。</br>　　她的眼睛水亮，眼角飛紅,這樣撒嬌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嬌艷可愛。</br>　　梁進錫看著她,心里漲得滿滿的,喜歡得不行。</br>　　雖然才剛親熱完,但他一時又忍不住,單手穩住她的身子，再低頭捕捉到她的唇，吻住,相互之間的氣息交纏，一下子那點子說話的情緒又消失殆盡,完全只剩下實質性感官的交流了，林舒當然也很快就忘了剛剛說的事。</br>　　倒是梁進錫，雖然吻得心潮疊涌,但她懷著孕,這里又是醫院,所以還是吻得十分克制,稍微緩解一些，就止住了，撤開，摟著她的手撫了撫她的后背，溫聲道：“我知道是你。”</br>　　林舒“唔”一聲，趴在他懷里穩了穩心神，才反應過他是在答她先前的話。</br>　　她笑了出來，也沒問他為什么知道是他......她知道他是超級敏銳的人的。</br>　　只是從他懷里扯出來，道：“我們這樣，你傷口要不要緊，你不要忍著傷口又崩了。”</br>　　他這個人就這樣，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一樣。</br>　　說著她的目光看向他的左邊胳膊。</br>　　剛剛他們親熱他的左手完全沒有動過......先前她已經仔細問過外面那個護士他這些天的情況，護士著重說了他現在情況已經穩定，不過也簡單說了一下前面昏迷和比較兇險的事。</br>　　“本來算不上是多重的傷，”</br>　　他看她說著話突然眼淚汪汪，就道，“只是戰場上顧不上仔細處理，就惡化了，現在緩過來也就好了。”</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林舒腦子里卻立即浮出來他在戰場上受傷，只能簡單包扎就日日在深山老林里槍林彈雨，說不定還要在水中浸泡，一想到這她心里就痛得喘不過氣來。</br>　　“好了，”</br>　　他伸手幫她抹了抹淚，道，“這段時間都回不到戰場，訓練場都上不了了，就在家陪你。”</br>　　林舒點頭。</br>　　梁進錫就又問她，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過來的？”</br>　　“阿媽和韓稹送我過來的，我們就住在這附近的招待所里。”</br>　　林舒聽他問起這個，注意力果然被轉移，想到在外面的阿媽和韓稹，有些不好意思。</br>　　這次她堅持過來，讓大家都很擔心，這段時間，大家也一直照顧著她......不過她也知道，這個時候，她能夠從容鎮定，盡量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也接受大家的關心，就是安撫大家最好的方式了。</br>　　她道，“我去叫他們進來，一會兒我就回去了。”</br>　　天已經黑了，一過來她就過來見他已經很任性，見完再不舍也該回去的。</br>　　第二天林舒再過來時蘇令行也跟著過來見了他。</br>　　梁進錫只是打了個招呼，叫了她一聲“蘇女士”，冷淡又疏離。</br>　　等李慧茹帶著大家離開，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林舒兩個，梁進錫才看向她。</br>　　林舒就簡單把這幾個月顧家和蘇家輪番出場的事情都說了。</br>　　知道他沒那么弱，哪怕他還受著傷，她還是把前后所有的事情，包括她生父生母的事情，陳老婆子命孫媽把她扔雪地里的事，顧家想讓她去醫院檢查看能不能捐骨髓，她沒去檢查，顧家孫女一個月前去世，還有這次他受傷的消息是顧老爺子帶過來的都說了。</br>　　梁進錫聽得臉那叫一個黑。</br>　　......還有些發沉。</br>　　因為她生父生母的事情他早就聽林美蘭說過。</br>　　......這種只有當事人也才知道自己那半的事情，林美蘭卻都知道，還知道具體的細節。</br>　　雖然他早對林美蘭的話有了六七成的確信，但這會兒再進一步確認心里還是發沉。</br>　　因為林美蘭說，這是她看的，一本書里的世界。</br>　　這事，怎么想都讓人心底發沉。</br>　　林舒看他神色緊繃，只以為他是在為她的事生氣。</br>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道：“那些事，我都沒有在意了，你也不用在意，對我一點影響都沒有了......說起來，這次的事還應該感謝顧老將軍，不然我就被你騙過了，相比較被騙過去，我更想像現在這樣陪你一起，不然，以后這件事我想一次，心里都會難受一次的，進錫，你要相信我，我沒有你以為的那么經不住事。”</br>　　不是覺得她經不住事，只是不舍得她擔心難過而已。</br>　　“還有，”</br>　　林舒低著頭，看著他握著自己的手，低聲道，“進錫，原本我是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可是自從知道我父親的事之后，我就開始不停的做夢，夢到你受傷的情形，那時，我又擔心又害怕，怕你會跟我父親一樣，再也回不來，那樣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難受......”</br>　　她知道為了孩子她肯定會繼續生活，還會帶著笑，好好的生活。</br>　　......就像前面那些即使心里再害怕再擔心，但仍如常跟大家生活說笑的她一樣。</br>　　可是她知道她的心一定會一直都是痛的。</br>　　再不會圓滿。</br>　　也是那時候她才知道，他對她來說，已經那么重要。</br>　　是嵌進了心里，再不可能拔除，她的生活必得有他，才能圓滿那種。</br>　　她道，“所以，不管你受了多重的傷，只要你活著回來了，我就很高興很高興了，也想在你受傷的時候，能陪著你。”</br>　　梁進錫聽她這么說，卻又想起來后來他再見被當成精神病關起來的林美蘭時，林美蘭說的一段話。</br>　　林美蘭說：“梁進錫，你那么愛她，但她有多愛你呢？你以為你要是在戰場上少了條胳膊，少了條腿，或者瞎了只眼，林舒她還能情比金堅，一如既往的愛你嗎？她跟你在一起，不過是貪圖你能庇護她，給她風光的好日子......就像她親媽，說起來，以前還不覺得，現在才發現，她跟她親媽還真是像，走到哪里都有男人愛，都有男人愿意為她去死，死了一個反正后面還有第二個，照樣能過風風光光的好日子，享受絕美的愛情......”</br>　　“梁進錫，本質上，你不過是跟周成志一個樣，或者，你不過是另一個顧照量而已。你以后肯定會見到蘇令行的，你看看她沒了顧照量，日子過得有多美滿......如果你死了，林舒不過又是另一個蘇令行。”</br>　　彼時梁進錫看著她，并無一絲動容。</br>　　心底有波瀾，卻不是林美蘭期待的那種波瀾。</br>　　他跟她道：“你腦子的確有病，還病得不輕。”</br>　　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塌糊涂，還瘋子一樣為別人的人生要死要活，這不是有病是什么？</br>　　在戰場上的每一刻，他們想到的都是贏，讓對方死和讓自己活。</br>　　可從來都不去想自己要是死了，尸體會怎么樣blablabla......有病嗎那不是。</br>　　他并沒有說“那如果我真的少了一只胳膊，你會怎樣”這種話，而是捏了捏她的手，道：“以后不會了，這次休養回來之后，我應該也不會再深入戰場了。”</br>　　后面暫時不會再有大規模的戰場，前些戰場的話，以他的職位和身體情況，都不會再在前線戰場。</br>　　林舒抬眼看他。</br>　　他笑了一下，低頭突然吻住她，然后她就聽到他道：“舒舒，我愛你。”</br>　　他愛她，愿意盡可能的給她最好的，最完整的愛。</br>　　他的話裹在濃濃的他的氣息和炙熱的呼吸中，傳到她耳中，心里。</br>　　林舒心底一震，全身都酥麻了一下。</br>　　她一直都知道他愛她。</br>　　可他從來沒這么直接簡單的跟她說過。</br>　　他說的最多的是，“我想要了”“我想要你”......</br>　　她的手抽出來，摟住他的脖子，好一會兒才用低到她覺得他應該都聽不清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聲音喃喃道：“進錫，我猜，從我出生開始的所有的不幸和波折，大概就是為了遇到你的幸運......但真的已經很感恩。”</br>　　不管其他人對她如何，但她遇到她阿媽，然后是他，這樣的運氣已經遠遠超過了那些磨難了，她早已經完全沒有一點怨懟。</br>　　梁進錫沒打算跟林舒說林美蘭的事。</br>　　他對自己媳婦到底有沒有像林美蘭說的，重活一輩子一點也不好奇......事實上，他覺得她并沒有。</br>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所以根本就沒打算問。</br>　　但他沒問，林舒卻先提了。</br>　　她道：“昨天過來時聽到外面的護士說有一個記者不知道怎么惹著了你，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是怎么回事？”</br>　　顧老爺子讓顧夫人過來給她道歉。</br>　　顧夫人曾經跟她說過，都是那個記者林美蘭跑去挑撥，她才找上她的。</br>　　所以姓“林”的記者，林舒就立即猜到可能是她。</br>　　“是林美蘭，”</br>　　梁進錫沒打算問，但林舒問了，他也不會瞞她。</br>　　他道，“之前周成志買通了部隊一個士兵，自己作死把自己送到了部隊的審訊室，被當作奸細處決了。周成志和他家里人這些年做過不少非法的事，其中很多都有林美蘭的影子，她腦子有些問題，直接進精神病院比留在外面安全。”</br>　　林舒呆住。</br>　　她沒想到周成志竟然這么死了......</br>　　“林美蘭，她有沒有跟你說過什么？”</br>　　她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識問他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