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一切都沒有變。還是上次她回來時的模樣。</br> “去洗個手,你爸爸把菜熱熱就能吃了。”蔣音美催促著。</br> 洛歡喔了一聲，把口袋里要拿出的手機放回去，跑去了洗手間。決定等等再聊這件事。</br> 吃飯時蔣音美跟洛國平不時給她夾菜,菜堆的高高一摞,米飯都看不見。</br> “多吃點，暑假就別減肥了。”蔣音美又夾了筷雞翅在她碗里。</br> 洛歡低頭努力扒飯,咽下去，笑容滿面地說：“謝謝媽媽。”</br> 洛國平故作不開心地問：“那爸爸呢,爸爸不好嗎？”</br> 洛歡于是趕忙把碗里的菜都往他的碗里撥，笑瞇瞇的：“謝謝爸爸！”</br> “……”</br> 晚上吃完飯,一家三口坐在客廳里看電視。洛歡靠著蔣音美，啃著蘋果。</br> 一家人在看一檔情感節目。</br> 這是最近蔣音美跟洛國平新發現的娛樂活動,每晚必看。</br> 里面的節目為了收視率,挖掘各種奇葩情感故事,連幾個當事人也假的不行。還有一些思維老土的調解員。</br> 偏偏就很受這些中老年人的喜歡。</br> 這期的節目是青梅竹馬的男友為了更好的未來拋棄女朋友，結果女朋友發現懷孕，孩子都好幾歲了,為了找父親特意來上節目。</br> 當事人女孩唯唯諾諾地哭,男生則一臉的不耐煩，不少次強調走之前明明讓她打胎的。還說之前曾經求過婚,只是他們家人漫天要價,彩禮錢太高才導致兩家關系破裂。</br> 而且女方沒有打胎并不是出于愛他,而是因為身體原因打不了。</br> 之前把他們批的一無是處,如今見他發達了，又拿孩子來要挾他。</br> 洛國平一邊用小刀子劃拉橙子皮,一邊盯著里面的男生,鼻腔里哼出一聲,義憤填膺道：“這種丟下自己老婆跟孩子不要的男人就是垃圾，社會敗類！敢要這種人的公司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洛國平同志可謂男德的忠實踐行者，但凡任何事總是先堅定地反省自己。</br> 洛歡想了想，輕咳了聲，說：“爸爸，這得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吧，像這期里，應該兩人都有錯吧？”</br> 洛國平轉頭看她：“不管怎么樣，這個男人既然敢不帶套，都該下十八層地獄！”</br> “……”洛歡長大后，一家人的聊天內容也變得沒什么禁忌了起來。</br> 洛歡于是轉頭看蔣音美，問：“媽媽，那您覺得呢？”</br> 蔣音美咬著蘋果，深以為然地點頭：“你爸爸說的沒錯。”</br> 哎。</br> 洛歡嘆了口氣。</br> 陪父母看完電視，洛歡就回了房間。洗完澡，她趴在床上，給江知寒發消息。</br> 【我洗完澡了，這會沒事了！】</br> 就在她發出消息不到十秒鐘，一條視頻請求就過來了。嚇得洛歡手忙腳亂地摁掉視頻。</br> 【不太方便，我們打字聊吧。】</br> 那邊發來了一個“好”字。</br> 洛歡輕呼出一口氣，問他：【你房間安排好了嗎，這會在干什么？】</br> 她剛一發消息他就發過來了。是一直在盯著手機嗎？</br> 洛歡心里甜蜜了下。</br> 江知寒發了兩張照片過來。是在小區不遠處的酒店，挺簡單的。可能還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旁邊是床。</br> 另外一張，是一臺開著的電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學術報告。全英文的。</br> 畢竟他這次先斬后奏，把他們教授給氣的不行。任務也布置的很多。</br> 洛歡看了一會，打字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寫報告了。】</br> 【沒有，反正也等你等得有些無聊。】</br> 洛歡忍不住笑了一下，問：【你吃過了沒有？】</br> 【嗯，吃了。】</br> 【吃的什么？】</br> 【樓下的外賣。】</br> 【嘖嘖嘖……大少爺為了我屈尊降貴，我真的好內疚哦！】</br> 【歡歡。】</br> 對面像是嘆息了一聲，又像是對她的縱容。隔著屏幕，她仿佛能看到江知寒那張被她懟的無可奈何的臉色。</br> 過往的無數記憶如潮水般涌來。</br> 從學生時代起，江知寒就對她，向來都是讓著她的。</br> 亂七八糟地聊了一會。</br> 江知寒也不嫌她煩，耐心地回著。</br> 不知不覺，就到了塊十一點。江知寒催她去睡覺。</br> 洛歡抱著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打字問他：【江知寒，你想我嗎？】</br> 那邊難得的頓了幾秒。左上角變幻了會，江知寒發來了消息。</br> 【想。】</br> 洛歡不禁微笑，敲字：【你再耐心等等哦，等我搞定我媽媽這座大山，你就能正大光明地出現！】</br> 【歡歡。】</br> 江知寒發消息說：【其實我沒關系的，畢竟是我的錯。】</br> 【不行！】</br> 江知寒還在繼續發消息的時候洛歡就一骨碌爬了起來，打字道：【我親爹可是練過的，萬一他到時候對你動手可怎么辦？你這張臉壞掉就不好看了！】</br> “……”對面好長時間都沒有發消息過來。</br> 洛歡皺眉。</br> 【喵喵喵？】</br> 【你是……只喜歡我的臉嗎？】</br> 【嘻嘻是呀，不過你的臉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嘛，我喜歡你的臉就等于喜歡你啊！】</br> 江知寒發了一串省略號過來。</br> 【你真是……】</br> 洛歡哈哈哈笑，打字：【改天見啊。】</br> 調戲完某人后，洛歡掛了電話，心滿意足地去睡覺。</br> 剛放假幾天，洛歡本打算先好好休息一陣，結果洛國平跟蔣音美每天早上都拉著她去附近公園里跑步。回來后順便買好早餐，以及中午要做的菜。</br> 一家子生活健康悠閑的不行。</br> 最開始這幾天里，洛歡沒有機會出去見江知寒，只能老老實實的待在家里陪他們，后面因為“太懶”早上起不來，洛國平跟蔣音美兩人才終止了這種全家一起鍛煉的活動。</br> 不過早上他們倆依舊早早的就出去鍛煉了。</br> 這天早上，洛歡醒來，洛國平跟蔣音美兩人又出去鍛煉，家里只剩她一個人。</br> 絕佳的機會。</br> 洛歡在被子里翻了身，看到手機閃爍了兩下。</br> 是江知寒發來的。</br> 【醒了嗎？】</br> 【嗯！】</br> 【出來吃早餐，我在你們小區門口。】</br> 他已經過來了？！</br> 洛歡立馬從被子里爬起來，丟下手機跑去了浴室洗漱。出來后，換了身衣服隨便梳了兩下頭發，便提著小挎包跑出了門。</br> 清晨的天空泛著魚肚白，洛歡飛奔到了大門口，就看到站在保安亭旁等待的高大身影。</br> 穿著淺藍色襯衣，整個人沐浴著薄薄的晨霧，干凈又帥氣。</br> 周圍還有些女孩偷偷地朝她看。</br> 洛歡立刻朝他跑過去。</br> “江知寒！”洛歡跑過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br> 江知寒愣了住，轉過身，對上少女明媚的笑眼，不禁笑了笑，朝她伸了手道：“走吧。”</br> 洛歡點點頭，把手放到他的掌心。</br> 兩人沒去太遠的地方，當然也避過了公園的地方，在一個小店里吃早餐。</br> 江知寒點了很多，直到洛歡阻止才停下。</br> 洛歡假期里暫時不用控制食量，再加上胃口也挺好，吃飯途中有發絲掉下去，江知寒抬手幫她別到耳后。</br> 洛歡吃得很飽。吃完后，江知寒便牽著她慢慢邊走邊消食。她得趕在爸爸媽媽回來之前回去。</br> 路上收到了洛國平發來的消息，說路上遇到以前的同事敘舊，中午沒時間做飯，讓她自己先隨便填點。</br> 洛歡回了消息，小臉上洋溢出笑容。</br> “……怎么了？”江知寒忍不住問。</br> 洛歡抬頭，彎起眼說道：“江知寒，我能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嗎，我爸媽這會有事。”</br> 江知寒微微一怔，隨即笑了下，說：“好。”</br> 房間在七樓，一出電梯洛歡先是看看有沒有人，而后就伸手抱住了江知寒，黏黏糊糊的，在門口也不放開。</br> 江知寒輕笑，就好就著這樣的姿勢刷卡開門。</br> 兩人走了進去。</br> 房間里面積不大，卻收拾的很整潔，窗邊的小桌子上放著一臺電腦，上面壓著幾本醫學類的相關書籍。被子疊的很整齊。</br> 空氣里漂浮著獨屬于他的潔凈氣息。</br> “讓大少爺受苦了。”洛歡一走進來，像個大領導一樣的巡訪著，嘴里哼哼著。</br> 身后沒有聲音。</br> 洛歡停下來，扭過頭去，看到江知寒向后靠在電視柜的桌邊，兩手撐在上面，低垂著眸面帶笑容地看著她。</br> 黑眸里漾著溫溫潤潤的色澤。</br> 面部輪廓干凈柔和，淡淡笑著的樣子好看極了。</br> 空氣安靜，有曖昧的氣息無聲浮動著。</br> 洛歡舔了舔唇，忽然朝他跑了過去。</br> 分不清是洛歡先抬起頭，還是江知寒先低下頭，雙唇很快觸碰到了一起。</br> 洛歡踮著腳尖抱著他的肩，支撐不下去時，江知寒微低下頭，抬手緊緊抱著洛歡，深深地吻下去。</br> 微微急促的呼吸聲交錯著。</br> 曖昧，磨人。</br> 洛歡手臂發酸，江知寒忽然抬手將她抱了起來。</br> 洛歡下意識夾住他的腰，本能地要驚呼出聲，嘴唇卻被占據著，抱在她身后的手臂充滿了力量。</br> 被放在了電視柜前的桌上。洛歡心跳紊亂，也忘記了矜持，摸著他的臉頰，和他深深地吻著。</br> 頭腦混沌著，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其他。分不清到底吻了有多久。</br> 和他接吻好像是一件很讓人上癮的事。</br> 被溫溫熱熱的唇輕輕舔吻著，身后緊緊箍著她的手臂防止她掉下去，感覺自己像被一顆珍寶一樣對待著，整顆心都化成了一灘水。</br> 洛歡有些情難自持地抱緊了他。</br> 最后，兩人的唇都變得紅紅的了。還是洛國平的電話鈴聲驚醒了他們。</br> “……我爸爸。”洛歡有些無奈地看他一眼，伸手摸出手機接起來。</br> 江知寒黑眸漾著些許水澤，薄唇微紅，喘息聲低沉地點了點頭。性感極了。</br> 洛歡暗吸口氣，別開眼，接了起來。剛接通，洛國平的大嗓門就傳了出來：“歡歡，我跟你媽媽回來了，你去哪了？”</br> “我……”洛歡看了眼江知寒，眼也不眨地撒謊道：“我出去轉了轉，馬上就回。”</br> 掛了電話，洛歡抿起唇，幽怨說：“我得走了。”</br> 江知寒薄紅的唇角輕勾，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說：“沒關系，我送你。”</br> 兩人衣服都不約而同的有些凌亂。</br> 洛歡耳根微紅。心上卻甜蜜極了。</br> 兩人收拾好后，便重新出門了。</br> 江知寒將洛歡送到小區門口。洛歡擺擺手，就往小區里走，中途回過頭，看著他依舊還站在那。</br> 于是深吸口氣，忽然跑了回去，仰頭對他說道：“江知寒，你再等等，我會盡快搞定我爸爸媽媽，到時候你就能來了！”</br> 江知寒張張口，只笑著點點頭說好。</br> 洛歡回到家，看到洛國平正在做飯。蔣音美在客廳吃水果。</br> “去哪了這么晚回來？”</br> 洛歡眼神閃爍著，說是去見朋友。</br> 蔣音美沒多疑問。</br> 這幾天里，洛歡旁敲側擊地提到江知寒的事。不知是洛國對此有了條件反射，還是刻意，話題在快談到他時總會被掠過。</br> 幾天下來，毫無進展。</br> 洛歡有點氣餒，晚上跟江知寒報告著。</br> 江知寒溫順說：“總要經歷這關，所以我還是……”</br> “不行不行！”洛歡堅決地就拒絕：“不行，你還是等我先安撫好他們吧，不然我怕出事。”</br> 見洛歡挺煩的樣子，江知寒頓了一頓，就說要不明天帶她出去散散心。</br> 洛歡一想，反正也沒什么事，于是就點頭同意。</br> 千城這兩年的娛樂又增加了不少，江知寒和洛歡看了電影，然后去了洛歡近些天在網上種草的餐廳。出來后又去逛了逛附近的公園，一直沿著前面走。</br> 不知不覺中，就靠近了高中時期常常走的那條路。</br> 路的盡頭就是德川一中了。</br> 洛歡愣了愣。</br> 江知寒低下頭，喉結微微動了動，啟唇輕道：“如果……你不想去我們就去別的地方吧。”</br> 洛歡之前一直抗拒著回憶，如今發現，再回憶起來似乎沒什么難的，于是搖搖頭，仰頭對他笑了笑，說：“沒關系，我們順路過去看看。”</br> 德川一中的這條路，似乎還是記憶里的那樣，沒怎么變過，只是老樹變得更茂盛了。</br> 大學放假的早，高中還沒有放假，這會許是放學時間，偶爾能看到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少女，說笑著路過。</br> “不知道現在的教導主任是誰，校服竟然跟我們那個時候差不多。”</br> 洛歡收回眼，喃喃著：“校服都沒什么變化。”</br> 江知寒低頭看看她，輕笑了聲：“校服還能有什么花樣。”</br> 洛歡反駁道：“有啊，像國外那些小西服西褲的，多漂亮。”</br> 江知寒沉吟了會，說：“那樣容易早戀。”</br> 洛歡聽了，噗嗤的一聲，揶揄他道：“誒，說的好像當年穿校服的某人沒跟我早戀似的。”</br> 江知寒看著她，有些無奈的笑。</br> 許是有點得意自己當年的“豐功偉績”，洛歡得意地哼哼兩聲，看著街上那些青春活力十足的少年少女們，感慨萬分。</br> 青春真好啊。</br> 目光不經意之間看到街角的一副畫面。</br> 另一邊的街上，一個背著書包的女孩低頭走著，她身后隔著不遠跟著一個個子比她高出一頭的男生，男生個子很高，側臉弧度極為優越，皮膚很白，校服拉鏈隨意敞著，單手推著輛黑色山地車。</br> 男生旁邊的幾個人像是同學，有勾肩搭背，也有的同樣推著山地車，正嬉笑打鬧著。</br> 有男生勾著他的肩膀說著什么，男生嘴角散漫地勾了下，視線卻一直注視著前面那道纖瘦的身影。</br> 仿佛是青春里的畫面。</br> 洛歡也是從這種年紀過來的，收回了眼，無聲地笑了下。</br> 他們一路走到了古樸的校門口，但是校門早已經關閉了。</br> 江知寒說：“你等等，我去找……”</br> “用不著！”洛歡骨子里就不是個規規矩矩的人，她知道江知寒的身份，要是讓學校知道，多半不能好好地看看校園了，于是伸手握住江知寒的手，就要去找……能翻墻的地點。</br> 只是剛走幾步，身后便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冷靜的女人聲音——</br> “洛歡。”</br> 洛歡渾身一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