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這兩個字同時震懾住兩人。
周雅茹目光驚愕,無法回神。
顧曉晨茫然地扭頭,視線一陣彷徨。可是眼前的他,他俊魅的側(cè)臉竟然會有一層奇異光澤,耀眼到她無法注目,于是暈染了模糊的光影。
愣了半晌,周雅茹才支吾開口,說出了那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話語,“你們在戀愛?”
“我們……”顧曉晨一怔,剛要開口說話,他卻接著她的話說道,“是戀人。”
“戀人?”周雅茹完全呆住了,她不曾想過顧曉晨竟然會和伍賀蓮談戀愛,更不曾想過他們會是戀人的關(guān)系。
周雅茹先前曾對伍賀蓮傾心仰慕,所以也刻意打聽了一些有關(guān)于他的事情。伍賀蓮從未開口承認(rèn)過自己的戀情,像顧曉晨這樣的女孩子,她又怎么能讓這樣一個立足于金錢權(quán)利的顛峰、身邊女人不斷的男人喜歡?
這時,大廳里傳來高跟鞋踩在瓷磚上蹬蹬蹬的聲響。
溫靜桐在不遠處停下腳步,輕聲喊道,“蓮。”
溫靜桐這段日子都入住在這家五星酒店的套房,剛才接到伍賀蓮的電話,她立刻打扮一番,前來和他碰面。沒有想到一來到大廳就瞧見了三人僵持的情形,她識趣地沒有上前。
只是卻也注意到,他的手緊抓著她的手。
“你去外面等。”伍賀蓮回頭吩咐一聲,溫靜桐立刻點頭轉(zhuǎn)身。
周雅茹望著那個陌生女人離去,詫異、震驚、狐疑洋溢在心頭,她秀眉一挑,困惑質(zhì)問,“現(xiàn)在這算什么?賀總同時又有另外的女伴?顧曉晨,你該不會是被甩了吧。”
“我們的確已經(jīng)分手。”伍賀蓮的手一松,暖意散去,微冷的空氣襲向她的小手,他淡漠地說道,“只不過,是她甩了我。”
轟——
這絕對是爆炸性新聞!
這個對于女人一向應(yīng)付自如、游刃有余的伍家二少,花名在外的蓮少爺,他居然被甩?而且還是從他口中說出,他親自承認(rèn)被甩?
這……太讓人吃驚了。
顧曉晨低著頭,心里卻有別樣的滋味翻涌。
“周小姐如果再胡言亂語,別怪我請律師起訴你惡意誹謗。”伍賀蓮俊容沉然,冷漠地放話,“我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既然都已經(jīng)分手了,賀總又何必多管閑事?”周雅茹站起身來,咬牙切齒說道,試圖想要扳回些顏面。
中央空調(diào)吹著不冷不暖的微風(fēng),顧曉晨靜默地站在兩人之間,耳畔傳來他不咸不淡的男聲,“分手后,也還是朋友。”
朋友……
顧曉晨徐徐抬頭望向了他,她從來不曾這樣定義過自己與他之間的關(guān)系,總覺得這是一種不屬于自己的念想。除了那場讓她記憶深刻的辯論賽,除了那次不愿意提起的交易,他們行同陌路。
如今,他卻說了他們是朋友。
即便她知道這只是隨口說說的,或許只是想替她解圍,包括戀人、分手、被甩。
只是這么一來,他們的關(guān)系更是解釋不清了。
誰的手機響起鈴聲,打破了這份寂靜,叫囂而起。
周雅茹拉開手包的拉鏈,拿出手機一瞧。來不及多說什么,只是望了眼伍賀蓮以及顧曉晨,匆匆離開。走遠了些,可以聽見她慌張懊惱的女聲,那樣急促地呼喊,“哥……”
周雅茹這一走,顧曉晨不安地揪緊了衣擺,“我……”
“走了。”伍賀蓮再次接下她的話,冷漠一句。
顧曉晨微張的唇慢慢閉上,視線一陣恍惚,瞧著他轉(zhuǎn)身,朝著大廳外沉穩(wěn)走去。有這么一剎那,她想要追上他。
可是腳卻像是生了根的樹,怎么也動不了。
直到他的身影淹沒于陽光之中,慢慢地消失不見。
商銀的會展成功落幕,媒體記者正向會展負責(zé)人開問,經(jīng)理蔡樺身邊圍著一堆人。顧曉晨正在一旁處理善后工作,不經(jīng)意間抬頭,卻見周城澤赫然站在面前。她心里一驚,生疏喊道,“周總。”
“一個快一無所有的人,你的選擇真是明智。”周城澤冷冷說道,如此突兀。
不等她有所反應(yīng),周城澤轉(zhuǎn)過身去,走向大堂另一頭。
一無所有?顧曉晨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是什么意思,可是隱隱有些不安。
……
四月剩下的這幾天平靜無波,眨眼又迎來了五月。
五月第一天是國際勞動節(jié),公司放假一天。等到次日上班,部門辦公間的同事紛紛議論。不知道是誰大膽地開了液晶電視,調(diào)整到金融頻道。電視機里正在實況直播某則新聞,而新聞有關(guān)伍氏。
亮刺刺的閃光燈,隆重的新聞發(fā)布會。
伍賀蓮與伍昊陽兩人并肩而坐,鏡頭一下子對準(zhǔn)了伍賀蓮,他對著話筒徐徐放言。可是他所說的話,卻讓所有人寂靜無聲。
“不是吧?伍氏的總裁換人了?”有人咋呼喊道。
顧曉晨坐在位置上,一下子凝眸。只見他在鏡頭里從容淡笑,瀟灑地離席而去,無人再去過問他的蹤跡。鏡頭再次切換,轉(zhuǎn)向了新任總裁伍昊陽。
手中的筆忽然掉落,從桌面滾在了地上。
她的心,懸在了半空。
……
電視機的液晶屏幕中,伍昊陽被一堆媒體記者簇擁。伸長了手,只是想將話筒遞向他。他低沉淳厚的聲音透過喇叭傳來,可是顧曉晨卻完全聽不清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么,只是耳膜一陣刺痛,在那里嗡嗡地直響。
為什么伍氏的總裁突然換人了?
伍昊陽怎么就突然從副總成了總裁?
太多的困惑充斥著顧曉晨,而這些困惑都不再是重點。重點是他去了哪里。離開新聞發(fā)布會,在一片閃光燈的閃耀過后,他又去了哪里。會不會和那位溫小姐在一起?又或者,他其實一個人?
她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
如此焦急地跳動,如此不安地想要知道……他的去向。
“一早聽到了風(fēng)聲,聽說伍氏換主了!我還以為是說笑呢!伍氏這幾年的發(fā)展這么好,怎么會換主?沒想到竟然是真的,這真是奇怪了,不知道他們董事會是怎么想的!”男同事嘀咕揣測,末了一聲嘆息。
“伍家不是有三兄弟嗎?這次接手伍氏的好像是三少吧?”
“應(yīng)該是吧。我聽說伍家大少幾年前因為車禍死了,不過消息被封鎖得挺嚴(yán)密,具體不知道!”
幾人七嘴八舌,頓時議論紛紛。
同事們正熱切討論,角落的位置卻有人霍然起身,敲門走進了經(jīng)理辦公室。顧曉晨站在辦公桌前,輕握拳頭,望著經(jīng)理蔡樺凝聲說道,“蔡經(jīng)理,不好意思,我今天有急事,想請假。”
她沒有問“可以不可以”,而是如此堅決的口吻。
蔡樺見她神色凝重,點頭說道,“那你去吧。我準(zhǔn)了。”
“謝謝經(jīng)理。”顧曉晨松了口氣,立刻轉(zhuǎn)身奔出辦公室。她匆匆收拾了東西,抓起挎包大步而去。奔出公辦間的剎那,只聽見身后傳來隱約的呼喊聲,“顧助理,你去哪兒啊。”
可是她卻根本沒有聽見,更沒有心思去理會。
坐著電梯下樓,顧曉晨急忙拿出手機按下他的號碼撥打,但是電話已經(jīng)關(guān)機。心中一陣茫然,只得愣愣得走出公司大廈。藍天白云,顧曉晨獨自一人站在路邊,望著車水馬龍的大道,只感覺無措彷徨。
香港這么大,她又要去哪里找他?
她思忖著興許能找言旭東和姚詠心問問情況,翻著手機號碼薄,姚詠心的號碼在言旭東之前,她瞧見一個,按下了撥打鍵。“嘟嘟——”電話正在等待接通,她握著手機低頭盯著路面。
下一秒,電話終于被接通了,姚詠心的聲音清亮,卻有些焦急,顯然她十分忙碌,“曉晨?”
“詠心姐,打擾你了嗎?”顧曉晨雙手握著手機,輕聲說道。
“還好,只有一點點小忙罷了。”姚詠心在電話那頭笑著說道,其間還有男人的聲音夾雜傳來,她又對著那人吩咐了幾句,這才又是問道,“曉晨,找我什么事?”
顧曉晨知道她一定在忙,投資部本身就忙,加上伍氏大調(diào)動,一定會更加忙了。她不想打擾她太多時間,即便是知道不符合身份,卻還是開口問道,“詠心姐,你知道賀總?cè)ツ膬毫藛幔俊?br/>
“蓮?”姚詠心詫異呼喊,忽然默了下,女聲抑郁了些,“我也不知道。”
“那他平時會去哪里?”顧曉晨執(zhí)著地詢問。
“我……我不大清楚。”姚詠心的聲音那么寂寥,難掩自責(zé),“蓮平時總是一個人,他也不大愛說話,最多的就是和他的女伴在一起。我只知道他在銀申府邸那兒有房子,可是到底是哪一幢哪一室,我沒有問過。”
她說著說著,有些傷感,“不過……他絕對不會伍家。”
“為什么?”顧曉晨脫口而出,伍家?那里才應(yīng)該是他真正的家吧?
“新聞發(fā)布會結(jié)束后,他就走了。我猜他會不會去度假了。”姚詠心暗自揣測,又是問道,“曉晨,你找蓮有事嗎?”
她刻意避開了敏感話題,并沒有問她這么焦急詢問伍賀蓮行蹤的原因。
“恩——”顧曉晨一時支吾,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事,慌亂地說道,“其實也沒什么事。詠心姐,那你忙吧。我不打擾了。拜拜。”
不等姚詠心說什么,顧曉晨將電話掛斷,只怕她會繼續(xù)追問。
她無法回答,無法回答尋找他的原因,想見他的原因。
竟然那么可笑,有沒有人能告訴她。
汽車?yán)嚷暋⑷顺敝械暮艉奥暋亩叴捣鞫^的風(fēng)聲和車聲……幾乎是瘋狂得沒有目的得在街上亂找,孤單的女孩兒獨自游走在這個城市里。沒有人注意到她在找人,盲目地尋找一個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人。
甚至想抓著一個人就問,嗨,你知道阿賀去哪兒了嗎。
可是,誰又知道阿賀是誰呢。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尋尋覓覓,天色也漸漸黑了。
深夜的時候,顧曉晨拖著疲憊的步伐回到了那幢陳舊的公寓。站在他的公寓前,那張發(fā)放的廣告紙依舊貼在公寓的大門上,沒有被撕去。她怔怔地望了一眼,忽然無力地倚著門背坐在了地上。
雙手抓著手機,顧曉晨按著數(shù)字鍵,屏幕上顯示出三個字。
瞧著信息發(fā)送成功,她握住手機低下了頭。
那三個字,也許當(dāng)她親自面對他的時候,就會說不出口——你好嗎。
阿賀,你好嗎。
……
顧曉晨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了多久。只知道雙腳已經(jīng)麻木,整個人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也許是太累了,累到她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她將頭靠著墻,就這樣坐在公寓外的地上,靜靜地等待著那個不知去向的人。
手機還握在掌中,一直都沒有放下。
可能下一秒就會響起鈴聲。
這才發(fā)現(xiàn)他幾乎不會給她打電話,回信息也只有那么偶爾得一次。真是少得可憐,可憐到她能夠細數(shù)清楚。
周遭那么安靜,整幢大樓似乎都剩下她一個人。
顧曉晨忽然想起周城澤那天所說的話,如此突兀,“一個快一無所有的人,你的選擇真是明智。”
現(xiàn)在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一無所有?
纖細的胳膊環(huán)住自己的身體,顧曉晨覺得一陣涼意。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將近凌晨的時候,貼著廣告紙的公寓大門卻突然有了動靜。竟然奇跡一般,有人將門打開了。
公寓內(nèi)黑呼呼的,并沒有點燈。
高大的身影就這樣淹沒在黑暗中,可是那張邪魅的俊容卻因為外邊兒的光亮而勾勒出可見的輪廓。他沉穩(wěn)地走出公寓,反手帶上了門。只是余光不經(jīng)意間一瞥,卻瞥見腳邊一團小小的蜷縮的黑影。
伍賀蓮霍得側(cè)身正對著她,徐徐低頭望向了她。
黑發(fā)有些散亂,沒有了以往得一絲不茍,順在她的肩頭。她的身上還穿著套裝。顯然是去公司上班的打扮。這么瘦小的人,這樣環(huán)著身體坐在地上,她一動不動,卻像是睡著了。
“你坐在這里做什么。”他低沉的男聲突然響起,像是一記鳴音。
聽到他的聲音,竟然是陌生又熟悉。
顧曉晨渾身一僵,慢慢地抬起頭。恍惚中,她的目光對上他的目光,依舊冷漠得讓人心悸。她有些慌張,更是彷徨,急忙想要起來。但是剛有所動作,卻發(fā)現(xiàn)雙腳麻木得沒了知覺,瞬間又要跌坐在地。
他有力的臂腕恰時探向了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身體也朝前一傾,讓她倒向了他的胸膛。
顧曉晨靠著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青草味的古龍水,兩者混合而成,成了他獨特的氣息。她遲疑地開口,輕聲問道,“你……去哪了。”
果然,那三個字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伍賀蓮并沒有說話,空出的手隨意一指,指向了公寓。
什么?他一直在公寓里?顧曉晨不禁懊惱,她怎么就沒有想到敲敲門看看他在不在?
“你……”她一時支吾,下面的話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能動了嗎。”伍賀蓮沉聲問道,大手扶住了她的身體。
顧曉晨“恩”了一聲,站直了身體。她無措地低著頭,原本有千言萬語,怎么現(xiàn)在真的見到了他,竟然全都說不出來了。伍賀蓮瞥了她一眼,沉默轉(zhuǎn)身,邁開腳步就要離去。
“阿賀。”瞧見他要走,顧曉晨急忙喊到。
這聲久違的稱呼,這樣習(xí)慣的脫口而出。
伍賀蓮?fù)O铝四_步,回頭望向她,依舊沉默不語。
“你去哪。”顧曉晨蹙著秀眉,輕聲問道。
伍賀蓮默了下,不疾不徐地吐出兩個字,“餓了。”
“我給你煮。”顧曉晨想也不想,腦子里的第一反應(yīng)讓她如此說道。話一出口,她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又是說道,“現(xiàn)在這么晚了,出去也挺麻煩的。而且我也有點餓了。一個人也是煮,兩個人也是煮。還是我給你煮吧。”
“不過我那里只有番茄和雞蛋,煮面行不行?”她低著頭不敢望向他,在這個時候只怕他會拒絕。等了又等,他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她終究忍不住抬頭,那雙清澈的眼眸閃爍著光芒,期待的光芒。
回廊里的燈光太過朦朧,灑向她白皙的小臉,覆上了一層昏黃的光澤。
竟然會暖進人的心里,那么溫暖。
伍賀蓮只是從西褲口袋里拿出鑰匙,再次將公寓的門打開了。
“我去拿材料。你等我喔。”顧曉晨叮嚀一聲,急忙奔向閣樓去取食材。甚至都沒有換衣服,捧著東西又奔進了他的公寓。門沒有關(guān),只是掩上了,她走進廚房,熟捻地開始操持。
客廳的沙發(fā)上,伍賀蓮點了支煙,默默地抽著。
不過多久,顧曉晨已經(jīng)煮好面,將湯碗端向了餐桌。她站在餐桌旁扭頭望向他,輕聲喊道,“可以吃了。”
伍賀蓮又抽了口煙,將煙掐滅。他起身走向餐桌坐下,默默地開始吃面。她也在他對面坐下,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只是因為太過注意他,所以一碗面慢慢糊在一塊兒了,她都沒吃幾口。
安靜地吃完面,她拿起碗去洗。
水聲一陣嘩啦啦地響,而后忽然停了。
顧曉晨擦了擦手,轉(zhuǎn)身走出廚房,只見他依舊坐回沙發(fā)悶頭抽煙。她拿過一瓶蘋果汁,走到他面前的茶幾放下。他抬頭望向她,沒有溫度的目光掃向了她,久久之后才淡漠地開口,“我好像說過,不要關(guān)心我,我不是什么好男人。”
“恩——”她拖著長音。
吞吐出白色煙圈,伍賀蓮沉沉問道,“為什么關(guān)心我。”
為什么……
昏黃泛暖的光,灑在她的發(fā)上,她的臉上,她的神情有一瞬茫然,而后輕輕開口,有些羞澀,有些緊張,輕聲說道,“我們……應(yīng)該算是朋友吧。”
甚至都不能肯定不敢肯定,她是如此小心翼翼。
我們……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