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誰的腦子不好</br> 這晚林舒很晚才離開梁家。</br> 自然還是梁進錫送的她。</br> 路上梁進錫還是一貫的不多話,不過現在林舒對他的感覺和最開始已經完全不一樣。</br> 這也很奇怪,明明兩個人認識才兩天,但卻像是已經經歷了很多。</br> ......看,就這條路,他送她都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br> 林舒晚上說的話太多,玩得有些累了,其實這個點本來她也該睡了。</br> 所以這回她也沒怎么說話,就跟在他身邊看著地面小心地邁著步子走。</br> 大晚上的,天黑,大年三十的,可是連半點月光都沒有。</br> 地面又是冰雪面,滑得很,她可不想大過年的摔上一跤。</br> 一直到了知青所院子門口,她回頭,跟他說:“梁大哥,我到了,你回去吧,新年快樂。”</br> “嗯,”</br> 他沖她點頭,道,“進去吧。”</br> 林舒邁上小土臺階,大概是今天太高興了,想到什么,又回頭沖他笑道:“不算小時候的事,再過半個小時,這回我們認識也有兩年了呢。”</br> 梁進錫一愣。</br> 林舒看他看著自己的嚴肅表情,就跟他比劃,道,“再過半個小時,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們是去年認識的,再加上新的一年,不就是兩年了嗎?”</br> 梁進錫眸光微動,月色下眸色黑如深淵。</br> 他道:“嗯,差不多。”</br> 林舒便很高興地轉身拽開了院門,踏腳往里面去。</br> 可是她小心了一路,萬萬沒想到院子里面的臺階竟然多出了一層新冰,一腳踩上去就滑了下去,還好他看見,反應很快,伸手就把她拽了回來。</br> 他拽了她回來,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等她站穩才松手。</br> 可是沒想到的是,他松了手,她卻沒有松手。</br> 這會兒她已經轉過身來面對著他。</br> 她的小手緊緊拽住了他的手指,仰頭呆呆地看著他,小嘴微張著,月光下,一臉的震驚茫然和失措。</br> 那一瞬間,他的心猛跳,用了他本能的克制力才克制住那一瞬間產生的沖動。</br> 林舒拽著他的手指。</br> 她感覺到了他的心跳聲,強而有力,直擊人心。</br> 他的手很大,大約是常年握-槍,手指和手心都有厚厚的繭子,粗糙炙熱,握住她手的時候,都是力量。</br> 林舒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br> 那么強的力量感,情緒炙烈得讓人暈眩。</br> 可卻偏偏還是不知道是什么情緒。</br> 她拽著他的手指好半天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忙松開他的手,有些慌亂的想往后退,又被他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br> 兩人就那樣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br> 她慌亂,臉上滿是緋紅。</br> 他則是盯著她看。</br> 林舒好一會兒才慢慢緩了過來,低聲道:“不好意思啊,剛剛沒注意。”</br> 輕吸了口氣,又道,“好了,這回我注意了,你回去吧。”</br> “先進去吧,”</br> 他道,“等你進去了,我再離開。”</br> 林舒點頭。</br> 默默轉頭,就在他的目光下勉強穩著步子回了屋子。</br> 進屋之前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就看到他果然還在原處。</br> 這晚上徐娟沒回來。</br> 炕桌上留了一張紙,說是不知道她回不回來,晚上就跟她堂姐一起睡了。</br> 熱水瓶里燒滿的熱水。</br> 旁邊臉盆架上她的臉盆里放著涼水。</br> 真的是很體貼了。</br> 林舒心里暖暖的,先前因為梁進錫有些亂的心情總算是恢復了正常。</br> 她覺得以后還是要少點“碰”到梁進錫,那種感觸太過強烈,她很難保持完全沒事一樣,那個樣子也太小家子氣了一點,而且讓他誤會了也不好,太影響正常相處了。</br> 至于林美蘭的那些個鬼心聲,她是死死的摁住千萬不許再冒出個頭來的。</br> *****</br> 新年幾天隊里沒安排什么活。</br> 知青們就難得的清閑,每日里或是就在一起玩,或是去縣里逛街,或是去隔壁公社找了相熟的知青聚聚。</br> 林舒因為搞紡織品廠章程的事,就沒跟大家在一起,白天多是呆在梁家,晚上才回宿舍,跟徐娟一起討論討論紡織品廠建好好,做些什么產品,以及產品的具體細節。</br> 這個話題看似簡單,卻談也談不完。</br> 從村里村民婦女孩子們喜歡的式樣,實用的東西,到市里不同群體中的流行,內容多著了。</br> 林舒過得忙碌又充實,但知青們那邊的議論卻更多了。</br> 主要是,以前林舒說是梁進錫的對象,可梁進錫遠在部隊,又看不見,而且那時候大家天天一起要去隊里上工,最多也就是胡大娘照顧些,也沒什么特別不一樣。</br> 可現在卻不一樣,好家伙天天都呆在梁家,大半夜回來梁營長接送......這,這也太明目張膽了些。</br> 而且加上那個教師名額的事,不少人心里總有了那么一絲疙瘩。</br> “真給咱們女知青丟臉。聽說了嗎?原來她在西州城有個對象是真的,人家跟她鄰居,青梅竹馬十幾年,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說是讓她下鄉就待兩年,可她長得招人,一下鄉就被人家隔壁公社看上了,她為了自保,就把人梁營長推了出來,說是她對象,大概是眼前的利益更重要,現在就賴上了。”</br> 一個女知青道。</br> “不能吧劉梅,這事之前不是說是謠言嗎?聽說林舒家跟胡大娘家是親戚......”</br> “怎么不能?”</br> 先前說話的劉梅道,“為了回城或者在這邊日子過得好點,把自己嫁給當地人的知青還少嗎?不過她是真有本事,賴上的竟然還是個軍官,只是做事太不要臉了些,也不知道那梁營長就這么被蒙在鼓里算不算是欺騙軍婚,這事要鬧出來,更不知道會不會連累我們?”</br> 廚房里一時有些靜默。</br> 這時一直聽著她們說話的趙琴就轉頭看向同樣一直都沒出聲的陳淑芬,道,“淑芬姐,我看劉梅說的有道理,林舒男女作風上有問題,行為不檢,欺騙的更是解放軍同志,這事可不是小事。”</br> “我們女知青這邊都是你負責的,這樣的事,你不能不管吧?這事沒鬧出來,就是害了梁營長一輩子,鬧了出來,說出去,就是清河大隊的女知青不要臉,勾三搭四騙婚,我們所有清河大隊的女知青都要沒臉見人的。”</br> “哐當”一聲。</br> 端著臉盆剛從屋里走出來的徐娟猛地把臉盆砸到了案桌上,沖著趙琴就怒道:“清河大隊女知青不要臉,我看你現在就不要臉!嫉妒的丑惡嘴臉簡直不能看了!說得冠冕堂皇,不就是為了那個教師名額嫉恨林舒嗎?你有本事你也有個做將軍的爸爸,從小在部隊長大,能認識個部隊里的對象啊!”</br> 趙琴最要臉面,被徐娟這么罵,氣得一梗,罵道:“什么將軍?別以為我們不知道,她爸可是個□□,現在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在勞改呢!”</br> ......</br> 林舒和梁進錫就站在院子外面。</br> 他們正好從村子里面過來,走到這邊,跟女知青院子里的廚房就隔了一道墻。</br> 其實三十那晚之后林舒這幾天都盡量早早回來,不讓梁進錫送了。</br> 但今天大年初三,第二天梁進立就要去找大隊,所以這晚在梁家吃完晚飯后,就拿了自己跟梁冬荷仔細討論過,梁進錫也看過的章程,又跟大家解釋了一遍,回來的就稍微晚了些,天已擦黑。</br> 清河大隊幾個村子都是山村,沿山而建,知青所離梁家雖然不遠,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鐘,但中間卻也有一些偏僻拐角之處。</br> 大娘說村里雖然一般都是安全的,但難保有什么意外,讓梁進錫送她。</br> ......這兩天林舒察覺到大娘對她和梁進錫的態度已經有所改變。</br> 梁進錫剛回來那兩天胡大娘一直撮合他們,但年后這幾天卻變了,跟林舒說其實她心里是把她當閨女的,讓她別不自在,就把梁進錫當大哥就行了,她有什么事,當大哥的幫忙不是理所應當?</br> 林舒想,大概是梁進錫跟她說過什么了吧。</br> 這樣的情況之下,她跟梁進錫的相處已經自然了許多。</br> 介于漸熟的朋友和家人之間。</br> 所以胡大娘又讓梁進錫送她,她自己也是十分小心謹慎的人,就應了下來。</br> 誰知道走到這里,就聽到了里面這么一番話。</br> 梁進錫面色十分難看,冷聲道:“走吧。”</br> 拐過拐角再往前走上一截才到院子門口。</br> 他轉回頭,看向她,道:“我陪你一起進去。”</br> 林舒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冷氣,那股冷氣壓比第一天看到他時還盛。</br> 她想笑一下,卻發現并不怎么笑得出來。</br> 因為那些人不僅說她,還說了她爸。</br> 就算是知道她爸幾年后會平反,會恢復原職,可是她仍是不能接受別人罵他。</br> “不用,”</br> 她道。</br> 還是盡力不讓自己受里面那些人的影響,道,“沒事,這件事我自己處理就行了。”</br> 他卻不理會她,沉著臉,手已經按上了大院的木門。</br> 她一把拽住他的軍大衣,輕吸了一口氣,抬眼看他,道,“真的,這樣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處理。”</br> “你聽到了,她們背后造謠,無非就是為了那個什么沒影的教師名額,或者因為我得了大娘的照顧而心生不滿,可是,她們也就是只能在背后說這幾句話了,有什么用呢?因為大娘還有你信任我,就沒有任何用。所以,大娘,大伯,梁隊長,秀紅姐,還有你,你們一家人信任我,這已經是最好的支持,不需要你們替我跟她們爭拗任何東西,因為,跟她們多說一句,都是降低了自己。”</br> “至于跟她們澄清,我自己就可以。”</br> 她認真道,“你相信我,她們欺負不了我的。”</br> 梁進錫定定看了一會兒,目光從她的臉上再移到她拽著自己軍大衣的小手,總算是松了按在門上的手,收回,道:“好,那你進去,我就在這里,你過去澄清。”</br> 他的樣子就像是小孩子在外面被欺負了,被自家大哥發現,大哥拎了人出去,找到幫欺負他的孩子,然后就在旁邊抱手道:“去,把他們都給打一頓,我就在這里看著,看誰敢還手!”</br> 林舒抿了抿唇,知道大概這是他的最大讓步了。</br> 這個人,看著冷,其實真的跟胡大娘一樣,護短的一塌糊涂。</br> 林舒搖了搖腦袋,趕緊撇除雜念,道:“那我進去了。”</br> 先前梁進錫按著門,木門發出動靜,但里面的人正吵著,鬧哄哄的,沒人注意。</br> 等林舒“吱啞”一聲推開門,廚房里的人才都看向了門口。</br> 然后這一看,后面色一下子都變了。</br> 陳淑芬目光閃了閃,看了一眼后面梁進錫,這才看向向著她們走過來來林舒,道:“林舒,你回來了。”</br> 林舒沒有理會她。</br> 她徑直走到了趙琴面前,道:“剛才是你在說,我行為不檢,有男女作風問題嗎?”</br> 趙琴當然也看到了院子門口站著的梁進錫。</br> 看到他渾身沉郁的氣勢。</br> 想到自己并沒有說任何這位梁營長不好的話,趙琴的尷尬窘迫立時消去了不少,心里竟然還生出了一些快感。</br> 她道:“難道不是......”</br> “啪”得一聲,林舒抬手就一巴掌打到了她的臉上。</br> 趙琴“啊”得一聲,捂著臉退了一步,都被打懵了。</br> 她的臉火辣辣的,天邊最后一絲余光之下,眾人看到她的臉迅速腫了起來。</br> 大家根本沒想到平時十分好說話的林舒會突然動手。</br> 更想不到看起來十分嬌弱的她一巴掌竟然這么狠。</br> ......她們都忘了林舒是部隊里長大,不知道她從小就是在部隊子弟學校讀書,而那里體能和軍體拳各種拳是每天日常的訓練項目,所以,她其實真的不像表面上那么嬌弱。</br> “林舒,你這是做什么?”</br> 陳淑芬最先反應過來,沖著林舒不悅道,“大家都是知青,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br> “好好說?”</br> 林舒挑眉,道,“她都已經在背后惡毒造謠誣陷我行為不檢,男女作風有問題,還要跑去我對象那里直接破壞我婚事了,我為什么要跟她好好說?”</br> 陳淑芬皺眉,道:“這些事如果不是真的,你好好澄清就是了。”</br> “好好澄清?”</br> 林舒笑了一下,道,“我為什么要好好澄清?人家都詆毀我到這種程度了,我當然要一巴掌打回去啊,狗沒腦子,被人稍微挑撥一下就來咬我,我還要跟條狗好好說理不成?她腦子不好,難不成陳知青你腦子也不好,還是覺得我腦子不好啊?”</br> 眾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