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茗湊著門縫向里面看了一眼,堆積的像小山一樣花花綠綠的東西下面,趙安尋頭低低的垂著,手上拿著一條紅色布條似的東西翻來翻去,幾秒的時間就變成了一朵花,再用力一按,扔到了旁邊的小簍里,里面的東西已經一扎多了。
再想看更多門就關上了,周齊茗坐在門邊的石頭上等著趙安尋出來。
等到太陽都不刺眼了,懸在天邊的太陽變成了橙色的橘子,周齊茗咽了咽口水,要是太陽能吃就好了,這樣有陽光的地方就有吃不完的橘子了。
身后的門打開了,趙安尋剛出來就朝前面的空地看過去,發現周齊茗沒在那里,嘴角撇了撇就要離開。
“姐姐,我們還要跑嗎?”
趙安尋倏地回過頭來,周齊茗像個細長的豆芽似的站在那里,雙手握拳信誓旦旦,看著只要趙安尋跑,他就一定要跟上的可憐模樣。
“過來,”趙安尋伸手招了下,“你剛才叫我什么?”
周齊茗張嘴回答:“姐姐。”
趙安尋揉了揉用力過度有點麻的手指,點頭道:“說的不錯,你看嘴就是用來說話的,光晃你那搖搖欲墜的腦袋干什么,怪嚇人的。”
周齊茗頭點到一半停下,張嘴盡可能的大聲說:“好。”
“喂,小聲點,”趙安尋捂住他的嘴,回頭看門內沒什么動靜才松手,“大聲說話要分場合,你小子是不是挨得揍還不夠,不長記性。”
“我長。”
趙安尋聯盛敷衍:“是,是,是,你長。”
“看在你嘴甜的優點上,就走著回去吧!”
一般趙安尋都是跑著來,跑著回,她討厭巷子里一些指指點點的目光,像是她是一個怪物,一只從陰溝里跑出來的耗子,給他們機會,就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踩死,得個清凈。
可是周齊茗太瘦弱了,來的時候能跟上自己,已經出乎趙安尋意料,再跑回去,怕是他竹竿似的雙腿就廢了。
算了,走回去吧!
趙安尋給自己打氣,把碎亂的頭發遮住眼睛,之前就因為她被認出來是孤兒院的,不少家長去院里反應,讓院長看好小孩,關好別出去帶壞好人家的孩子。
外面這些家長見不得一點風水草動,好像他們的孩子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不能受一點傷害。
趙安尋還是挑了一條大路,路邊陸陸續續還有一些擺攤,趙安尋看著東張西望的周齊茗,伸手指著說:“小七,想吃什么,我給你買。”
周齊茗眼睛亮晶晶的問道:“真的嗎?”
“那還有假,想吃什么盡管說。”趙安尋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手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姐有錢”。
周齊茗高興的在每個攤位前駐足,看來看去最后什么也沒要,拉著趙安尋的手要離開:“姐,我們走吧!我有點渴了,我們回去喝水。”
“渴了?給你買點水果吃,你吃過嗎”
周齊茗老實的點點頭,趙安尋驚嘆一聲:“不錯呀,”兩人站在水果攤前,“來,選個?”
水果攤的大娘好奇的看著兩個木頭,招呼:“買點水果啊小孩,便宜了,我賣的水果可甜了。”
周齊茗搖了搖趙安尋的手,抬頭一字一句的說:“我不要。”
趙安尋不管他,盯著攤位上的水果,問:“這蘋果多少錢一斤?”
“一塊。”
這么大的蘋果一個就要一塊多,和那年在山上偷得一樣大,不知道有沒有山上的甜。
不知不覺趙安尋已經被周齊茗拉遠了,后面的老板娘用毛巾在趙安尋剛剛問的蘋果上擦了擦,好像趙安尋問了價錢,那蘋果就臟了似的。
周齊茗安慰趙安尋:“等我以后有錢了,我一定要開個水果攤,當時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出息,”趙安尋回過神來,敲了一下周齊茗的腦殼,“水果攤就滿足了?”
“那要做什么呀?”周齊茗小小的年紀,想不到以后還能做什么,這個世界好像只有這條街那么大。
趙安尋也被問住了,想了半天也不想不起來世界還有什么,為了樹立威信,嘴硬的說道:“反正還有很多。”
周齊茗短短半天的時間就對趙安尋建立了信任,頗有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堅定的點頭跟著說:“有很多。”
趙安尋失笑:“小破孩懂什么呀!”
兩人走過半天街,馬上就要拐進回孤兒院窄小的小道上,太陽就要落山了,趙安尋擔心周齊茗害怕,正要回頭牽他的手,低頭看見周齊茗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左邊。
趙安尋視線追過去,伸手轉過來周齊茗的腦袋,說:“去后面的路口等著。”
周齊茗聽話的走過去,小路的盡頭看不真切,他低低的蹲下身體,小小的縮在路邊等著趙安尋回來。
“小羊,大羊,小豬,大豬......小雞,大雞,小七不怕,我是大七了,小羊......”
“你念什么呢!”
“姐,”周齊茗抬頭看著趙安尋的身影,像是看到了從天而降的英雄,伸手緊緊的摟住趙安尋的腰,“你回來了,我以為......”
“以為什么,以為我不回來了?”
“我以為我等不回你了,我要怕死了。”
“嘖,膽子這么小?”趙安尋從懷里掏出一個什么東西放到周齊茗眼前,“看這是什么。”
周齊茗睜開眼睛,愣愣的沒有反應,趙安尋晃了晃手,夕陽下掠過一道橙色的虛影,周齊茗伸手一下抓住了,像是留住了太陽的光芒,興奮的喊道:“是橘子,橘子,姐,是橘子,橘子。”
“聽見了,聽見了,”趙安尋也高興的笑起來,“給,吃吧!”
周齊茗把橘子像寶貝似的抱在胸前,趙安尋走到孤兒院門口停下,回頭問道:“是跟我回去,還是回你的地方?”
“跟你回去。”
“行吧!”趙安尋在前面走,周齊茗一步一步的在后面跟著。
宿舍里的燈還沒有打開,院里還有一群小孩在玩耍。趙安尋繞過他們向最后一間宿舍走去,吱呀一聲推開門,走過兩張床鋪,坐在了第三張床的下鋪。
周齊茗像護衛一樣站在趙安尋床前,房間里有點安靜,窸窸窣窣有墻皮掉落的聲音,比他住的地方多了一些刺鼻的味道,宿舍的窗戶像是被什么遮擋住了,大半個房間已經陷入了黑暗,大口的吞噬所剩無幾的光亮,周齊茗退了兩步,撞到床頭的木頭。
碰的一聲在安靜的房間顯得聲音很大,周齊茗正要道歉,一道聲音從床鋪上傳來。
“誰站在后面?”
不是趙安尋的聲音,周齊茗已經被嚇的腦袋短路了,緊緊得捂住嘴,防止喊出聲。
床上的人不知道他害怕,繼續惡狠狠的叫囂:“再來偷偷看老子,把你的胳膊擰斷,一群手賤的狗,當老子好欺負啊!”
趙安尋伸手在床上拍了拍,解釋道:“小魚,沒人跟著我,是我在院里撿來的一個小孩,他膽小,你別嚇著他。”
過了一會才有人說話:“真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了很多,細聽還是有些顫抖。
周齊茗聽那聲音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看趙安尋輕柔的動作,應該是很在乎的人,自己去了別人家里都沒有打招呼,太沒有禮貌了,他清了清嗓子開口說道:“你好,我叫粥起名,請問你叫什么?”
床上傳來嗦嗦的翻動聲,聲音聽起來清楚了很多:“你怕不是個傻子吧!”
周齊茗反駁:“我不是。”
床上那位顯然不想搭理他了,沒人回答,周齊茗心里有點難過,但他覺得自己能忍住,忽然腦袋上傳來觸動,趙安尋揉了揉他的頭,對著他點頭笑了下。
周齊茗瞬間就晴天了,姐姐最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經全黑,周齊茗的腿都站麻了,他小心的動了下,想要蹲在地上,突然房間里的燈亮了。
周齊茗條件反射的看向趙安尋,就在這時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男生走進來,一頭烏黑的短發下目光如炬,嘴角緊繃的抿起,身上穿了件深黑色外套,手上從虎口處纏了四五圈繃帶,上面有褐色和黑色的痕跡,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趙安尋喊道:“哥,你回來了。”
原來是姐姐的哥哥,周齊茗在心里想,那是不是我要叫哥哥呢?可他看起來有點兇,不像姐姐那么好說話。
顧遂城進來后直接走到趙安尋對面坐下,看過來的時候余光掃了一眼周齊茗,直接開口問道:“今天感覺怎么樣?”
床上的人馬上回答道:“不那么疼了,就是趴了一天脖子疼。”
顧遂城扯了下有點松的繃帶,說:“明天去街上給你買個有洞的枕頭,看會不會好點。”
“謝謝哥。”聲音聽起來很高興,周齊茗有點羨慕。
“你,給我出去。”顧遂城毫不客氣的趕人。
趙安尋趕緊站起來擋在周齊茗前面,央求:“哥~”周齊茗反應過來原來是在趕我走。
哥哥像是拿姐姐沒有辦法,沉沉的目光里有什么東西在一閃一閃,周齊茗害怕的看著能把他提起來扔出去的顧遂城。
兩人對峙片刻,顧遂城轉身走了出去,趙安尋趕忙跟出去,周齊茗怕姐姐被欺負,真想要跟出去。
“如果不想被趕走的話,最好不要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