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搜索》
眾賓客目瞪口呆,臺下傳出陣陣驚呼。胡劍陵轉頭看大屏幕,畫面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激情地做愛。他慌里慌張地看看顏思曦,看看眾賓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1.我叫陳婷婷
夜色已經深了。
戴景然拖著疲憊的身軀,帶著一身的酒氣,醉眼惺忪地回了家。這頓酒沒白喝,一頓酣飲之后,錢包里多了張銀行卡,卡里存了8000萬元人民幣。
戴景然是舉國皆知的“股神”。一年來,凡是他推薦的股票,沒有一支不漲的,有的股票今天剛被推薦,明天就會漲停,甚至連續幾天漲停。全國各地成千上萬的散戶隨時關注著戴景然的只言片語,跟隨著戴景然的指揮棒買進賣出。
但是戴景然不滿足于“股神”的名號,如何把這一名號轉變成銀行的存款,才是他最關心的。他一直等待著,他知道,總有一天,大魚會上鉤。
一個月前,上市公司四海煤炭股份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孟強找到了他。四海煤炭業績平平,自五年前上市后就一直沒什么表現,股價徘徊于八九元附近。戴景然馬上意識到,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大魚。兩人一拍即合,談好了分成計劃,戴景然借著四海煤炭職工股上市之機,向全國股民推薦這支股票。
為了誘敵深入,戴景然明確給出目標價位——第一目標位28元,第二目標位40元,而此時的股價僅在10元左右。
戴景然是誰?股神啊!
于是,千千萬萬的散戶紛紛跟進。四海煤炭一度沖到58元。戴景然繼續鼓勵散戶“咬定青山不放松,任爾東西南北風”,直到最后莊家開始出貨,股價開始陰跌,他照樣讓散戶不停地加倉,說是莊家在洗盤。可是莊家洗盤的結果是,股價一路陰跌,最后收報只有3元多。
人生得意須盡歡。四海煤炭開了一次慶功會,戴景然理所當然地拿到了他的8000萬元人民幣。他再也不是股神了。
一個“股神”賣了八千萬,值了!
戴景然摸索著走進書房,打開電腦,登陸QQ。臨睡前上網看看有沒有最新消息,有沒有人找過自己,這已經是他多年的習慣了。一年前,為了跟散戶們交心交朋友,他公布了自己的QQ號碼,通過QQ推薦他認可的股票,這其中自然包括四海煤炭。一年來,他已經聽了太多的阿諛奉承。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來,罵街操娘的信息多了,人們用盡了各種污言穢語咒罵他。
看著一個個小頭像爭先恐后地跳動著,戴景然愉快地笑了。
愚蠢的散戶啊,除了罵罵街操操娘,還能干什么呢?股市如戰場,誰都不能相信!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一個叫“小迷糊”的網友發來的信息倒是吸引了他,這條信息沒有像別人那樣謾罵,只是有點莫名其妙:
我是一個叫陳婷婷的girl,被綁架,后來死了。請你把這封信立即發給你的6個好友,1天后,你喜歡的人就會喜歡上你。如果不發,你就會在5天內離奇死亡!這條信息始于1877年,從未失誤過。
“無聊!1877年,那時候還沒電腦呢!”戴景然隨手打開“小迷糊”的個人資料:QQ號碼842110985,性別女,年齡21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有效信息。他閉目沉思很久,才想起來是前幾天剛剛通過的一個好友。
估計也是四海煤炭的受害者吧?用這種無聊的方式發泄憤怒和詛咒,真是可憐可嘆的散戶啊!
“丁零……丁零……”
一陣急驟的門鈴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這么晚了,誰會來呢?”戴景然嘟嘟囔囔著走到門口。
不是家門的鈴聲,而是一樓大門的對講系統在響。墻壁上裝著一個顯示器,按下視頻按鈕,一樓大門外的情景映入眼簾。
幽暗的路燈,寂靜的街道。但是沒有人影。
也許是按錯了吧?戴景然轉身回到書房,可是還沒等坐下,對講系統又響了起來。
到底是誰這么無聊?他再次走到門口,按下視頻按鈕。
依然是幽暗的路燈,寂靜的街道。依然沒有一個人影。
戴景然酒勁上涌,幾乎怒火中燒了。他按下了通話按鈕,沒好氣地叫道:“他媽的,誰啊?半夜鬼叫啊?”
沒人答應他。
“媽的,神經病!”戴景然咕噥著轉過身來。可是剛一轉身,對講系統再次響了起來。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了!戴景然打開房門,乘坐電梯,從18樓來到了一樓大堂。
大堂里的燈關掉了,以前都是通宵亮著的。戴景然也不管那么多,打開大門,走到門外四處張望,依然沒有一個人影。
“媽的,見鬼了!”
戴景然搖搖晃晃地回到大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短信的提示音。他本來就已酒醉,現在吹了點風,頭越發昏昏沉沉的。隨手打開彩信,是一條語音信息。
一個低沉的男低音傳了出來。
“我給你講一個關于電梯的故事吧,是我的親身經歷。有一天晚上我回宿舍,在一樓按了電梯,我要上18樓。電梯來了,我走了進去,里面空無一人。電梯緩慢地向上攀升,到了四樓的時候,電梯突然打開了。有兩個人在外面探頭探腦想要進來,可不知道為什么看了看又沒有進來。電梯門又關上了,這時候,我清楚地聽到他們在說:怎么這么多人啊!哈哈哈……后來,后來,后來我就死了。”
大堂里空曠冷清,低沉的男低音伴著咝咝啦啦的聲音,在空氣中游蕩,就像孤魂野鬼在歌唱。
雖然只是一條彩信,雖然只是一個恐怖故事,戴景然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得趕緊回家了,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電梯門緩緩打開了,他剛想挪動腳步邁進去,卻突然嚇得呆若木雞,站在電梯門口一動不敢動。
電梯里一地灰燼,灰燼里還帶著火星。那是一堆沒有燃盡的冥幣。陰森恐怖,青煙繚繞。
誰會在電梯里燒紙錢?他轉頭看看四周,大堂里昏暗如舊,沒有一個人影。
“我給你講一個關于電梯的故事吧,是我的親身經歷……”
那個嘶啞的男低音突然又在耳邊響起。戴景然連忙掏出手機,手機明明沒有播放,可是聲音從哪里來的?
一陣風透過大門的縫隙吹了進來,吹得他身上冷颼颼的,酒也醒了幾分。
風繞著他的雙腳吹進電梯里,吹起了一地的灰燼。灰燼突然開始漫卷,帶著火星,猛地旋轉起來,向戴景然撲面而來。
戴景然再也不猶豫,一轉身,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消防通道。站在消防通道的樓梯上,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透過消防通道門上的玻璃窗,他看到灰燼還在飛舞。
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我是在做夢嗎?管不了那么多了。寧愿走上18樓,也不坐電梯了!
戴景然挪動腳步向上攀登,咚咚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發出轟轟的聲音,滲透出一種恐怖的氣氛,鉆進耳朵里讓他說不出的難受。空曠的樓道里,蘊藏著一股窒息的力量,仿佛空氣中伸出了千萬只手,緊緊地掐住他的喉嚨。
每一層樓的入口處都裝了一盞感應電燈,只要有人經過,就會自動點亮。爬到九樓的時候,戴景然已經氣喘吁吁了,兩條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抬不起來。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繼續攀登。
九樓的感應燈自動熄滅了。十樓的感應燈卻沒有點亮。
整個樓道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見。
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黑暗帶來不確定的恐懼。這種感覺讓戴景然心跳異常。在前方的某個地方,說不定正潛藏著世界上最大的危險。那個在電梯里死去的男人,還有那之前的一群人……此時此刻,戴景然已經把故事當真了。黑暗中,仿佛閃爍著無數雙貪婪而邪惡的眼睛。
不知道哪一層樓的消防通道被打開了。
有人了,有人就不怕了。
可是聲音卻突然消失了,沒有門關上的聲音,也沒有腳步的聲音。有的只是一陣風,一陣陰風,從戴景然的每個毛孔鉆進去,一直鉆到心里面。
“誰啊?”戴景然戰戰兢兢地問道。
沒有人回答他,樓道里非常安靜,他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包括心跳。
他原地站了一會兒,終于鼓起勇氣,摸索著扶手繼續攀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突然躥起一個火苗,戴景然被嚇了一跳。樓道里黑咕隆咚的,在火苗的映照下,戴景然隱隱約約地看到一個背影,那人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蹲在地上不知道忙活什么。戴景然小心翼翼地從那人身邊通過,卻見那人一頭長發直垂到地面,烏黑的頭發蓋住了臉。
地上堆著一堆冥幣,那人點燃了冥幣……
干燥的冥幣見火就著,映得整個樓道如同白晝。戴景然驚駭得無以復加,張大了嘴巴怎么都合不攏。
那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慢地轉過身,烏黑的頭發呼啦啦散開,一張蒼白的面孔驟然出現在戴景然面前。戴景然嚇得趕緊低下頭,但是那陰戾的目光已深深地印在了腦海里,讓他不寒而栗。豆大的汗珠沿著臉頰滾下,一粒一粒掉到地上,竟然滴滴答答地傳出回音,細微的聲音也變得如同瓦釜雷鳴了。
戴景然幾乎要崩潰了,兩條腿像篩糠一樣抖。
“你……你……是……是誰?”
白衣人緩緩向戴景然伸出了手,說道:“我叫陳婷婷。”
2.搶新娘
嗵,嗵,嗵……
長洲花園c棟1205室的房門被劇烈地敲擊著,門外一個男人粗獷地高聲叫道:“快開門,再不開就砸門啦!”
哐,哐,哐……
門被敲得更重了。
每一次敲擊,都引得屋內的幾個女孩子連聲尖叫。
一個女孩子驚慌地問道:“怎么辦?開不開?”
另一個女孩子鎮定自若地回答:“當然不開了,哪有這么容易?”
門外那個粗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再不開,我們就走啦!”
另一個男人嚷道:“走啦,劍陵!不要了,帶你去紅燈區。”然后是一陣哄堂大笑。
屋內的女孩子叫道:“你們好惡心啊。”
“快點開門,少啰唆啦!”
“你們要表示一點誠意才行啊!”
“你們把門打開我們才能表示啊。”
“不用打開,你們把紅包從門縫里塞進來。”
“好,好,好,塞進去。”
幾個男人應和著:“進去了,進去了,看到沒有?”
女孩子尚不明白男人們粗俗的玩笑是什么意思,只是檢查了一下剛收到的紅包,然后繼續說道:“不夠,不夠,再塞……”
于是,男人們繼續塞紅包,女孩子們繼續要價……
一個女孩興奮得臉腮通紅,轉身對坐在床上的新娘說道:“哈哈,曦曦,不會心疼你家劍陵吧?”
曦曦全名顏思曦,她穿著一襲雪白的婚紗,打扮得若天女下凡。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屋外叫囂的是新郎胡劍陵帶來的兄弟團,也是搶親團。看著男人女人們隔著門胡鬧,她早已笑得前仰后合了,這時聽到伴娘問,便笑著說:“沒事沒事,你們多榨他點兒。”
伴娘就像得了圣旨一般沖到門前叫道:“新娘說了,得讓新郎多放點血。”
屋外還是那個粗豪的聲音:“男人放精不放血,要放晚上洞房再放吧。”
伴娘不理會男人的玩笑:“不行,現在就要放。”
“隔著門怎么放啊?”
“新郎呢?怎么沒有新郎的聲音啊?”
“他去紅燈區了。”
“誰說我去紅燈區了?我在這兒呢。紅燈區是干什么的,我不懂。”
伴娘叫道:“胡哥哥,曦曦想你都快想死了,你怎么還不進來啊。”
男人們又起哄了:“進去了,進去了,馬上就進去了。”
新郎胡劍陵興致盎然地說道:“那就開門吧,我也想死曦曦啦。”
“那你得唱首歌。”
“我不會唱啊,曦曦知道的。”
“不管不管,一定要唱。”
屋外暫時平靜了一會兒,曦曦知道,胡劍陵一定是在抓耳撓腮了。
過了半晌,只聽胡劍陵說道:“那我唱啦。”
“少廢話,快點唱!”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眼睛,一只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誰都沒想到胡劍陵會突然唱起這么一首歌,人們不禁哄堂大笑了。
顏思曦小聲嘀咕了一句:“大喜的日子,沒耳朵沒眼睛的……”
姐妹團終于滿意了,把門打開了。胡劍陵在兄弟團的裹挾下,洪水般涌進房間,他手持一大把鮮紅的玫瑰花,單膝跪地獻給新娘,突然之間,他有點恍惚,有點猶豫。這一幕太熟悉了,就在四年前,同樣的場合,帶著同樣的兄弟團,進行了一番同樣的“拉鋸戰”之后,他拿著同樣的一束玫瑰花,以同樣的姿勢單膝跪地,遞給了另外一個新娘,那天他說:“親愛的,我愛你,一生一世!”
可是誓言中的一生一世在顏思曦出現之后,變成了短暫的三年。
真有一生一世的愛情嗎?他跟曦曦的愛情會不會一樣在無聊瑣碎的婚姻生活中化成一杯淡而無味的白開水?
他猶豫了。
如果一生一世不能保證,又何苦在這兒自欺欺人?
伴娘吵道:“快點說話啊!忘詞了?”
一個兄弟叫道:“你不說,換我!我來說!”
正是方才門口那個粗豪的男人的聲音,顏思曦抬眼看了看他,眼睛微微濕潤了。
胡劍陵的心里翻江倒海,不,不會的!我愛曦曦,第一眼見到她,我就知道,我的一生要交給她了。我將全身心地愛她,無論貧窮與富有,健康與疾病,我都要和她患難與共,風雨同舟。想到此,他大聲叫道:“親愛的,我愛你,一生一世,你都是我的最愛。”
在眾人的一片叫好聲中,顏思曦接過了胡劍陵的玫瑰花,眼眶里滾動著晶瑩的淚花。當初,雖然知道胡劍陵已經結婚了,但是她依然不管不顧,放棄了淑女的矜持,大膽瘋狂地對胡劍陵展開了追求。她知道胡劍陵是喜歡自己的,哪個男人不喜歡漂亮的女人呢?胡劍陵起初一直掙扎,他想盡力維持著已經沒有愛的婚姻,但是最終敗在了顏思曦持續糖衣炮彈、軟言蜜語的攻擊下。每每想及此事,顏思曦便很得意,畢竟讓胡劍陵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只用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之后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讓胡劍陵跟前妻離婚。又交往了幾個月,他們終于步入婚姻的殿堂。
胡劍陵對顏思曦早已是俯首帖耳說一不二,大半年來,曦曦的影子融進了他靈魂的最深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用在他身上,是再合適不過了。就在前兩天,他突然聯系不上曦曦了,家里電話沒人接,手機一直關機,他心慌意亂忐忑不安,生怕曦曦突然反悔不肯下嫁,直到曦曦打開了電話,他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獻花之后,他又掏出一枚鉆戒,笨手笨腳地戴到了新娘手指上。
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可是當胡劍陵準備牽著新娘走的時候,新的麻煩又出現了。
新娘的一只鞋不見了!
姐妹們哈哈大笑著,伴娘說道:“哈哈,你以為這么容易就能把我們曦曦接走嗎?把鞋找出來吧!”
胡劍陵沒想到姐妹團還留了這么一手,滿臉無辜地看了看曦曦,然后招呼道:“兄弟們,幫我找找吧。”
衣柜,抽屜,床底,被子下面,甚至每個女孩子的包,大伙都翻遍了,可是那只鞋就是找不到。
“怎么樣?找不到吧?”伴娘笑道,“發紅包,我拿給你。”
還好紅包準備得比較充分,剛才在門口時沒全部發完,胡劍陵剛準備掏紅包,卻聽一個兄弟說道:“慢著,我知道在哪兒。”
又是那個粗豪的聲音,又是那個準備替胡劍陵向新娘表白的兄弟。
顏思曦看了看他笑了,眼睛又酸了。
胡劍陵一聽,頓時哈哈大笑:“哎呀,把你給忘了。”說罷很得意地看了看眾姐妹,“知道他是誰嗎?何少川!公安局刑偵科的!”
在被破壞得亂七八糟的殺人現場,刑偵警察都能尋找出蛛絲馬跡,何況一只女鞋?
何少川站在屋子中央,巡視了每一個角落,然后呵呵一笑,拿起了伴娘的包。
伴娘笑道:“還以為你多了不起呢,剛才我的包早被他們翻過了。”
何少川卻從包里拿出一疊紙巾來,笑道:“哈哈,你要用這么多紙巾嗎?”
“怎么了?不可以啊?”
“劍陵,鞋在紙巾盒子里。”
胡劍陵拿起床邊的紙巾盒,抽出表面的紙巾,果然翻出了顏思曦的鞋。
伴娘嬌嗔著捶打著何少川:“你好討厭啊!賠我們紅包!”
何少川看了看新娘,哈哈大笑:“等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啊!”
胡劍陵掏出紅包:“來來來,雖然我們自己找到了鞋,但是紅包還是要照發的。”
眾姐妹們開心地涌到胡劍陵跟前。
丁零零……
一陣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是何少川的電話。
“啊?可是,可是,我今天不是請假了嗎?……能不能換別人啊?今天我朋友結婚,正幫著搶新娘呢……其他人呢?……不會吧?……那好吧。”
掛斷電話,何少川一臉無奈地說道:“劍陵,不好意思,突然有急事,我得走了。”
“什么事啊?”
“這個場合,不好說這些事。”
胡劍陵心領神會:“好吧,晚上來吃飯啊!”
“一定來,一定來!”何少川看了看眾人,看了看新娘,急匆匆地離開了。
3.鞋底的秘密
何少川破過很多案子,但是從沒見過這樣一具令人恐懼的尸體。
尸體完好無損,甚至連點皮外傷都沒有。但是它面目卻極為猙獰,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而無神,仿佛被掏空了靈魂;面部肌肉糾結在一起,嘴巴大張著,似乎要大聲呼喊,但是它永遠都不會喊出什么來了。四肢扭曲著,幾乎縮成了一團,就像要躲避什么巨大的恐怖似的。尸體躺在客廳的地板上,就像凝固成了一個雕塑,每一條紋路里都藏滿了恐懼和慌亂。
同事蔣子良和幾個警察正在忙忙碌碌地檢查著現場。
何少川看了看尸體問道:“他是誰?”
“戴景然。”
“戴景然?股神?”
“是。”
何少川默然不語,心中微微有點滿足的感覺,因為他現在也成了四海煤炭的“股東”了。人生四大背,他占了一背,這都拜戴景然所賜。
法醫權聰蹲在尸體旁邊仔細檢查,尸體表面已經開始腐爛,雖然戴著厚厚的口罩,還是能聞到陣陣的臭味。就是這種異乎尋常的臭味,惹起了鄰居的疑心報了案。權聰對這種味道早已經習慣了,他從尸體的頭發開始檢查,頭顱,五官,脖頸,胸腹部,一直到四肢,結果什么都沒有發現。
蔣子良走過來說:“現場沒有打斗的痕跡,家里的財物也沒少。”
權聰站起來說:“初步檢查是心源性猝死,死亡時間大概有兩天了。”
心源性猝死是指由于各種心臟原因引起的自然死亡,發病突然,一旦發生,存活機會甚低。各種心臟病均可導致猝死,直接過程是急驟發生的心律失常室速和室顫,此時心臟停止收縮,失去排血功能,醫學上稱之為心臟驟停。
聽著權聰的初步檢查,何少川不禁火氣直冒,他恨恨地看了看尸體,不明白鄭局長干嗎這么小題大做。一個人心臟病突發猝死了,也要我親自跑來看,難道就因為他是人人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的“股神”?想著半路離開胡劍陵的婚禮,他恨不得操起電話把鄭局長罵一頓。
“既然是猝死,就沒我什么事了,我還要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呢。”何少川說罷剛要離開,卻聽蔣子良說道:“少川,戴景然死前收到過一條死亡短信,你要不要看看?”
“死亡短信?”何少川眉頭一皺,“什么意思?”
電腦在書房,QQ上幾十個小頭像在閃爍著,但是聊天窗口只開了一個。
顯示的好友昵稱是“小迷糊”,QQ號是842110985。頭像是灰的,說明他不在線。
兩天前,死者收到了“小迷糊”的最后一條信息:
我是一個叫陳婷婷的girl,被綁架,后來死了。請你把這封信立即發給你的6個好友,1天后,你喜歡的人就會喜歡上你。如果不發,你就會在5天內離奇死亡!這條信息始于1877年,從未失誤過。
蔣子良說道:“戴景然的死會不會與這條信息有關呢?”
何少川撲哧一聲笑了,這么一條垃圾信息,會與戴景然的死有什么關系呢?可是死者臉上詭異的神情驀然浮現在腦海里,兩只空洞無神的眼睛,似乎要訴說著什么,有恐懼驚慌,似乎又有種不可思議,甚至是恍然大悟。那雙眼睛里藏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何少川雙擊每一個閃爍的頭像,每一個好友都發來了詛咒的信息,這些話也都是何少川想說的。他恨恨地想道:“活該,賺那么多錢,也沒地兒花了吧?”
只有一個好友沒有罵他,昵稱是“小布丁”。
你干嗎去了?打你電話也不接。
“小布丁”是一個彩色的狗熊的圖像,他在線上。何少川馬上跟他聊了起來。
——你好,你是哪位?
——你怎么了?腦子進水了?
——對不起,我不是戴景然。
——那你是誰?你怎么用他的QQ號碼?
——我是警察。你是戴景然什么人?
——警察?怎么了?
——戴景然去世了。
——開什么玩笑?
——沒開玩笑,心臟病猝死。
——親愛的,你什么時候有心臟病了?怎么學會捉弄人了?
“小布丁”死活不肯相信,何少川只好發送了視頻聊天的請求。一會兒的工夫,“小布丁”出現在屏幕上,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臉上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你們是誰?你們怎么在我家里?”
“我已經跟你說了,我是警察,我叫何少川,旁邊是我同事蔣子良。”
“景然出什么事了?”
何少川只好又重復了一遍。
“小布丁”號啕大哭起來,等她哭聲稍低了,何少川問道:“你是戴景然女朋友還是老婆?”
“我們去年剛結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會猝死呢?”
“你在哪里?我想你得盡早回來處理后事了。”
“我在美國,我們剛剛辦了移民,我一個星期前才到的,說好他隨后就來,誰知道,誰知道……”
媽的,騙了我們的血汗錢,竟然移民了!何少川心里罵道。
“不,不……他不是猝死的,他一定是被人殺的,一定是那些,那些散戶……”網絡的另一端,戴景然的老婆已經瀕臨崩潰了。
何少川懶得搭理這個女人了,他30多萬的血汗錢就是被這個女人的老公騙走的。現在騙子死了,這是多么值得慶祝的事情啊!
蔣子良留下來安慰了女人一番,何少川則懶洋洋地離開了書房。
戴景然的尸體還躺在客廳里,雙腳沖著書房的方向。何少川無意間瞥見了那雙腳,不禁疑竇頓生,蹲到尸體旁邊,脫下了死者的一只皮鞋,翻來覆去地看著。
權聰看著何少川的舉動覺得莫名其妙,那雙皮鞋他已經檢查過了,什么都沒發現,難道何少川又找到什么蛛絲馬跡了?
何少川也什么都沒找到,鞋底干干凈凈的,什么都沒有。正因為如此,他更覺得狐疑了。戴景然穿著皮鞋死在地上,那么鞋底總會留下一點灰塵的,但是現在卻一塵不染。
權聰說:“那雙鞋我已經檢查過了,什么都沒有,你就別費心思了。”
“指紋呢?”
“指紋也查過了,也沒有。”
“請你說清楚點兒,沒有指紋是什么意思。難道連死者的指紋也沒有嗎?”
權聰一愣,是啊,皮鞋上一個指紋都沒有。這太不合常理了,起碼戴景然自己的指紋會留在上面的啊!
“這具尸體被人動過手腳!戴景然到底是不是猝死,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呢!”何少川離開尸體再次回到書房,指示蔣子良,“把每一個謾罵戴景然的QQ好友都記錄下來,查一下IP地址,包括那個什么‘小迷糊’的。”
4.婚禮上的驚天巨變
從歡快熱鬧的搶新娘現場,一下來到冷冰冰的死亡現場,何少川及時變換角色調整心情。而現在,他又要來到更加熱鬧的婚禮現場了,他盡力把那具面目猙獰的尸體忘到腦后,掛上開心的笑容,讓愉快的心情充斥心間。他可不能把死亡的氣息帶到兄弟的結婚典禮上。
胡劍陵是城管局的一個科長,幾年前在一次聚會上認識的,兩人聊得投機,漸成莫逆之交。當何少川走進西湖酒家的時候,站在門口迎賓的胡劍陵特別開心,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忙完了?”
“是,是。”
何少川交上了份子錢,然后看著新娘顏思曦,說道:“嫂子嫂子真是美若天人啊!”
顏思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抹紅暈泛到臉上,眼睛里閃爍著晶瑩的淚光:“哪里哪里。”
何少川指著顏思曦的眼睛、鼻子、嘴巴,又指向了胸部,說道:“這里,這里,這里……都很美。”
眾人都笑了。
待何少川走進餐廳,胡劍陵回頭對新娘說道:“別理他,他就那人,整天嘴上不留德,什么話都說。”
顏思曦微微點點頭說:“是啊,他真有意思。”
天色暗了下來,賓客也到齊了,婚禮終于開始了。
瓦格納莊嚴肅穆的《婚禮進行曲》緩慢、優雅地在空中流淌。
司儀站在臺上熱情洋溢地說道:“在這個充滿濃情蜜意的晚上,我們從四面八方趕來,歡聚在西湖酒家,共同為一對珠聯璧合的新人送上祝福。首先,我們有請新郎新娘出場……”
紅地毯就在腳下,幸福就在眼前。
新郎新娘個頭差不多,兩人手挽著手并肩緩緩往前走,身旁的花童向他們拋撒著玫瑰花瓣。他轉頭看看新娘,顏思曦的臉蛋微微紅著,眼睛里充滿了幸福的淚光。在胡劍陵眼里,顏思曦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比金喜善美麗,比蔣勤勤風韻,比張曼玉嫵媚,比葉玉卿性感,比劉亦菲可愛總之世間所有女人跟顏思曦一比,全是一堆糞土。顏思曦身上蘊涵著動人心魄的美,在她周圍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磁場,讓胡劍陵為之魂牽夢繞不能自拔。
何少川坐在席位上,聽著音樂,看著新人入場,心里竟然微微有點酸,竟然想起了那首著名的改編過的《婚禮進行曲》:傻B了吧,結婚了吧,從此沒有自由了吧……
他差點忍不住苦笑出來,就在這時候新郎新娘經過他的身邊,他趕緊揮手致意。
新郎新娘走到臺上,看著臺下的賓客微笑。
本來應該有雙方父母致辭的,但顏思曦是孤兒,而胡劍陵的父母因為兒子是二婚,也不愿意再致什么辭,所以這個環節就取消了。司儀聲情并茂地接著說:“王子牽住了公主的手,走到我們面前,一個童話故事就這樣開始了。是緣分使兩位新人相遇、相知、相戀,從今天以后,他們將相依相守,永不分離。在這花香四溢,春色滿園的婚禮殿堂,我們在座的所有賓客要共同見證這對新人許下他們愛的誓言。我要先問新郎一個問題。胡劍陵先生,你愿意接受顏思曦小姐作為你的妻子,從今以后,無論環境變化、疾病健康、貧窮富貴,你都愿意愛惜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直至終生嗎?”
胡劍陵接過話筒朗聲說道:“我愿意。”
司儀又問新娘,顏思曦堅決地說道:“我愿意。”
臺下賓客報以熱烈的掌聲,何少川斟滿了一杯紅酒一飲而盡。
司儀繼續說道:“心與心的交換,愛與愛的交融,凝聚成今天這樣一個美好的誓言。現在,我們大家肯定都很關心新郎新娘的戀愛史,對不對啊?”
臺下賓客一片叫好聲。
胡劍陵接過話筒說道:“曦曦是雜志社的編輯,有一天,曦曦找到我們要做一個城管專題,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何少川聽著胡劍陵興高采烈地介紹自己的戀愛史,心中不免泛起一陣嘲笑,“那時候,你還愛著你前妻吧?”
只聽胡劍陵又說道:“我們刻了一張碟,按照時間順序收錄了我和曦曦拍的照片和視頻,可以給大家欣賞一下。”
司儀說道:“這個肯定很有意思。我得給大家透露一個小秘密,新郎新娘為了這張DVD,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制作了。好,有請工作人員給我們播放愛情光盤。”
偌大的廳堂鴉雀無聲,大家都在默默等待著。
賓客當中,還有人正以復雜的眼光看著胡劍陵,看著顏思曦。
顏思曦太美麗了。
碩大的屏幕掛在大堂的正前方。兩個一米高的大音箱擺放在舞臺兩旁。
開倉……
入倉……
開始讀碟……
新郎新娘并肩站在舞臺一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胡劍陵轉頭看看美麗的新娘,恨不得立即擁她入懷,狠狠地親她一下。
眾賓客靜靜等待著,后面的賓客站了起來,看著藍色的大屏幕。
開始播放了。
“啊,啊,啊……哦,哦……快點,快點啊,你好猛啊……”
兩個大音箱突然傳出女人激昂、的叫床聲。眾賓客目瞪口呆,臺下傳出陣陣驚呼。胡劍陵轉頭看大屏幕,畫面上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正在激情地做愛。他慌里慌張地看看顏思曦,看看眾賓客,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何少川最初差點沒笑出來,這個馬大哈,怎么把黃片當成什么愛情光盤拿來了?“這小子,要治他個傳播淫穢物品罪!”
可是到后來,何少川笑不出來了,眾賓客也都笑不出來了。
男人的屁股在屏幕上一前一后地運動著,女人裝腔作勢地嗷嗷叫著。
男人說道:“起來,換個姿勢。”
那個聲音好熟悉,熟悉得讓人覺得恐怖。
不行,不能再放了!
這個胡劍陵還發什么愣啊?何少川擠向前去,要停掉DVD。
可是來不及了,屏幕上,那個男人轉過身來,正是胡劍陵!
畫面定格了,似乎要讓大伙看得更清楚。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當然也有人在竊笑。
屋角一個男人,坐在位子上,看著大屏幕,掩飾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何少川認識他,那是胡劍陵的同事,叫熊冠洋。
畫面定格幾秒鐘之后又繼續播放。
何少川大喊道:“服務生!關掉!”
服務生從來也沒遭遇過這種場面,跟眾賓客一樣,都驚訝得愣住了,或者說,是被激情的演出吸引住了,被何少川一聲斷喝,他才恍然大悟,趕緊關掉了機器。
大堂里一片難堪的靜默。
最后,一人說道:“誰這么無聊啊。”
“是啊,真缺德。”
……
眾人連聲罵著,以此緩解尷尬的氣氛,也給新郎新娘留點面子。何少川憂心忡忡地看著一對新人,不知道這事該如何收場。胡劍陵似乎還沒從巨變中緩過神來,依然驚愕地看著前方,繼而又轉身看著顏思曦,囁囁嚅嚅地說了聲:“曦曦,我……”而顏思曦已經淚流滿面,極力忍耐著沒有哭出聲來。她肯定沒有想到,她深愛的男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吧?何少川此時恨不得沖上前去給兩人解圍,但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幫助他們。只見顏思曦掄起巴掌狠狠地摑向了胡劍陵的臉頰。
胡劍陵不避不閃,默默地承受著,他希望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只有這樣,才能緩解他的痛苦和無助。
但是顏思曦沒有繼續打他,而是扯下鉆石戒指,扔在地上,然后一把將盤起的頭發扯散,怒氣沖沖地離開了西湖酒家。
胡劍陵急匆匆地追了出去。他知道顏思曦是不會回來的,但他必須追出去,他要借機逃離眾人眼神的包圍。
那些眼神,太有殺傷力了!
何少川又看了看熊冠洋,他臉上掛著鄙夷的笑容,現在開始吃喝起來了!他不是胡劍陵的同學嗎?怎么這么一副德行?人啊,有時候真的分不清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5.色情光盤
胡劍陵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大門上貼著兩個大大的紅囍字,胡劍陵漠然地看了一眼推門而入。
房間里布置得喜氣洋洋,每個門上都貼著紅囍字,天花板上掛著彩色的氣球。
但是歡樂已經不屬于他,幸福已經不屬于他。
曦曦肯定不會原諒我的,我怎么這么愚蠢這么倒霉?為了一個器官片刻的歡愉,竟然葬送了一生的幸福!
桌子上有一瓶中午沒喝完的紅酒,他拿起酒瓶子咕咚咚地灌了進去。
完了,全完了。不但失去了曦曦,還留下了那么大一個笑柄。
同事們將怎么看我?
親人們將怎么看我?
剛才胡劍陵的母親是哭著回去的,父親則一聲不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知道,父母對他徹底失望了。
他需要安靜,一個人獨處,一個人忍受痛苦。
有的傷口,只能靠自己去舔舐。
他不需要朋友們假惺惺的關心,他知道,那些安慰他的人,轉個身回到家,就會把他當成笑話講給其他人聽。不出幾天,他的倒霉事將路人皆知了。
門鈴響了,他坐在沙發上喝著悶酒,懶得去開門,懶得去跟朋友們寒暄,懶得聽大伙兒假裝義憤填膺的咒罵聲。
來人很執著,門鈴持續不斷地響著。
胡劍陵已經心灰意冷了,照舊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就把我當成一個死人吧,快把我忘記了吧!
門外那人開始喊話了:“胡劍陵,你給我開門,我知道你在。”
那是何少川的聲音。
胡劍陵猶豫了一陣,終于還是沒有挪動屁股。
“你快開門,我們需要解決問題,這是最重要的!”
胡劍陵不得已,只好開門將何少川迎進來。
何少川剛進門便一拳打過來:“瞧你這操性!至于嗎?”
胡劍陵心頭一熱,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大丈夫敢作敢為,怕什么?你看人家程高希和章白芝,有那么多裸照被眾人傳閱,不照樣活得好好的?不照樣唱歌的唱歌,拍戲的拍戲?”
“話是這么說,可就是丟人啊!”
“要說丟人,他們不比你丟人?整個華人世界都鬧得沸沸揚揚,你呢?也就這些人知道。”
“可是他們會出去說啊!”
“說去唄,有什么好怕的?最多是說說,其他人又看不到那張光碟。”
胡劍陵默然不語了。
“嘿,不過你小子也太那個什么了吧?”何少川故意要使氣氛輕松起來,“簡直跟程高希一樣嘛,還喜歡玩自拍。”
“什么自拍?我還沒那么變態,搞個雞有什么好拍的?”
何少川頓時收斂起嬉皮笑臉的神色,他本來一直以為是胡劍陵拿錯光碟了,所以才會鬧出那么大個笑話。現在看來,是有人故意在搞胡劍陵,會是誰呢?他馬上想起了熊冠洋,那個幸災樂禍的人。
“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人?”
“沒有啊,我能得罪什么人?”
“前幾天你跟我說過,你們有個處長被雙規了,位子空著,你是不是想爭那個位子?”
“當然想了。”
“你有把握嗎?”
“差不多吧,有競爭力的人也就兩個人。”
“誰?”
“我和熊冠洋。”
“就是你那同學?”
“是,中學同學。”
“你們倆關系怎么樣?有沒有矛盾?”
“你懷疑他嗎?”
“你先說。”
“我倆關系本來挺好的,老同學嘛,工作時總是互相照應著。后來,為了處長這個位子,我們都在暗中較勁,雖然見面還是客客氣氣,可是總覺得有點隔閡了。”
“他會不會為了那個位子要整垮你呢?”
胡劍陵沉思良久說道:“應該不會吧?換作我,我都不好意思去干這種事。”
“人心隔肚皮啊!”
“他……他也喜歡曦曦。”
“哦?你怎么知道?”
“我跟曦曦交往的時候還沒離婚。他經常跟我開玩笑,說我已經結婚了,應該把曦曦讓給他。”
有了這兩件事情,就可以解釋熊冠洋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了。
何少川又問道:“你們那張準備播放的愛情光盤是誰做的?”
“一家婚慶公司。”
“做好后,你們看過吧?”
“看過,挺好的,誰知道竟然調包了。”
“誰把那張光盤交給司儀的?”
“我,當時曦曦把光盤給我之后,我馬上給了司儀,然后他又交給了放DVD的服務員。”
“你看著他交給服務員的?”
“是。”
“那問題應該出在服務員身上了。”
想到自己受的屈辱和轉瞬間消逝的幸福,胡劍陵怒火中燒,騰地站了起來:“媽的,我找他去!”
何少川趕緊攔住了他:“你看看都幾點了,人家早下班了。明天找他也不遲,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不要想七想八的。女人嘛,滿大街都是,跑了一個顏思曦,還有千千萬萬個后來人嘛。”
何少川的嘴又開始臭起來了,胡劍陵不滿地看了看他:“不,曦曦是最美的,我愛她,沒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好好好,真是服了你了。你還愛她的話,明天就去找她認錯,給她跪下求她原諒。你知道女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嗎?最不能容忍的是感情出軌。肉體出軌,她們是不在乎的。”
“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
“兩害相權取其輕嘛,她們只能不在乎。”
胡劍陵覺得這個警察的話簡直就是謬論,正想反駁他,何少川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先接個電話,你好好琢磨琢磨吧!”
胡劍陵苦笑了一下,這個何少川總是這么自以為是好為人師,總覺得自己掌握了世間的全部真理。他跟人辯論的時候也經常這樣,發表完自己的意見之后,也不容別人反駁,只拋下一句:“你好好琢磨琢磨。”仿佛他說的全是至理名言,只是別人還不明白。
只聽何少川驚呼一聲:“什么?……好,我馬上過去。”
撂下電話,何少川說道:“有急事,我得走了。”臨行,還不忘再語重心長一番,“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什么溝溝坎坎都能過得去,船到橋頭自然直嘛!”也沒等胡劍陵答應,他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望著何少川離去的背影,胡劍陵不禁羨慕起來。這個人雖然整天東奔西走,但是活得比他愜意多了。
6.會說話的尸體
解剖室的燈光清冷刺目。
權聰把戴景然的尸體放在手術臺上端詳一番,心里默念著:“戴景然啊戴景然,為了找出你到底是猝死還是他殺,我需要解剖你啦,這可是為你好啊,你變成厲鬼也不要來找我啊。”
權聰這么神神叨叨的,倒不是因為怕鬼神,而是因為大學時第一次上解剖課時老師就說過,尊重人體尸體是解剖學最基本的倫理原則。他這樣默禱了之后,便旋開了Mp3的按鈕,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在耳邊響起,權聰和著節奏把尸體的衣服全部脫掉。尸體正在腐爛,不少部位出現了尸斑。他割開每一塊尸斑所在的部位,檢查是否有皮下出血,因為皮下出血的淤青很容易跟尸斑混淆。
正面沒有問題,他把尸體翻轉過來,屁股上明顯有兩塊淤青,解剖之后發現那里是一片皮下出血點。回憶著尸體當時的姿勢,他想可能是戴景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摔傷的吧?但是這種推論留給何少川去做吧,他要做的只是忠實地記錄。
尸體表面檢查完了,除了那塊皮下出血處,他什么都沒發現。
可是死者的皮鞋有問題,有人動過手腳,這就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心源性猝死?
權聰拿著手術刀,緩緩地從尸體胸部拉開一個口子,取出心臟仔細端詳,心臟幾乎收縮到一起了,這也符合心源性猝死的癥狀。
肯定還有別的什么,我一定把什么東西給漏掉了。
尸體的嘴巴大張著,空洞洞的,仿佛準備著要吞噬什么。可是嘴巴早已檢查過了,喉嚨里什么都沒有。舌苔上一層薄薄的白色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戴著手套摸了一下,是一些澀澀的顆粒,取出一點顆粒,放進分析儀里檢測,一會兒結果出來了,是鹽!
腦際靈光一閃,權聰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他將尸體放到掃描電子顯微鏡下進行能譜分析,這種儀器可以檢測體內遺留化學物質的沉著。
結果很快出來了。
尸體體內的鈉含量嚴重超標!
舌苔泛出的是鹽花!
他也不管幾點了,立即撥通了何少川的電話,他知道何少川跟他一樣,是個工作狂,一接通電話,他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戴景然的尸體說話了!”
何少川放下電話,火速趕來。
解剖室里一片昏暗,月光照射進來,只能看到屋子正中央一張蓋著白色床單的手術臺。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影。
“權聰?”
何少川的聲音在孤寂的解剖室里回蕩。
權聰不在。
這廝把我叫來,自己卻跑了。
何少川正要打開電燈的開關,卻見白色的手術臺竟然吱吱呀呀地向他移動過來。
四個輪子劃過水泥地板,發出轟隆隆的聲音。
此情此景,任誰都會汗毛直豎失魂落魄。
但是何少川卻無奈地笑了:“省省吧你,老來這一套。”
說著走到手術臺前,掀開了白色的床單,尸體安然無恙地躺在那里。何少川正疑惑地看著,驀然間,尸體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何少川大驚失色,趕緊后退幾步,驚恐地看著那具尸體。
權聰的確不在手術室。他本來以為權聰躲在后面推著手術臺往前走,可是他剛才看過了,手術臺后根本沒有人。
手術臺還在朝他移動。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QQ詛咒。我也看到那條信息了,我也沒傳給其他好友,難道陳婷婷要來奪命了?
手術臺繼續移動。
何少川冷汗直流,他猛地掏出手槍,對準了尸體,只要手術臺再往前移動,他就要開槍了。
尸體似乎明白何少川的想法,待在原地不動了。
權聰剛才說:“尸體說話了。”這本來只是一個比喻,說的是通過尸體解剖可以尋找出蛛絲馬跡甚至有力的證據,難道這次不僅僅是個比喻,竟然是真的?世界上真有鬼神?見鬼了,這怎么可能?
尸體突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來。
笑聲那么陰騭,那么得意!
何少川收起槍,恨恨地罵道:“媽的,你也不怕我一槍斃了你。”
尸體翻身下床,走到何少川跟前:“哈哈,我知道你不會。哈哈,我總算騙了你一回。”
原來是權聰躺在手術臺上假扮尸體。他打開燈,笑嘻嘻地說道:“怎么樣,怕了吧?”
何少川看著這個慣于搞惡作劇的同事,無可奈何地說道:“怕了,我怕了你,行了吧?”
“哈哈哈,把何大警官給嚇著了,明天一定得到處宣揚一下。”
“省省吧你,你到底發現什么了?”
提起工作,權聰換了一副面孔,說道:“人體是含鹽的,濃度在0.9%左右,但是戴景然的超過了8%。在他的脖子上發現了一個針眼,針眼附近鹽的濃度特別高。他是被人注射了濃鹽水,濃度應該在10%以上。”
“注射濃鹽水?你是說戴景然死于濃鹽水?”
“不,他是心源性猝死,濃鹽水只是誘因。”
權聰解釋說,高鹽攝入能引起水鈉潴留,導致血容量增加,同時細胞內外鈉離子水平的增加導致細胞水腫,血管平滑肌細胞腫脹,血管腔狹窄,外周血管阻力增大,引起血壓升高。同時,血管對兒茶酚胺類縮血管物質敏感性增強,交感神經末梢釋放去甲腎上腺素增加,另外還能增加血管壁上的血管緊張素受體密度,導致血管過度收縮,外周血管阻力增加,血壓升高……
何少川趕緊打斷了權聰的話頭:“行了行了,你就直接跟我說,濃鹽水跟心臟病到底有什么關系?”
“我不是正跟你說嗎?血管迅速收縮,血壓迅速升高,心臟不堪重負,于是他死了。”
“如果此時受到驚嚇,是不是更容易猝死?”何少川想到了戴景然那驚恐的表情。
“那當然了。”
何少川點點頭,說道:“好了,那我走了,你好好陪著你的尸體吧,小心他起來咬你。”
“哈哈,尸體都愛我,不舍得咬我。”
何少川說聲再見,打開門準備走出去,卻突然喝道:“你是干嗎的?”
權聰疑惑著,這么晚了誰會跑到這里來啊?
“哦,權聰在里面呢,”何少川說著話將門打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然后回頭說道,“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說罷揚長而去了。
權聰木木地站在手術室里,看著空蕩蕩的門口。
何少川剛才跟誰說話呢?
一陣冷風從門外吹來,權聰渾身瑟瑟地抖。
他轉頭看看手術臺上的尸體,生平第一次覺得這個冷冰冰的解剖室竟然如此的可怖。
啪……
電燈熄滅了。
一陣陣風從門外吹進來。
何少川在跟誰說話?他看到什么了?不干凈的東西?
丁零零……
急驟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嚇得權聰一個冷噤。
是何少川打來的。
話筒里傳來何少川的哈哈大笑:“哈哈哈,跟你朋友聊得怎么樣啊?很投機吧?”
媽的,報復來得太快了。
“我們正喝酒呢,要不要一起來啊?”
“不了,你們慢慢喝,我還是把電閘給你們打開吧,省得喝到鼻孔里,哈哈哈……”
7.血濺公交車
龐大海駕駛著大巴車沿著城市的主干道行駛。天氣很熱,車上沒有空調,一車的乘客罵罵咧咧的。但是公司就配了這么一輛車,龐大海也沒辦法,更何況他自己也早已汗流浹背了。
步行街站到了。這里是商業旺區,每次進站都有大批的人上上下下,駛出車站的時候,車廂更加擠擠攘攘的了。透過后視鏡,龐大海看了看擁擠的車廂,四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長相英俊、舉止瀟灑的乘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開公交車多年,幾乎跟便衣警察一樣練出了一雙火眼金睛,憑直覺推斷,那四個人模狗樣的年輕人是扒手。他順手拿起擴音器,大聲廣播著:“車廂擁擠,請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財物。”
四個扒手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到了下一個車站,十幾個乘客下車了,車廂稍顯寬松。
龐大海透過后視鏡看到一個乘客在椅子上睡著了,那人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衫,著一條牛仔褲,踏一雙運動鞋,腰間掛著一部手機,毫無遮攔地誘惑著四個扒手。他戴一副墨鏡,頭靠在椅背上,嘴角泛著一絲微笑,似乎正做著黃粱美夢。龐大海真拿這種人沒辦法,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果然四個扒手慢慢地挪到了那個乘客身邊,其中一個把錢包往地上一丟,然后彎腰去撿。
龐大海知道下一步他就會順手牽羊,把乘客手機偷走。
對方四個人……
龐大海盤算著雙方的力量對比,但是形勢已經不容他繼續考慮了,扒手馬上就要得手了!龐大海果斷地拿起擴音器,大聲說道:“睡覺的,別睡了!起來啦,到站啦!”
熟睡的乘客驚醒了,他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周圍的四個人,又看看窗外,似乎在辨認是否坐過了站。
四個扒手被龐大海的舉動激怒了,他們走到駕駛座旁,其中一個掄起胳膊,一巴掌摑在了龐大海臉上。
龐大海吃這一驚,雙手一晃,大巴車猛然抖了一下,其中一個扒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虧及時扶住了座椅。
“媽的,你故意整老子是吧?停車!”
龐大海吃那一巴掌,臉上火燒火燎的,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打他的扒手,結果又迎來了一巴掌。這車是不能開了,否則非出事故不可!他打開應急燈,慢慢地踩動剎車,大巴車緩緩地停在馬路中央。
這是城市的主干道上的一座立交橋。
大巴車兩旁,汽車鳴著笛呼呼地疾馳而過。
車剛一停穩,先前打人的扒手又掄過一記老拳。
車廂里的乘客一陣驚呼。
眼看拳頭就要打在腮幫子上了,龐大海輕輕一偏腦袋,扒手的拳頭打空了,由于慣性的作用,身體跟著往前沖去。說時遲那時快,龐大海一把揪住了扒手的手腕,猛地站了起來,然后用力一摜,將扒手向外推去。那扒手也不是省油的燈,右拳落空之時,左手順勢抓住了龐大海的衣領,于是兩個人一起往擋風玻璃上撞去,好在玻璃結實,把兩個人彈了回來,一起滾落在地。
當二人搏斗之時,幾個乘客站了起來,嚷嚷著:“不許打人!還有沒有王法?”
兩個扒手掏出匕首在面前晃了晃威脅著:“活膩歪了是不是?”
明晃晃的匕首嚇住了打抱不平的乘客,幾個人咽了口唾沫,又坐了回去。他們現在能做的,不過是打個電話報警了。可是一個乘客剛剛掏出手機,一個扒手就揮舞著匕首沖上前去:“不想活了?小心砍死你!把手機拿來!”
不但警沒報成,手機還被搶走了!乘客敢怒不敢言。
車廂前面,龐大海搶先站了起來,使勁地踢了扒手一腳。
就在這時,另一個扒手也掏出了匕首,向龐大海猛刺過來。龐大海早已料到四個扒手是協同作戰,兩個威脅住眾乘客,兩個來對付他。當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便迅速推斷著,另外一個扒手會在什么時候攻擊他。
匕首朝他的背部戳過來,龐大海一扭身,本來可以輕易躲過去的,可就在這時候,一個莽撞的小汽車司機沒看到大巴車的應急燈,直對著大巴車撞了過來。大巴車身晃了一晃,龐大海沒站穩,匕首了右背,頓時鮮血直冒。
倒在地上的扒手這時候也站了起來,指著龐大海的鼻子罵道:“小子,你有種啊!”說罷掄起胳膊啪啪地摑著龐大海耳光,然后踢起一腳,將龐大海踹倒在地。
龐大海剛要掙扎著站起來,另外三個扒手又趕過來,輪番踢他的小腹和胸部。他痛苦地躺倒在地上呻吟,無望地看著車上的乘客。
方才那個睡覺的乘客這時候摘了墨鏡,緩緩地站了起來。
一個扒手用匕首指著他:“你給我坐下!”
乘客卻嬉皮笑臉地說:“坐了這么久,累了,起來活動活動筋骨。”
“媽的,你給老子坐下!”
“你讓誰坐下?誰是你老子?”
“你!”
“不敢不敢,我還沒結婚呢。”
乘客們被逗笑了,但是又不敢大笑,一個個抿著嘴,看著扒手出丑。
扒手氣得肺都炸了,說了一聲“找死”,匕首當胸刺來。
乘客卻不躲不避,伸出右手迎著匕首握去。眼看匕首就要穿掌而過,幾個膽小的乘客嚇得閉上了眼睛,等他們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那人已經抓住了扒手的手腕,匕首離胸口只有一寸遠。那人手一翻轉,將扒手的胳膊扭了過來。扒手吃疼手一松,匕首脫落。乘客左手一撈,當空抓住了匕首刀柄,然后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后,順著扒手的右手手腕輕輕一劃,頓時鮮血直冒。扒手的手筋被挑斷了!他疼得哇哇直叫,伸出左手捂住了傷口。乘客乘勝追擊,一把抓住了扒手的左手,用力一握一擰,只聽咔嚓咔嚓幾聲脆響,左手粉碎性骨折。
一切都在幾秒鐘內發生。三個扒手見同伴負傷,一齊沖上前來,每個人手里都握著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乘客不慌不忙地拎著剛才奪來的匕首似乎是隨意地一扔,正中一個扒手的手腕,然后近身上前,抓住刀柄,又是輕輕一劃。扒手還沒來得及痛苦地大叫一聲,乘客已經兔起鶻落,手中的匕首輕輕地掃過了扒手的另一只手腕。
兩只手的手筋都被挑斷了。
車內眾乘客齊聲叫好。每個人都知道,即便把這幾個蟊賊抓進派出所,也最多關幾天就放出來了,真不如挑斷他們的手筋,以后再也不能行竊了。
剩下的兩個扒手已經慌了,他們握著匕首開始發抖了。
乘客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來啊,來啊,別客氣。”
一個扒手再次挑戰,匕首撲著乘客面門而來。
乘客這次沒有伸手抓匕首,而是凌空一腳,踹在扒手小腹上,扒手頓時痛苦地哎喲一聲蹲在了地上。乘客一腳踩住了扒手的背,扒手整個人貼在了地上,接著他伸出另一只腳,踩住了扒手的左手,無比憐惜地說:“好好一雙手,干點正事多好?”話音未落,腳上用力,使勁碾壓,扒手疼得嗷嗷直叫。待乘客移開腳,扒手的左手已經變成了一堆肉泥。
“大哥,饒命啊!”
“哈哈哈,我沒想要你命啊!”
說罷,乘客如法炮制將扒手的另一只手也踩成了肉泥。
車上眾乘客看得是驚心動魄,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剩下一個扒手了,那人早已嚇破了膽,他從業這么多年,進過號子五六次了,但是從沒遇到過這么狠的角色。
他還是持著匕首,慌里慌張地看了看那位神秘的乘客,顫抖著問道:“你……你……你是誰?”
“我?”乘客指著自己鼻子,說道,“我姓散,名戶。”
“散……戶……?”
“嗯,是啊,散戶,來啊!”
扒手看看嗷嗷叫喚著的三個同伴,不敢應戰,趕緊轉過身,沖到車駕駛座旁,打開車門就要沖出去。
躺倒在地的龐大海這時候掙扎著爬起來,一把抓住了扒手的褲腿,說道:“哪里走!”
扒手回頭一看,更加慌亂了,用力踢開了龐大海的手,沒命地沖出車門。
一輛貨柜車呼嘯著沖了過來,扒手當場被碾成了肉泥。
乘客輕輕出了口氣,說道:“可惜,可惜。”然后從一個扒手身上掏出一部手機,還給了那位先前準備報警的乘客,說道:“表演到此結束,讓大家受驚了,現在請大家下車,我要帶龐師傅去醫院了。”
乘客們頓時一哄而散,每個人臨下車時都投來或崇拜、或驚訝、或不可思議的眼神。龐大海更覺得不可思議,他扶著欄桿,問道:“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姓龐?”
“我不是說了嗎?我姓散名戶。”
龐大海冷笑一聲:“哼哼,百家姓里根本就沒這一姓。”
“也許千家姓萬家姓里會有吧?據說散姓是女媧湯娥的后裔哦。”
“哼,我還姓莊呢。”
“是啊,有姓莊的,自然有姓散的。哎,我說,咱們就不要討論這個姓氏的問題了吧,現在得趕緊送你去醫院啊。”
龐大海巡視一遍車廂,失望地叫道:“那三個賊跑了。”
“哎,跑就跑了吧!難道要我給他們出醫藥費啊?”
“可……可是……他們是賊啊!”
乘客扶著龐大海走下車:“老兄,你別那么死心眼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把他關到號子里,是誰出錢給他們吃吃喝喝啊?”
“誰啊?”
“你啊!”
“我?”
“你是不是納稅人?”
“當然是啦,印花稅都要交兩次呢!”
“這就是嘍。”
……
匕首插得并不深,而且又不在要害,龐大海包扎了一下就離開了醫院。那個神秘的乘客一直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名實姓。龐大海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嬉皮笑臉地說:“醫藥費我出了,你不用還。”
“靠,別以為你給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要不是你故意放跑那三個賊,我還可以評一個見義勇為好市民,政府有獎金的。”
那人撲哧一聲笑了:“哎喲,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龐大海臊得臉都紅了,若不是他,自己早被打個半死了。
“你把那三人傷得那么重,就不怕被定一個故意傷人罪?”
那人一臉無辜地說道:“故意傷人?我傷誰了?誰看見了?我只知道有四個扒手行竊未果開始搶劫。最后兩個見義勇為好市民聯手勇斗歹徒,三人負傷逃竄,一人逃竄時被車撞死。哈哈哈,寫這種案情報告,我很拿手的。”
“你是警察?”
“不會吧?你現在才看出來?”
“你……怎么稱呼?”
“小姓何,何少川。”
“難怪身手那么好。你找我有什么事?”
“過獎。我來例行公事。”
何少川等于沒回答,龐大海不滿地看著他。
“哎喲,我們的見義勇為好市民生氣了。實話說吧,你是不是買過四海煤炭的股票?”
龐大海一愣,自己的確買過,而且被套了。幾年前,他只身到這座城市打工,每個月的工資不到兩千塊,對股市,他一向是躲得遠遠的,他總覺得炒股就是賭博,而賭博就有可能輸。他寧愿每個月賺那點辛苦錢,也不愿整天提心吊膽地幻想著一夜暴富。可是兩個多月前,他身邊的朋友紛紛下海,買了那支臭名昭著的“四海煤炭”,據說這是股神推薦的股票。在幾個同事的攛掇下,他終于忍不住了,湊齊五萬塊錢義無反顧地殺了進去,到現在市值只剩下了不到五千塊。幾年的辛苦錢,就這樣付諸東流了。
“買過,問這個干嗎?”龐大海疑惑地看著何少川。
“你知道‘股神’這個人吧?”
“媽的,就是聽了他的鳥語才買的四海煤炭。”
“他死了,被人殺了。”
龐大海先是一愣,繼而大笑起來。這幾天每每提起股神戴景然,他都咬牙啟齒,恨不得撕下他一塊肉來。如今戴景然竟然被殺了,這個消息多么振奮人心啊!他不禁嘆道:“惡有惡報啊!”
確定了戴景然死于非命之后,警方迅速部署,搜索所有重要的網站和論壇,凡是詛咒過戴景然、揚言要殺了他的帖子,都跟蹤到IP地址,然后排除市外作案的可能性,篩選出兩百多個人,之后警察們分片包干分頭調查。何少川覺得這種方法是緣木求魚,但是鄭局長這么要求,而且除此之外,暫時沒有其他辦法可尋,他也只好照辦了。他分配到的任務有十個人,龐大海是最后一個。其他九個人都能提出不在場的有力證據,但是龐大海卻搖搖頭:“那天晚上,我回家就睡了,沒有人可以證明。”
“鄰居總能知道你什么時候回家的吧?”
“媽的,你以為我們坐辦公室啊?能按時上下班?那天我下班都晚上十點多了,回家時,鄰居們都睡了。對了,我走到樓道的時候把一個花盆踢碎了,不知道有沒有人聽見……”
何少川看著龐大海臉紅脖子粗十二分不耐煩的樣子,不禁笑了:“哈哈哈,爽快,我就喜歡你這種人。”
正說著,手機又響了起來。
是胡劍陵打過來的。
電話那頭,胡劍陵氣喘吁吁地叫道:“少川,你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