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十分的愁</br> 知青宿舍在村西頭,是原先村里老地主給家里長工住的前后兩個小院子,一個院子里三間茅草頂的土坯房。</br> 前頭院子住女知青,后頭則是住男知青。</br> 現在知青所加上新來的一共有二十二個知青,十個女知青。</br> 人不算多,一間房就安排了住四個人,女知青這邊原先兩間住滿了,林舒和徐娟就新占了一間。</br> 房子小窗戶更小,黑洞洞的。</br> 雖然已經簡單打掃過,但因為長期沒住人,還是有一股子塵土和霉味。</br> 家具是沒有什么家具的,四個土炕,里頭兩個上面鋪了干秸稈,外面兩個一個空著,一個上面有一個暗色的炕桌。</br> 這會兒徐娟那個去年下鄉的大堂姐徐芳也在。</br> 她跟林舒還有徐娟道:“知道你們今天過來,屋子先前秀紅姐跟我已經給你們簡單打掃了一下,里面兩個炕都燒了,也鋪了秸稈,你們就睡里面就成了,不過你們自己還得仔細收拾一下?!?lt;/br> 林舒謝過徐芳和胡大娘周秀紅,就從行李里面拿了一盒點心和一些糖果出來,招呼胡大娘還有周秀紅到炕桌這邊坐,道:“大娘,秀紅姐,你們先坐一會兒,我看看這兒怎么收拾,一會兒陪你們說話。”</br> 這孩子可真是周到。</br> 胡大娘就把小石頭推了過去,讓他去吃糖果,笑道:“不用坐,我們給你一起收拾吧?!?lt;/br> 說著就看了看大隊發的那些東西。</br> 就一床薄被子和一個草芯枕頭,床單被套枕頭套什么都沒有。</br> 她問林舒,道:“這床單什么的都沒有,我看就讓你秀紅姐去家里給你取一套去?都是家里土布做的,你別嫌棄。”</br> 林舒忙擺手,道:“我怎么會嫌棄?不過大娘不用麻煩了,這些我都帶了的?!?lt;/br> 她家里所有東西她媽早就收拾了,這次給她生活必須的東西都帶了一套,其他的衣服被子用品都打包放在了宋家,等她到這邊發電報報平安之后再給她一批一批寄過來。</br> 她說著就利落的開了大行李袋,從里面抽出了素色的床單被套,還拿了塊舊毛巾抹布出來,笑道,“大娘你們坐,這你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就鋪一下床單被子,不著急,一會兒就跟你們說話?!?lt;/br> 周秀紅從林舒手里拿過了床單被套,笑道:“我給你鋪床,你就收拾一下你的東西?!?lt;/br> 胡大娘摸了摸被子卻是道:“舒舒啊,這被子也太薄了些,我看要不今晚你就先住我們家里去吧,進錫那間房一直空著,多少年都沒人用了,你就住進錫那間房?!?lt;/br> 梁老爹以前是大隊支書,家里又只有兩個兒子,負擔小,后來梁進錫進部隊上軍校又都有補助,隔段時間都要寄些東西和錢回來,所以梁家的家境是村里數一數二的好的,屋子雖然還是土坯房,卻大。</br> 林舒一聽卻是一個腦袋兩個大......</br> 自己這速度可真夠快的。</br> 今天剛才下鄉,然后對象就有了,接著還要住人家房間了......可她連人是扁是圓都沒見過。</br> 她牙疼似的齜了齜牙,道:“不,不,不了,大娘,燒了炕一床被子就夠了,沒事的,我還帶了毯子的。”</br> 林舒皮膚白,臉一紅遮都遮不住。</br> 胡大娘以為她是害羞了,就也不勉強她,只是轉頭就跟兒媳婦周秀紅說了一聲,讓她拎了兩床被子和一些日常用品過來,這一回林舒沒再拒絕她的善意,只默默把這些點點滴滴都記在了心里。</br> 簡單收拾完胡大娘就叫了林舒去家里吃飯。</br> 林舒應下了,從行李里拿了兩袋麥乳精,兩包紅糖還有一大包奶糖去了梁家。</br> 梁家人口簡單,胡英枝和梁老爹就兩個兒子。</br> 大兒子梁進立,是梁家村生產隊的隊長,娶的兒媳婦周秀紅是隔壁石灘大隊周家村的姑娘,兩人生了兩個小子,就是前頭胡大娘說的柱子和石頭,一個十歲一個八歲。</br> 小兒子梁進錫,也就是林舒還沒見過的“對象”,現在在部隊。</br> 梁家人都是很樸實的人。</br> 胡大娘爽朗利落,梁老爹梁進立以前還是清河大隊大隊長,這些年才退下來,沉默板正,行事有自己的一套,而周秀紅則是敦厚賢惠的性子。</br> 柱子和石頭正是歡騰的時候,這一家的日子雖然跟大多數村民一樣,也窮,但真是很不錯的了。</br> 他們對林舒十分熱情。</br> 說實話梁家二老對小兒子的婚事已經操心了很久。</br> 梁進錫已經二十六,年紀不小了。</br> 鄉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這時候哪家不是孩子滿地跑了?</br> 可他卻一直連個對象都沒有。</br> 前些年他在軍校,還在讀書,他們雖然也有點心急但卻也不敢貿然給他張羅,但現在畢業都兩年了,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每次打電話問他他都是那句“你們別瞎操心,我心里有數”,這有數都有數好幾年了媳婦卻是連個影都沒有,能讓人不操心嗎?</br> 所以胡大娘和梁老爹都打算這次過年他要是回來還沒個準話,那就直接給他相看,定下個媳婦了。</br> 誰知道這時候突然天上掉下個對象來了?!</br> 還不算是不知根不知底的。</br> 是堂姑家的孫女,小時候還抱過的,這多有緣分!</br> 以前胡大娘也沒少擔心兒子找個城里姑娘,姑娘會嫌棄他們農村人,這事可沒啥稀奇的,不說遠的了,就是村里東升在縣里做工人,娶了個縣城的姑娘,人家都不許婆婆進門!</br> 可胡大娘跟林舒接觸了一下午一晚上,已經對她喜歡得不得了!</br> 家里條件好,長得好,卻沒一點城里姑娘的嬌氣,來了鄉下,看到那知青宿舍條件那么差,眉頭都沒皺一下,打掃屋子時看出來不怎么熟練,但卻一直認認真真,對待他們也是一點沒有嫌棄和傲慢,親近又實誠。</br> 而且她眼神安靜鎮定,這表現并不是裝出來的。</br> 這點胡大娘還是看得出來的。</br> 這孩子家里是教得真好。</br> 噯,當然好了,她又不是沒見過這孩子的爺奶和爸媽,那哪一個不是熱誠又真摯的人呢?</br> 胡大娘真是很高興。</br> 但胡大娘很高興,林舒卻是十分的愁。</br> 這家人真是好人,對她這么個拉了那么遠的遠親還這么好,可她卻逼不得已拿他們的兒子撒了這么個大謊。</br> 所以吃完晚飯她特意跟著胡大娘去了廚房要幫她洗碗,胡大娘不用,讓她歇著,林舒就拿了塊干凈抹布擦碗,胡大娘洗一個,她擦一個,一邊擦著一邊聊天。</br> 就在林舒忐忑著要怎么開口解釋時,胡大娘先問了。</br> 她道:“舒舒啊,我記得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在西州城嗎?咋跟進錫處上對象了啊?”</br> 林舒呼吸都滯了滯,雖然尷尬但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大娘,那個,我跟......梁大哥,其實只是,只是因為我不想去那個石灘大隊,很想到清河大隊來,一著急才說梁大哥是我對象的......”</br> 看到胡大娘一愣,一著急脫口就道,“其實,其實只是我喜歡梁大哥,以前我跟爸爸在部隊時就見過梁大哥,那時候就喜歡上了梁大哥,所以我才一心想要來清河大隊,不過大娘,這事梁大哥并不知道,他并不喜歡我的,所以大娘,如果梁大哥他已經有了對象,我給你們道歉,千萬別讓他們生出什么誤會......”</br> 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忙吸了口氣,憋住了。</br> “對不起大娘?!?lt;/br> 林舒看到胡大娘一臉驚怔的表情,心里真是愧疚至極。</br> 她為了自己,自私的利用和欺騙了這么善良真誠的一家人。</br> 她道,“對不起大娘,不過這都是我自己的私心,梁大哥并不知道,我只是想來清河大隊,但等梁大哥回來,我會跟他解釋的,也絕對不會妨礙他說親事......”</br> 胡大娘:......</br> 胡大娘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br> 她就是再能想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啊。</br> 這丫頭,這丫頭都是說的什么話哦!</br> 不過她看著林舒一臉窘迫愧疚,那都快哭出來的模樣,驚愕就慢慢轉變成心疼和感動了,心道,哎喲,多好的孩子??!</br> 人家石灘大隊可是直接請她去做老師,她都拒絕了,就為了他們家進錫一門心思只想來他們清河大隊。</br> 這得是多喜歡他們家進錫啊?!</br> 就她兒子那德性......哎喲,雖然她知道她兒子其實十分的好,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脾氣壞啊!</br> 一般人受不了他!</br> 這么好的姑娘這么喜歡他!</br> 胡大娘簡直是感動不已。</br> 她握住了林舒的手,道:“沒事沒事,好孩子,進錫他哪有什么對象?上次打電話問他他還說沒有!你放心,以后你就是進錫的對象,上次他還說了,今年過年應該能回來,到時候就把你們的事情給定下來!你就安心的在這里過日子就行了!”</br> 被握著手,感覺到胡大娘十分熱情和慈愛的林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