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安靜的有些詭異。</br> 直到,江知寒垂著的手指有些僵硬地抬了抬。</br> 在那一瞬間,洛歡忽然朝他身旁的老人躬了躬身,平靜地說道:“謝謝江老對我們學生工作的支持,只是我現在有點事,不太方便留下,如果江老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其實看似詢問,實則是通知。說完,洛歡便轉身揪著裙子離開。</br> 纖細的背影仿佛被風一吹就跑。</br> 江知寒的手懸在半空。</br> “洛歡!你!”副校長懵了,怒目圓睜,沖著她的背影低喝。</br> 這個學生今天這是怎么回事,人家大集團的江老親自過來見她,竟然一點面子都不給!</br> 她不怕得罪人江老,給她停了獎學金嗎?</br> 這丫頭抽的哪門子風,萬一因此遷怒他們學校怎么辦?</br> 副校長怎么叫都沒應,不得已迅速看向一旁的江鶴為老先生,汗津津的:“江老,我們這個學生可能臨時有事,小孩子您千萬別計……”</br> 修長手指無意識地攥起來,白衣少年盯緊著那邊快要消失在門口的人,一抹緊迫感襲來,忽然迅速朝那邊追了過去。</br> “誒……”</br> 副校長的聲音一時卡殼。愣愣的,有些摸不清眼前的狀況。</br> 江老瞇著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狀況,轉頭表情有些惶恐的男人笑了笑,道:“年輕人們自己的事而已,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張副校長要不繼續帶我去看看其他地方。”</br> “哦,好,好的……”副校長趕忙應,心里卻忍不住嘀咕。</br> 這一個是他們學校的學生,一個是天聯集團的大公子。</br> 難道這兩人認識?</br> 可天聯集團,明明是最近才把業務拓展到他們江北的啊。</br> 狹長的走廊里很是寧靜,靜的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幾乎從胸腔里跳出來的咚咚聲。</br> 洛歡手指緊緊攥著裙擺,穿著七厘米高跟鞋的步伐很快,到了后面幾乎是在跑。</br> 可就在快要出口時,身后驟然響起一道有些急的男聲。</br> “歡歡!”</br> 仿佛穿過了時空。</br> 有點低沉,熟悉,又不熟悉。</br> 攥緊裙子的手指倏的錯位,指骨碰撞的疼痛驀地襲來。</br> 洛歡腳步一停,接著走的更快了。</br> 身后腳步聲越來越加快,就在她一條腿邁出門口時,一雙手從背后伸過來,抬手將她抱進了懷里。</br> 幾年不見,他的胸膛結實了不少。兩只胳膊緊緊箍住她。</br> “……歡歡。”江知寒有些小心翼翼地,從后面抱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她就再次消失了。</br> 他把頭慢慢埋在她脖子里,輕聲開口:“你別走。”</br> 這話是什么意思。當初明明,就是他先一聲不吭的離開的啊。</br> 她找了許久,最后逼自己放棄。</br> 她都已經快忘記他了,他如今又為什么要出現。</br> 好好的,彼此不打擾。反正她也對他一點也不重要。</br> 他只是隨便玩玩,她卻當了真。是她活該。</br> 初戀本來就容易死。</br> 洛歡的眼前似乎凝了層水汽,捏著裙子的手指慢慢放開,冰冷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一點一點地將他推開。</br> “歡歡。”江知寒垂下漆黑的眼眸看著她。</br> 洛歡抬起眼看他,臉上冷的厲害,竭力控制著情緒,語氣平靜地說:“同學,我們不太熟,不要再對我做這種事了,我很不舒服,也不想被別人說閑話,謝謝。”</br> 江知寒的心口一刺,臉色越發蒼白,聲音也低了下來:“歡歡,我……”</br> “抱歉,我挺忙的。”洛歡客氣地對他笑了笑,匆匆打斷了他,轉身便走了。</br> 從始至終,沒給他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只留下少年一個人站在盈滿落日的長廊里。</br> 過了許久,江知寒才有些僵硬地回過神,手指還殘留著,那一抹熟悉的溫暖。</br> 他低頭長久地看著。</br> 初夏的晚風吹著,柔和的晚風拂去了燥熱。</br> 洛歡低頭走著,腳步很快。</br> 盡管她想忘掉,但怎么也揮之不去剛剛的畫面。</br> 他站在那里默默地看著她,想說什么?</br> 如果是懺悔,沒必要了。如果是問好,那也沒必要。</br> 不管是任何對話,她都不想聽了。一點意義也沒有了。</br> 無論你如今怎么樣,都和我沒有關系。</br> 我們就好好的,繼續當彼此世界里的陌生人吧。</br> 洛歡回到了寢室。</br> 孟琪琪剛卸完妝,正對著鏡涂著爽膚水,見人回來問了句:“回來啦。”</br> “超市水果骨折價,我買的好多吃不完,放你桌上了。”</br> 洛歡走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便準備好東西去洗澡。</br> 孟琪琪拍臉的動作一頓,轉過頭看去。</br> 這……怎么回事?</br> 洛歡一整晚都安靜的厲害,出來后把衣服洗了,頭發都沒有晾干就爬上床睡了。</br> 孟琪琪瞥了眼她上床的背影,把電視劇的音量關小了點。</br> 第二天。連續熱了好多天的江北終于迎來了一場陰天,天空灰蒙蒙的,風里夾雜了清涼。</br> 昨晚吹了一路的風,洗完澡也吹了會,洛歡起來有些不太舒服,但還是堅持去上課。</br> 孟琪琪有些不放心地看她:“你沒事吧,要不今天就別去了,反正現在也沒多少課了。”</br> 洛歡沉默著搖了搖頭,整理好了東西:“沒事,我們走吧。”</br> 她不喜歡曠課。自從高三浪費了一段時間后,她就很少再請過假。</br> 到了舞蹈教室,洛歡脫了外面的衣服,里面穿著貼身的單薄練功服,就加入了熱身之中。</br> 今天下雨,請假的人不少。大三下學期,大多數的學生已經開始了為未來打算,有的安安心心畢業,有的考研,也有的準備各種考試。</br> 再加上大三課程已經少了,有些人沒重要的課就會不來。</br> 洛歡成績夠保研的分數,大學期間也參加過不少國際國外活動跟比賽,資歷也足夠,班主任之前就曾找過她,跟她說過保研的事。</br> 洛歡也在準備著。還要準備之后的比賽。</br> 原本這些不重要的課,她可以不來。</br> 上課鈴打響,基訓老師走了進來。</br> 臺上十分鐘,臺下十年功。即使他們已經大三了,這種基訓還是每天都得練。</br> 一遍遍地拉筋。</br> 一節課下,洛歡已經累的汗流浹背,趴在墊子上不起來。</br> 有不知情的同學過來喝水時,順嘴調侃了句:“洛歡,你今天怎么回事啊,這么虛?”</br> 孟琪琪扔了衣服過去:“滾滾滾,管你什么事,閑的吧你。”</br> 那男生鼓了下嘴:“這么兇,以后能找到男朋友嘛。”</br> “找死是吧?”孟琪琪起身找人算賬。</br> 窗外天陰陰的,風里也帶著雨的味道,洛歡坐起來靠在墻上,低頭慢慢揉著自己的膝蓋。</br> “膝蓋又疼了?”孟琪琪鬧完回來坐下,見狀問道。</br> 洛歡高三那年練的太狠,關節著了涼,一到這種陰雨天就疼。</br> “還行。”洛歡低頭說著,許是不太舒服的緣故,臉色有些泛白。</br> 孟琪琪正要說什么,聽見上課鈴打響,老師又走了進來。</br> 洛歡于是放下手,站了起來。</br> 一上午的課程結束,到了中午那會,已經開始下雨了。盡管雨不大,淅淅瀝瀝的,但離食堂太遠,不少人都選擇訂外賣。</br> 有些以為不會下雨,就沒拿傘,這下只得來蹭有傘的。</br> 洛歡的傘下就站了四個人。</br> 洛歡本打算去食堂的,剩下幾人都不去,只好和她們一起回寢室。</br> 洛歡的傘平時剛好夠兩人人,這下多出幾人,覆蓋起來就顯得有些吃力。</br> 才剛出教學樓,斜飛的雨水便灑過來。</br> 風吹著,還有些涼。</br> “洛歡。”不遠處有人喊她的名字。</br> 洛歡腳步一停,扭過頭去。</br> 看見前面的銀杏樹下站著一個撐著傘的高大男生,另一只手還提著什么東西。</br> 他快步朝她們方向走了過來。</br> “喔……”其他幾人都發出了煞有其事的聲音。</br> “是周學長啊,我們古典舞系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br> “是啊,這雨天不好好在寢室里打游戲,干嘛不遠萬里的來我們系啊?”</br> “難不成是我們這風水好?”</br> “呦呦呦,還有暖寶寶啊,這貼心的,某人怎么知道我們當中有人腿不好啊?”</br> ……</br> 幾個人笑著調侃,周哲耳根燒熱,語氣求饒:“你們別調侃我了,我就來給洛同學送點東西。”</br> 周哲是隔壁人文學院的學生會主席,長相挺端正,白白凈凈的,挺有書卷氣。</br> 傳聞說他母親是大學教授,父親是某個教育局的領導,家里是書香世家。還是當年學院高考第一名成績進來的。</br> 只不過因為是舞蹈生的緣故,看起來有些女氣。</br> 聽到這話,陳靜怡的臉當即就拉下來,轉身冒著雨就走。</br> 其他兩人看到,張了張口,又看看這的情況,說:“那個……你們先聊,我們就不打擾了,先走了。”</br> 其他兩人走了,孟琪琪一個人也不好待著,于是也當即說:“那我也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了拜拜。”</br> 一個個都跑得挺快。</br> 洛歡撐著傘,靜默地站在原地,攏了攏衣服拉鏈,垂眸輕聲道:“周哲,我沒有不舒服,你把東西都拿回去,別再給我買了,我真的不需要。”說完,便要撐著傘轉身走。</br> “等等。”周哲下意識伸手要拉住她。</br> 洛歡有些敏感地躲開手。</br> 周哲的手在僵在了半空。</br> 他的眼神黯了下,隨即笑了笑,張了張口:“洛歡,好歹,我們也是校友,你能不能……”</br> “周學長。”洛歡抬起眼看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內心想法,殘酷,卻又冷靜:“我沒有談戀愛的想法,以后也不會有,學長還是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費時間了,沒意義的。”</br> 周哲微微愣住,看著她。</br> “學長再見。”洛歡朝他輕點了下頭,然后撐著傘轉身,獨自一個人往前走。</br> 走了幾步,她忽然感應到什么,轉頭看過去。</br> 不遠處的花壇邊靜靜站著一抹高挑頎長的身影,撐著傘立在雨中,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br> 看清他的臉后,洛歡愣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