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滯了般。</br> 靜……</br> 一開始,洛歡還有些心存僥幸,萬一自己聽錯了,或者幻聽,但她到底頭也不敢回,正打算握緊江知寒的手逃跑時,只聽見江知寒冷靜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叔叔阿姨。”</br> “!!!”</br> 真的啊!誰讓你喊的!這么喜歡上趕著給人送人頭!</br> 洛歡絕望閉了閉眼。</br> 而就在江知寒喊完那句之后,洛國平盯著他看,又瞇了瞇眼睛,半晌才認識了出來,下一秒,眼睛一瞬間瞪大:“你!不就是那個,那個誰嗎!”</br> 江知寒微頓,點點頭禮貌地問候:“叔叔阿姨好,我是您女兒洛歡的男朋友,江知寒。”</br> “你!”</br> 蔣音美攔住情緒將要爆炸的洛國平,偏頭看看依舊背對著他們裝死的僵硬的脊背,淡淡開口道:“還不打算轉過來?”</br> 洛歡再一次僵了一僵。</br> 過了許久,才認命般地,磨磨蹭蹭地轉了過來。</br> 對上兩人的目光,瑩白的小臉想要扯動,卻失敗了,變得有些僵硬:“爸爸媽媽,好巧,你們……怎么在這?”</br> 她出發之前,明明記得他們今天不出門的。</br> “巧什么巧,你趕緊給我們解釋到底怎么回事?”洛國平嗓門極大,惹得周圍人都看過來。</br> 蔣音美挺嫌丟臉,視線看向二人,說道:“你們跟我們回家,回家再談。”</br> 所有計劃都趕不上變化。</br> 于是,原本的籌謀就變成了,計劃之外的意外。原本美好的回憶校園之旅,也被迫打斷。</br> 走之前,洛歡狠狠掐了下江知寒的手,眼神帶著幽怨,意思在說你這么老實干嘛,上趕著送人頭。</br> 江知寒朝她安撫地笑笑,神情平靜地要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結果身后傳來重重的咳嗽聲,他輕咳一聲便放下了手。</br> 此時,洛歡家里靜的不行。</br> 蔣音美低頭抿了口茶,問:“歡歡,瞞我們多久了?”</br> 洛歡有些心虛地瞥她一眼,很快又移開,低頭攪著手指:“沒,沒多久。”</br> “到底多久了!”洛國平忽然一巴掌拍在桌上,嚇得洛歡渾身頓時一個激靈。</br> 洛國平沒想到出門跟老婆遛彎的時間,就能撞到這么大的事,他的女兒居然和這個家伙復合了,而且還瞞了他們那么久!</br> 要不是有蔣音美在,他早就忍不住脾氣了。</br> 洛國平臭著臉說道:“說!”</br> 洛歡心里有些欲哭無淚:“那個……”</br> “洛叔叔,您好。”江知寒平靜地接過話,說道:“我和歡歡相遇已經一個月零二十七天,是我先去找她的,但準確來說,我們不是復合,算是重逢。”</br> “重逢?!”洛國平臉色很是難看,冷哼一聲:“當年你把我女兒害得那么慘,一句輕飄飄的重逢就完了?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br> 江知寒知道這種事遲早要說,他頓了頓,接著開口說:“當年的事,是我的錯,以后我會盡我全力彌補她。”</br> “呵呵。”洛國平擺了下手:“我姑娘才不稀罕,這種好話誰不會說,你回吧,我才不相信你,我姑娘已經被你傷害一次,我們可不想再來第二次。”</br> 洛歡嘆氣:“老爸……”</br> 一直沉默的蔣音美再次開口,看著江知寒說道:“你父母……”</br> “我父母……準確來說并不是我親生父母。”江知寒的話,讓蔣音美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連洛國平的臉色也有些變化。</br> 洛歡轉頭看向他。</br> 江知寒繼續解釋:“我的養母當年是買通了醫院護士把我從醫院里偷偷抱出來,一直瞞著我跟我養父,直到高二那年……我養父出了事后,養母精神狀況有些不穩定,為了讓她離歡歡遠點,加上治療我養父的病,才不得不離開。”</br> 江知寒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是輕描淡寫,也一筆帶過:“后來邊打工邊上學,申請了社會救助,我養父的病才能漸漸穩定下來,上了大三,才無意中遇到我真正的父母。”</br> 楊艷嬌當年因為那種皮肉生意做的太多,導致不孕不育,也比不上其他年輕貌美的姑娘,當時江偉又是對她最闊綽的一個男人,再加上他當時的鐵飯碗工作,楊艷嬌就下定了決心懷孕嫁人。</br> 她勉強懷到七個月就流了產,只好從醫院當時生產的孕婦那隨便偷了一個,當年醫院里的監控也不完善,她提心吊膽了好一陣才終于松了口氣。</br> 有了孩子,江家不得不接受她。</br> “家里有我爺爺跟親生父母,還有一個六歲的弟弟,父親是天聯公司總經理,母親現在在家里照顧弟弟,還是一名藝術活動家,偶爾出門看看畫展,我養父母都在醫院,情況很穩定,所以我家庭那沒有什么因素阻礙了。”</br> 江知寒把話說完,蔣音美就跟洛國平對視了眼。</br> 洛歡也沒想到是因為這種原因。</br> 原來當年楊艷嬌能很快改口,是不是因為……</br> 江知寒用這種方式換來的。</br> 洛歡心有些微微地泛疼。</br> 洛國平一時有點不知道說什么,還是蔣音美鎮定下來,開口問他:“你說的,都是真的嗎?”</br> 這種事還怎么騙人?</br> 洛歡在一旁小聲地補充:“媽媽,之前學校校慶他和他爺爺來我們學校參觀,當時是副校長親自給我介紹的。”</br> 蔣音美沒想到自己身邊居然能發生這么奇妙的事。</br> “叔叔阿姨。”江知寒面容溫和又真誠:“原本這次暑假來想來看望二位,順便為我當年不成熟的行為道歉,但是歡歡想先給你們打個預防針,因此耽誤了下,這次見面實在倉促了些,叔叔阿姨方便的話,明天我就通知我父母,一起正式登門拜訪……”</br> 等等!登門拜訪?</br> 這這么快?!</br> 洛歡愣住,看了看他,又看向了蔣音美。</br> 蔣音美回過神來,連忙說:“先別那么急,我們先從長計議。”</br> 江知寒也不勉強,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好,都聽叔叔阿姨的。”</br> 蔣音美有些尷尬,弄了半天也算是誤會,這孩子看起來那幾年過得也不好,也挺苦的。</br> 這樣一來……</br> 他們家譴責江知寒也沒什么立場了啊。</br>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br> 洛國平臉皮薄,哼了聲道:“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能完全原諒你了,你不知道我閨女高三那年有多苦!整整瘦了十多斤,現在也沒養回來!”</br> 倒也沒那么夸張……</br> 洛歡心里想著,忽然見江知寒偏頭看著她,那雙烏黑漂亮的眸子倒映著她的,里面是堅定的色澤。</br> 而后他轉頭看向了兩人,說道:“叔叔阿姨,我會好好養胖歡歡。”</br> “……”她不需要啊,這樣就很好了!</br> 蔣音美嗯了一聲,再次問:“你們逛餓了吧,你去做飯。”說完,她看向了洛國平。</br> 洛國平:“……”</br> 在老婆面前洛國平說不出拒絕的話,于是誒了聲,但在別人面前尊嚴不能丟,板著臉起身。</br> 江知寒便跟著起身:“叔叔您坐,我來做。”</br> “你會做飯?”蔣音美看了看他,有些詫異。</br> “這幾年一個人住的時候學過,還算能拿得出手。”江知寒微微笑著,禮貌開口。</br> 洛歡沒忍住補充:“爸爸媽媽,他做的可好吃了。”</br> 蔣音美看了她一眼,洛歡立馬吐舌不說了。</br> 洛國平的臉色黑了黑,頗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還是我做吧,你想打下手隨便。”</br> “好。”江知寒微笑點頭。</br> 于是,一頓飯就變成了兩個人做。</br> 洛歡坐在沙發里吃著橙子,好不悠哉。</br> 蔣音美自廚房那邊收回視線,手機里是剛剛搜索出來的天聯集團消息。的確有大公子回來的報道。</br> 天聯的總部在京都,在福布斯榜排名前列,旗下涉及的業務很多,在整個京都都是一個又權又專的正經豪門世家。</br> 只是天聯低調,家族成員的照片很少。只有寥寥幾張側影,勉強能看出江知寒的模樣。</br> 這樣的豪門世家,對他們普通人來說是可望不可即。</br> 原先對女兒的無奈也變成了各種擔憂。</br> 要不是有當年那出狗血事情,她女兒怎么可能認識這種階層的孩子。</br> 當年還是她女兒主動追人家的。</br> 如今人家堂堂一個大公子在他們家給他們做飯……</br> 蔣音美心情有些復雜地關掉手機,看向正低頭掰橙子皮的女兒,問:“你之前見過他父母嗎,他們家人,對你是什么態度?”</br> 洛歡烏溜溜的眼睛看向她,眨了眨,說:“我還沒見過,我之前都不讓他說來著,他就沒提他家里的事。”</br> 江知寒告訴過她,如果她沒原諒他,他就一直守在她身邊,慢慢來。所以她猜他的家人,應該都被打過招呼了。</br> 蔣音美皺皺眉:“你也太任性了,都在一起一個多月了也不去拜訪拜訪他的家人,萬一他家里人不喜歡你怎么辦。”</br> 那種家族,可不像他們普通家庭,有各種規矩。</br> 洛歡吃了一瓣橙子無所謂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咯,我又不是菟絲花,指望著他們家生活。”</br> 在這段感情里,其實最如小心翼翼的是江知寒。</br> 聽到女兒隨意的話,蔣音美抬手怕了一下她:“別任性,去廚房幫幫他,一個客人來咱家還要做飯,你坐在這里吃像話嗎。”</br> 洛歡不得已放下橙子,瞅了她一眼幽幽道:“媽媽你倒戈的好快哦。”</br> 蔣音美無奈搖搖頭,說:“還不是人家對你好,再說人小孩也有苦衷,你也要好好對人家,知道了嗎?”</br> “喔。”洛歡抿著笑點點頭,放下橙子朝著廚房方向跑過去。</br> 廚房內。氣氛卻并不顯溫情,而是……有些淡淡的尷尬。</br> 這是洛國平第一次,跟一個男的一起做飯。還是他家姑娘的男朋友。</br> 身為岳父大人的洛國平對江知寒也是很挑鼻子豎挑眼,總之是各種的別扭。</br> 江知寒依舊溫和得體,沒搶洛國平的掌勺地位,就甘心在一邊當服務生,就承包了切菜拿盤子之類的雜活。</br> 對他的各種雞蛋里挑骨頭也全部接受,盡量做到完美。</br> “晚上吃什么,好餓。”洛歡跑進廚房問。</br> 洛國平瞬間眉開眼笑著回道:“蓮藕酥茄汁肥牛,干燒蝦,全是你愛吃的。”</br> 江知寒偏過頭看她,黑眸柔和,明朗如月。</br> 洛歡于是哦了聲:“我跟江知寒給你的打下手。”</br> “這怎么行?”洛國平也舍不得女兒的手泡水,而且他們兩個,他一個……這算怎么回事!</br> “沒事啊。”洛歡不以為意,見江知寒修長的手指在剝洋蔥,水池邊已經都了好幾個,于是拿起旁邊的蒜說:“剝皮是吧?”</br> 洛國平趕緊說:“不用不用那個,你放著,爸爸很快做好!”</br> 洛歡輕笑了下,說:“好啊。”</br> 于是,洛國平快速翻炒起來,也沒時間再為難挑剔江知寒了。</br> 洛歡偷偷的笑。</br> 飯間,江知寒也很有禮貌,各種盛飯倒酒都很及時。</br> 蔣音美雖然面上不顯,但心里還是很滿意的。洛國平有老婆跟女兒在,不能多說什么,只好板著臉吃飯。</br> 飯后是晚上八點多,江知寒沒再多待,起身告別。</br> 洛歡去送他。</br> 夏夜的風柔柔地吹拂著,洛歡抿著唇笑,說:“我爸媽還行吧?”</br> “是我太緊張了。”江知寒略有些含笑的聲音在頭頂響起。</br> “你緊張?”洛歡眼神驚訝地看他,說道:“我看你很淡定啊。”</br> “在伯父伯母面前不能緊張。”江知寒如是回道。</br> 誰是你伯父伯母。洛歡害羞的打了一下他。</br> 江知寒輕笑著,忽然伸手牽住了她的手。</br> 洛歡心跳了一下,下意識就想看后面,可一轉念又想到,人都已經見過了,還怕什么。</br> 江知寒也不放,就這么握著,慢慢收緊。于是洛歡便放松下來,任由他牽著。</br> 心頭被甜蜜占據。</br> 江知寒終于,能正大光明地再次牽住洛歡了。</br> 兩人的背影暈在路燈下,一大一小,少女的裙擺在夏夜的微風里輕晃。</br> 江知寒是想兩家父母見面,之后幾天里提過,但蔣音美覺得有些匆忙了,話里的意思是說,等洛歡先私下見過他父母之后,再做打算。</br> 那樣的家庭,要是不滿意了兩個小孩子挺難的。</br> 江知寒應下來。</br> 暑假里,徹底公開的洛歡開啟咸魚模式,每天不是癱在床上咸魚躺追追劇,就是逗逗還沒放暑假的谷雨。</br> 氣得谷雨整天哇哇大叫,發誓等她回來后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不可。</br> 蔣音美這段時間總叫江知寒過來,江知寒每次來都提很多東西來看他們。有保溫杯,按摩椅茶具等等。</br> 全都是長輩們實用的。</br> 蔣音美阻止了幾次,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孩子也太實誠了,怎么都說不聽呢。”</br> 洛歡只抿著唇笑。</br> 但去見江知寒時,洛歡跟他說了這事。</br> “你別再買了,弄得我爸爸媽媽怪不好意思的。”此時,洛歡正趴在公寓的床上一邊玩手機邊歪頭說著。</br> 偶爾在床邊捏一兩顆江知寒洗好的水果,丟進嘴里。</br> 自從公開之后,她終于能大大方方地來見他了。</br> 蔣音美也不會阻止,就算洛國平不高興了,也很快被老婆給鎮壓下去。</br> “沒關系。”她聽到江知寒說道。</br> 洛歡扭過頭去看他。</br> 江知寒修長的身影正靠在窗邊,低頭操作著手機。他身后是絢爛的夕陽,黑發白膚,穿著簡單的T恤,整個人清爽又帥氣。</br> 洛歡于是爬起身來,走了過去:“你在看什么?”</br> 江知寒下意識想護手機,可還是被洛歡眼尖地給看到了。</br> 手機頁面上是一則房地產信息的頁面。</br> 地點有點熟悉。</br> 洛歡抬手攀著他肩膀,偏頭問:“你在看什么?”</br> 江知寒不得已嘆氣,只好交代:“我想買套房。”</br> “買房?”</br> “對。”</br> “在哪里。”</br> “……附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