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安以為自己聽錯了,特意環顧周遭,確定鬼叔這話是沖著自己說的,這才回過神來,以手自指,“鬼叔,你看看我,看清楚我是誰再說話。”</br> “少主!”鬼叔抬頭。</br>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合著他堅定的眸子,顯然這話不是隨便亂稱呼,是真真切切,沖著洛長安喊的。</br> “你是相府的人?”洛長安有些迷糊。</br> 這鬼叔之前不是司馬家的人?</br> 鬧騰了半天,原來是丞相府,是爹的人!</br> “洛川河那個奸佞小人,豈有資格做我的主子?少主,您才是我的少主啊!少主,我等您已經等了太久,但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把您等到了!”鬼叔磕頭。</br> 洛長安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得她瞬時倒吸一口冷氣。</br> 丫的,不是做夢!</br> “鬼叔,你快起來,這一把年紀了還跪我,不是讓我折壽嗎?”洛長安可算聽明白了,鬼叔罵她爹是“奸佞小人”,就沖這四個字,她就不敢輕易惹怒鬼叔。</br> 這老鬼武功深不可測,萬一惹怒了他,一掌劈死她,那她豈非冤得厲害?</br> 安全第一,保命第一!</br> “少主!”鬼叔站起身,目不轉睛的望著洛長安。</br> 看得出來,鬼叔神情愉悅,似乎很是高興。</br> 洛長安心頭微沉,不知道他這到底是什么意思?</br> “鬼叔,我能問一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嗎?”洛長安低聲問,“你弄得我很是迷茫,不知道你到底在說什么?”</br> 鬼叔嘆口氣,“少主莫著急,您是被洛川河迷惑了太久,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現在,我要告訴少主您真相!”</br> 真相?</br> 呵,洛長安打心里不相信,但面上還是要裝作興致勃勃的樣子。</br> 她在想,重生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她?</br> “什么真相?”洛長安揉著酸疼的脖頸。</br> 眼角余光,卻是快速環顧四周,這漆黑的屋子里,唯有一門一窗,想闖出去很難。</br> 瞧著這圓柱子,上頭的漆早已斑駁脫落,可見是有些年頭,且年久失修,這地方應該很久沒人住了。</br> 再看這帷幔,破敗不堪,像極了哪座破廟。</br> 破廟?</br> 這千城內到底有多少座廟?</br> 破敗至此,荒廢多年的又有幾座?</br> 洛長安腦瓜子滴溜溜的轉,之前出發的時候,瞧過南州的地形圖,內中包括了千城,雖然并不詳細,但若是仔細想想,出名的廟宇就那么幾座,廟與廟之間不會相隔太近。</br> 那么首先得弄清楚,這是什么廟?</br> 城隍廟?月老廟?觀音廟?</br> “昔年洛川河還不是丞相,入仕亦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哪有今日位極人臣的權勢地位。”鬼叔娓娓道來,絲毫未曾察覺洛長安的心思。</br> 當年的事情,洛長安渾然不知,對于鬼叔的話,亦是左耳進右耳出。</br> “后來,他辦了不少差,得朝中貴人提拔,入京陵城赴任知府,途中遇盜匪剪徑,險些命喪黃泉,幸遇你母親相救,這才得以活著進了京陵城。”鬼叔說起這個,情緒有點激動,“誰知,這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回頭便咬了咱們一口!”</br> 洛長安眉心微凝,這話多半是爹罵她的,誰曾想,今日倒是用在了父親的身上。</br> 嘖嘖嘖,爹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br> 隔著千萬里,人家都得罵你一通,不打噴嚏也難。</br> “怎么反咬了?”洛長安漫不經心的問。</br> 她爹干的那些缺德事多了,京陵城里的人,各個都能橫眉豎眼的挑出一籮筐,她早就司空見慣。</br> 哦,不止她爹。</br> 京陵城里的人,對她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br> “他帶著人滅了我整個部族。”鬼叔音色沉沉。</br> 原就沙啞的嗓音,此刻帶著咬牙切齒的恨,還有驚顫的悲痛欲絕。</br> 洛長安猛地抬頭望他,黑暗中只隱約能看到鬼叔抖動的雙肩,看見他漸漸的捂住了臉,佝僂的腰此刻愈發彎曲。</br> “滅了整個部族?”洛長安小聲的低語。</br> 這是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要趕盡殺絕?</br> 洛長安心里有些慌,若真的是滅族之恨,那可就不是她這條命能償還的,只怕碎尸萬段都不為過。</br> 她,不想死。</br> “為什么?”洛長安呼吸微促,“鬼叔……”</br> 鬼叔驟然抬頭,冷不丁往前邁步。</br> 嚇得洛長安哧溜躲在了柱子后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別過來!”</br> 手,已經伸到了隨身的小包里。</br> 鬼叔情緒激動難耐,哭聲嘶啞,“因為他野心勃勃,他想要成為人上人,所以就拿我們當了墊腳石,千百條人命啊,千百條人命啊,在他眼里不過一群螻蟻,老弱婦孺,雞犬不留!”</br> “什么部族?”洛長安聽不懂,“鬼叔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我娘,什么千百條人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br> 鬼叔的情緒太過激動,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那副樣子并不像是裝的。</br> 看得洛長安心里一震一震的,生怕他一時激動,揮手就劈了她這個洛家的小公子!</br> “鬼叔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嘛!”洛長安那叫一個心慌意亂,可千萬別激動,要不然她真的會有生命危險。</br> 鬼叔抽抽了很久,才平復下來情緒,“少主,是咱們的部族啊,先秦一族,涂山氏!”</br> “那不是狐貍精嗎?”洛長安脫口而出。</br>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趕緊捂住嘴。</br> “胡說!”鬼叔厲喝。</br> 洛長安喉間滾動,完了完了,把自己整完犢子了,鬼叔被激怒了!</br> “這、這也不是我說的,是說書先生說的。”洛長安從柱子后面探出個頭來,“不關我事,跟我沒關系!”</br> 涂山氏,可不就是九尾狐族嘛!</br> 至少,說書先生是這么說的。</br> 太傅那頭提及古籍,也是這么講的。</br> 她別的沒記住,人家講的故事,她確實記得牢牢的,半點都不差。</br> “我們是正兒八經的人,怎么是孽畜呢?”鬼叔瞧出來了,自家少主害怕了,趕緊往后退了兩步,“少主莫要害怕,我沒、沒有傷害你的意思。”</br> 洛長安舔了舔干涸的唇瓣,“那你退后幾步說話,要不然我害怕!”</br> “好!好!”鬼叔連道兩個好字,趕緊退后了兩步。</br> 如此,洛長安松了口氣,“你可以繼續說了!”</br> “咱們的祖先早前是在秦宮里伺候的,后來大秦王朝一統天下,咱們便成了尊貴的部族,一直侍奉皇室,以求秦王長生不老!”鬼叔娓娓道來。</br> 洛長安眉心突突的跳,長生不老?</br> 扯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