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歡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天黑才一個人回了家。</br> 她以為她昨晚做了個夢,可是,周一上課時,她好幾次都在發呆。</br> 還是谷雨把她從思緒里叫回來。</br> 谷雨在她面前擺了擺手,眼神奇怪地看她:“洛歡,你怎么了?”</br> 洛歡眨了眨眼睛。</br> 收回目光垂下眸,櫻唇抿了抿。</br> “……沒什么。”</br> 內心是不會騙人的。</br> 她心里,那種慌亂的感覺還殘留著。</br> 中午。</br> 洛歡沒去食堂,雙手搭在護欄上,瞇著眼望著前面被太陽曬得蔫蔫的玉蘭樹。</br> 任由和風吹著臉。</br> 谷雨在旁邊吸溜著從食堂打包的米粉,抬頭含糊地說:“你到底吃不吃,減肥啊,本來就瘦,再減變成筷子了。”</br> 洛歡從遠處收回眼,沒什么語氣地看她說:“我減什么肥。”</br> 谷雨心下一哽,也是,跳舞的人運動量大,這死丫頭還光吃不胖。</br> 光是那雙小細腿她就羨慕的要死,暑假里小吊帶短裙一穿,纖腰一扭,和她出去玩自己簡直就是個參照物。</br> “那你怎么了,這思考人生啊?”</br> 洛歡思考人生,谷雨想象了下那種可能,實在太詭異了。</br> 洛歡悵然地仰頭吐了口氣,自言自語:“我可能得去證實一下。”</br> “哈?”</br> “傻。”</br> 洛歡吐了個字,伸手從她旁邊拿來另一份米粉,拆開筷子攪了攪,夾了口低頭吸。</br> 谷雨嘴角掛著一圈油看她,從始至終滿臉懵逼。</br> 這丫頭今天抽風了?</br> 不光谷雨覺得她今天抽風了,洛歡自己也覺得自個兒抽風了。</br> 她這人聽不得激將法,最開始就是憋著一口不服氣的心,谷雨說她追不到年級第一,她就偏要追給她看。</br> 結果這人不僅難追,心思還難猜。</br> 而且好像還是個硬骨頭。</br> 她知道他挺慘,但沒想過他這么慘。</br> 而且,現在的她,好像還做不到視若無睹。</br> 下午放了學,洛歡先在五樓等了等,沒有看到江知寒的身影,于是獨自坐公交到了江知寒家的小巷。</br> 江知寒家的雜貨鋪還關著,她不認識這的路,又怕走丟,于是在門口站了會。</br> 洛歡是慣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站得腿酸,一轉頭發現后面有家“老陳食品”糕點鋪子,于是走進去,借著買糕點在里面休息。</br> 洛歡坐在靠窗的位置,點了杯酸甜的桑葚汁,吃著面前一袋糕點,那雙水靈靈的眼睛隔著泛舊的玻璃窗望向對面關著的店鋪門。</br> 這會看店的是個上了年紀的阿婆,笑容慈祥,給她端了吃的就轉頭看電視,不再打擾。</br> 餡料實在的糕點甜膩異常,洛歡本就不愛吃甜,吃得更是口中泛膩。</br> 直到整個棗泥酥下了肚,對面也沒什么人來。</br> 洛歡喝著桑葚汁解渴,提過桌上的糕點起身。</br> 走之前,她腳步停了停,轉頭對阿婆說:“阿婆,我回去了,如果江知寒來了,您給我打個電話行嗎?”</br> 她把自己的聯系方式留下,寫在一張便利貼上給了阿婆。</br> 阿婆笑瞇瞇地點頭:“好哇,小姑娘慢點走。”</br> 洛歡點點頭。</br> 提著袋子離開了。</br> 一連兩天。</br> 周三下午,洛歡剛合上歷史書,就收到了一條陌生消息。</br> 【小姑娘,小寒回來了,他從店里拿了書包,這會應該已經到學校了。】</br> 洛歡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先是一怔,然后整張明艷的小臉都亮了起來。</br> “看什么呢這么開心?”</br> 谷雨湊了過來。</br> 洛歡立刻合上手機,沒讓她看一點,抿抿唇,自然道:“沒什么啊。”</br> 看著她鬼鬼祟祟的模樣,谷雨以為是她跟付和西發消息,忍不住嗤了一聲。</br> 上完下午的課,洛歡收拾好東西,飛快跑出教室。</br> 谷雨皺眉搖頭,天天見還這么急干嘛……</br> 趁著大部隊還沒下來的空擋,洛歡一路小跑到五樓,在水房那邊等著。</br> 不得不說學校對尖子班優待,連水房都獨立一層,不像他們,還要和高二那些人擠。</br> 一二兩個班前后門陸續打開,有學生背著書包從里面走出來。</br> 洛歡瞥了眼,向后靠上身后的墻面,若無其事地低頭整理校服衣領。</br> 過了差不多五分鐘,耳邊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br> 洛歡估算著時間,又在原地等了一會,這才直起身子朝一班門口走去。</br> 此時一班人已經基本上走空了。</br> 洛歡站在門口,偷偷朝里面望。</br> 江知寒的那個座位上放著一個書包,身上穿著校服的男生正低斂眉目,那雙修長的手整理著書包。</br> 他背對著她,窗外的夕陽落在他身上,黑發柔軟,輪廓干凈利落,有種很溫柔的感覺。</br> 他低著頭,細碎發絲落在額前,看不清情緒,只能看見他高挺的鼻梁跟俊秀的下頜線。</br> 薄唇輕抿著。</br> 遠遠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有種低沉的美感。</br> 像是注意到什么,少年手中動作一頓,抬頭看了過來。</br> 洛歡嗖的直起身,躲進了旁邊的空教室里。</br> 半分鐘后,有人從里面走出來,上鎖,然后下樓。</br> 洛歡趕緊打開門跟上去。</br> 江知寒依舊一個人回家。</br> 她跟的距離不算太遠,也不算是毫無動靜,江知寒不可能發現不了。</br> 可這回他步子都沒停,仿佛看不見她一樣。</br> 洛歡在后面,蹙了蹙眉頭。</br> 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到受傷的痕跡。</br> 難道是,那個老婆婆在胡說八道嗎。</br> 一連兩天,江知寒都是如此。</br> 即使看到了她,也當做沒看到似的,不和她說話。</br> 獨自一人放學,走回家。</br> 洛歡莫名被忽視,心里有點氣悶,又隱隱有些不甘心。</br> 周五,洛歡還是等在一班教室外。</br> 等到整個教學樓都快空了的時候,江知寒才從里面走出來。</br> 看到走廊墻角無聊蹲著的少女,他腳步頓了下,移開目光,往樓梯方向走。</br> 聽見腳步聲。</br> 洛歡瞥眼看了看,眼睛亮了亮,立馬起身跟了上去。</br> 這回她沒有藏,光明正大多了。</br> 所以,江知寒再看不到就說不過去了。</br> 可他依舊一個人走在前面,連以往略有不耐的“別跟著我”都不說了。</br> 少年背影高高瘦瘦,有著屬于這個年齡的纖細感,柔軟的發絲偶爾被風吹起。</br> 完美的像是一張漫畫。</br> 又有些陌生。</br> 明明前幾天,他還愿意和她說話的。</br> 她也沒惹他吧。</br> 他這人什么意思。</br> 情緒奇奇怪怪的好難猜。</br> 洛歡心里那點憋悶,在那人越走越遠的腳步里,慢慢放大。</br> 她不是個自己受委屈的性格,在原地站了會,眼看他快要走遠,忽然鼓了下氣,拔腿跑上去。</br> 在江知寒面前堵住了他。</br> 許是沒想到女孩會忽然做出這種模樣,江知寒的腳步停下,整個人沒來得及做反應。</br> 洛歡便先發制人地開了口:“你什么意思啊,我一個女孩天天跟在你身后看不到?很喜歡別人追你的?”</br> 江知寒臉色沒有什么溫度,薄唇動了下:“我沒有。”</br> “那你什么意思?”洛歡提高聲音。</br> “別跟我了。”</br> 江知寒聲音薄涼地開口,移開目光,腳步越過她離開。</br> 朝巷子里走去。</br> 洛歡愣了下,再三被忽視讓洛歡下意識拽了他一把。</br> 手指扯住了他的校服。</br> 力度有點大,江知寒的校服衣領歪了下,露出一截精致鎖骨下的肌膚。</br> 泛著青色。</br> 洛歡還沒看清,衣服就被江知寒扯了回去。</br> 他神色微僵,那雙漂亮的黑眸盯著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干什么?”</br> 洛歡反應了幾秒,回過神來,唇角輕輕扯了下,語氣像個吊兒郎當的小妖精。</br> “呀,你皮膚挺好的啊。”</br> 她聲音不算大,但也不至于聽不見。</br> 尤其是,長相不錯的少年少女,以一種詭異的狀態對峙在大街上。</br> 許是沒想到洛歡會這么輕浮。</br> 江知寒眸色深了許多,薄唇抿緊,像被占了便宜又隱忍的黃花閨女,輕看她一眼,轉過身就走。</br> 步伐邁的很快。</br> 洛歡都追不上了。</br> “喂,你跑什么啊。”</br> 洛歡無奈地喊了聲,看著江知寒的身影消失在前面巷口,那張明艷小臉上吊兒郎當的笑意,才漸漸散了下去。</br> 她的視力不算差。</br> 江知寒是真的受傷了。</br> 除了她看到的地方,還有哪里。</br> 江知寒推開門回到家,毫無意外地聽見夫妻倆歇斯底里爭吵的聲音。</br> “江偉,你別裝死,我錢呢,老娘存的錢呢?!”</br> 男人哼笑一聲:“屁!那是老子的錢,要不是老子掏錢開了個店,你喝西北風的錢都沒有!”</br> 女人哭起來,尖利的嗓子含著奔潰:“老娘的錢是不是讓你偷走花給哪個賤人了,江偉,我怎么就嫁了你這么個混蛋……”</br> “你個臭老娘們,當年要不是老子從洗頭房贖回來,你現在指不定還被哪個老男人騎,他媽的,老子一輩子都讓你給毀了!”</br> 摔摔打打的聲音傳來。</br> 江知寒早已習慣,低頭木著臉推開旁邊的房門,一把關上。</br> 洛歡失眠了一夜。</br> 第二天,是頂著一對黑眼圈到校的。</br> 沒骨頭似的趴在桌上,直到下早自習的鈴聲響了,才被驚醒,睡眼惺忪。</br> “你怎么了,沒睡好?”</br> 谷雨看了看她,問。</br> “沒什么。”</br> 洛歡抿了抿唇,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