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不知道他這話什么意思，唯一能明白的是，他同意帶她走了。</br> 只是，皇帝這次有點玩大發了！</br> 微服？</br> 呵，聽聽，這是皇帝該做的事情嗎？好好的皇家車輦不坐，要低調的坐尋常馬車，盡管這尋常的馬車外觀上還是比較華麗的。</br> 可洛長安沒辦法，除了跟著皇帝，她沒有辦法離開京陵城，否則她去哪，爹都能跑去抓人，到時候還會給爹添亂。</br> 現在倒是挺好的，可以走了！</br> 走得光明正大，而且不會被人追殺，畢竟有個皇帝當自己的擋箭牌，雖然是所謂的微服，但好歹有寒山和林祁在，朝中的勢力牽一發而動全身，誰敢真的動手？</br> 曹風壓了壓眉心，回頭望著寒山，“你說咱這是去微服呢？還是逃難？”</br> 寒山干笑兩聲，“洛大人喜歡，皇上喜歡，那就……就這樣罷！”</br> 可不，這一車的東西，都是洛長安的！</br> 原本寒山安排得好好的，連太醫都帶上了。</br> 最后呢？</br> 還得臨時再找了一輛馬車，安置洛長安的那些東西。</br> 可她那些都是什么物件？</br> 曹風偷摸著瞧了一眼，得，一箱子的核桃，一箱子的糖，一箱子的把玩小物件……等等等等，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廢物。</br> 出了城門，曹風吐槽，“你說你，怎么不把長樂宮搬著走？”</br> 吾谷騎著馬，“搬、搬不動啊！”</br> “你……”曹風咬著牙。</br> 真行！</br> 林祁在前面走，疾刃和一眾便衣侍衛在后頭護著，皆是輕車簡行。</br> 洛長安與宋燁同坐一輛馬車，馬車走得很平穩，一盞豆燈放在四方桌上，倒也不怎么晃蕩。</br> 宋燁皺眉瞧一眼身后的人，橫躺在軟榻上，睡得那叫一個踏實，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擱在桌角，真可以用四仰八叉來形容。</br> 好在，這般睡姿只有他看得到。</br> 無奈的搖搖頭，宋燁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折子，關于這批匪盜其實還有一點，他沒跟她說清楚，這些人是同鴛盟的同黨。</br> 這里的同黨，是指聯盟。</br> 不是同一個主子，卻有同一個目的。</br> 天下！</br> 桌案上，擺放著南州子陽城的地形圖，還有附近的山林地貌，以及各種進出路線，一旦進了子陽城，這便是救命的關鍵。</br> 那些人，已經控制住了南州的：武城，湖城，還有千城。</br> 三座城池，實際上已經落在了歹人的手里。</br> 消息其實還押著，因為就目前情況來說，各州府還在運轉，折子還能遞到京陵城，但是……所有的官員已經是身不由己了。</br> 駐軍暫時沒有驚動，因為這些人再豪橫，也不可能跟朝廷正規的軍隊動手。再往邊上去，就是長定九州，長定侯府駐守九州，若是馳援南州，南州這邊肯定會大動干戈。</br> 若是真的要調動長定侯府，還真的宋燁親自去。</br> 旁人，是動不了長定侯那個老狐貍的，不管是洛川河，還是太師，又或者鎮國將軍府，強龍壓不住地頭蛇！</br> 長定侯只敬先帝，其他人……油鹽不進！</br> 洛長安這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br> “醒了？”宋燁仍是坐在原位。</br> 洛長安睡眼朦朧的盯著他，不說話。</br> “睡蒙了？”宋燁問。</br> 洛長安還是沒吭聲。</br> “唉！”宋燁壓了壓眉心，“天亮了！”</br> 洛長安盤膝而坐，身上裹著毯子，“我離開京陵城了？”</br> “何止是離開，連京陵界都出了！”宋燁慢條斯理的卷起桌案上的地形圖。</br> 許是聽到了車內有動靜，馬車徐徐停下來。</br> 曹風在外頭恭敬的行禮，“皇上，您累了嗎？下來歇會吧！”</br> 大家也都累了，一夜的策馬趕路。</br> 人困，馬也乏。</br> “出去吧！”宋燁說。</br> 洛長安說話的聲音嗡嗡的，“你昨夜沒睡？”</br> “睡你身上嗎？”他問。</br> 洛長安環顧四周，也是……就這么一張軟榻，除非他抱著她睡，否則是絕對躺不下兩個人的。</br> “公子？”宋燁一走，吾谷便湊了上來，“奴才伺候您洗漱。”</br> 洛長安還有些懵，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我是不是離家很遠了？”</br> “是！”吾谷頷首，將水壺里的水倒出來，打濕了帕子，“您擦把臉？”</br> 見著洛長安沒有伸手，吾谷又道，“外頭倒是有條小河，您要不去河邊？”</br> 洛長安猛地掀開了毯子，飛速的套著靴子往車下跑。</br> 馬車停在山道旁邊，如吾谷所說，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br> 周遭，林木繁茂。</br> 晨起的山里，空氣最是清醒。</br> 有風吹來，花草香。</br> 洛長安跑過來的時候，發髻有些凌亂松散。</br> 宋燁已經洗漱完畢，瞧著她那著急忙慌的樣子，只覺得想笑，“犯得著這么高興嗎？這京陵城到底怎么著你了？讓你這么不喜歡？”</br> “從小到大，我爹都不許我離開京陵城，你知道鳥關在籠子里是什么感覺嗎？我是深有體會。”洛長安蹲在河邊。</br> 宋燁皺了皺眉，在她的手伸進水之前，溫聲提醒，“山水微涼，手要慢慢的伸下去！”</br> 秋日里，有山楓隨波逐流，剛好從洛長安的眼前流過。</br> 她伸手將楓葉撈起，指尖觸及河水，的確有些刺刺的涼，她回頭看他，“自由這東西，皇上體會過嗎？”</br> 晨曦微光，落在她眼底，合著波光瀲滟，連肌膚都便得剔透起來，像是剝了殼的雞蛋。</br> “朕沒體會過，但是你可以告訴朕。”他目不轉睛的望著她。</br> 洛長安笑呵呵的將楓葉丟回水里，雙手合起，掬一捧山中水，洗凈容臉，精神煥發，然后長長的伸個懶腰。</br> 宛若，新生。</br> “便是知道你會高興，所以帶你出來，但是你也得清楚，這里沒有你爹護著你，朕也未必能護你周全，凡事得學會自救。”宋燁不是在嚇唬她。</br> 洛長安站在河邊，捋著袖子，露著光潔的胳膊，“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微服離開京陵城，又帶著林祁，說明你并非在隱藏什么，你帶著我，是因為只有這樣，我爹才會將消息隱瞞，因為他怕消息泄露，我會死在外頭。”</br> 宋燁沒說話。</br> “同鴛盟的人在找我，想殺了我或者想抓我，不知道是因為我爹，還是我運氣不好，跟他們五行相克。”洛長安雙手叉腰，“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br> 宋燁薄唇輕挽，“但，你還是出來了，高興嗎？”</br> “自然是高興的。”洛長安早就想出來看看了。</br> 宋燁斂眸，“既是高興，那你過來。”</br> 洛長安一怔。</br> “抱一下！”他溫柔的望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