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燁頓了頓，盯著洛長安瞧了半晌，沒能說出話來。</br> “你是怕我跟不上你的腳步，有一天你終是會膩煩了我，遇見了可以與你說上話的女子，便將我忘了？”洛長安是誰。</br> 風花雪月她都懂，兒女情長也見過。</br> 宋燁放下手中御筆，緩步行至她身邊坐下，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由著她躺在他的腿上，“長安放心，永遠都不會有那么一天。”</br> “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她滿臉嫌棄，把玩著他腰間的玉玨穗子，“你若日理萬機，我不可能日夜相伴，然后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久而久之，我們就無話可說了。”</br> 宋燁垂眸看她，“你便覺得，無話可說之時，我就會丟棄你？”</br> “人啊，誰也料不準一輩子有多長，更無法保證，一輩子只會愛一個人。”洛長安想得極是通透，“你是帝王，后宮佳麗三千，哪日瞧見了一見鐘情的也不奇怪。人，天生愛美！”</br> 宋燁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你對自己就這么沒信心？還是說，你對我沒信心？”</br> “我說的只是一種情況，另一種就是你日理萬機，然后忽略了我，到時候我四處找樂子，忽然就看上了別人。”洛長安說這話的時候，只覺得頂上烏云密布。</br> 某人目色沉沉的盯著她，仿佛要吃人一般。</br> “哎呦，我說的是實話，但這事不是還沒發生嗎？”洛長安忙賠笑臉，“我說的只是一種可能，可能懂不懂？兩個無話可說的人，就算你做了夫妻也是極容易出事，這是常理。”</br> 宋燁瞧著她，“你哪兒來這么多歪道理？”</br> “不管這道理是歪還是正，只要是人說出來的，能聽得懂就成了！”洛長安振振有詞，“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也明白你在做什么，可是宋燁，我不喜歡。”</br> 說著，她伸出手，恣意的摸著他的喉結。</br> 宋燁：“……”</br> 小妮子太猖狂，讓人有些受不住。</br> “別鬧！”宋燁冷不丁握住她的手，“要起火的。”</br> 洛長安可不怕，“起火了也不關我的事，我這滅不了火！”</br> 如此，宋燁握著她的手，一本正經的告訴她，“有時候滅火，有很多種法子，尤其是一男一女同處一室的時候，你瞧著外頭天黑，許是……我能折騰你到明日天亮，你信不信？”</br> “信！”洛長安猛地頭皮發麻，想起了早前的事情，“我信！信！”</br> 宋燁瞧著她，無奈的嘆口氣，“長安，我讓你讀書識字，讓你多看看這些東西，不是怕以后與你無話可說，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會跟著你去做，可我……”</br> “那你還擔心什么？有你在側，我也不敢見異思遷啊！給皇帝戴綠帽子，我這不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嗎？”洛長安嬉皮笑臉。</br> 宋燁伸手，撫過她精致的眉眼，“我是怕有朝一日，我若比你先去，你無一技在身，萬一有人要害你，你怎么辦？”</br> 洛長安一時語噎。</br> “我與你爹，終是護不了你一輩子，你爹年紀上來了，來日便越發不濟。而我……所謂的萬歲萬歲萬萬歲，不過是一句虛詞罷了，我活不了萬歲！”宋燁說的是實話。</br> 洛長安眉心緊蹙，“宋燁，事兒都沒發生，你為何要如此害怕？我現在好好的，這么多年我也有自保的能力，否則哪兒能活到現在？”</br> “長安，你有自保的能力，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我擔心啊！”宋燁抱緊了她，“你在我心上，我如何不上心？”</br> 洛長安沉默不語，不安的手又開始在她面上游走。</br> 溫涼的指腹，輕輕拂過他皺起的眉頭，“不要皺眉，多大點事，你走……我便也跟著走，那你就不用擔心會留下我一個人，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br> 宋燁：“……”</br> “人活一輩子，就圖個高興，誰還不是頭一回做人呢？操心這個，操心那個，最后霍霍的心累至死，多不值得？高興是一天，哭喪著臉也是一天，你就高興點！”洛長安笑得眉眼彎彎。</br> 宋燁無奈，“你這人，真是沒心沒肺。”</br> “我是沒心沒肺，總好過狼心狗肺！”洛長安倒是想得開，“這些都虧得我爹，這么多年對我保護有加，讓我少吃了點苦頭，成日都只想著高興的事。宋燁，跟我在一起，不要總皺著眉頭，人若老得快，也就沒什么百年好合了。”</br> 宋燁被她逗笑了，“有你在，我哪有不高興的時候？只要一想到我的長安陪在我的身邊，我便滿心歡喜。”</br> “那便好！”洛長安沖他笑，“以后我就負責笑。”</br> 宋燁挑眉，“還有呢？”</br> 剎那間，洛長安斂了笑容，“你莫要太貪心。”</br> “嗯？”他尾音拖長，仿佛早就看穿了她那點戲碼，就這么意味深長的笑看著她。</br> 洛長安自覺無趣，從他膝上爬起，默默的坐直了身子，“說了白天，還是要讀書寫字，怎么都繞不開這事兒……”</br> “陪你逗個趣兒，免得你以為的練字，心里煩躁。”宋燁起身，“好好的讀書，習字，回頭朕帶你去狩獵。”</br> 一聽“狩獵”這兩個字，洛長安瞬時來了精神，“真的？不許反悔！”</br> 瞧著她兩眼放光的模樣，宋燁又好氣又好笑，“你但凡把這點心思花在讀書上，也不至于讓我這般頭疼。”</br> “那不一樣！”洛長安笑嘻嘻的捋起袖子，主動拿起筆桿子，“牛下地之前，不還得管飽嗎？我就喜歡外頭的花花世界，你又不是不知道。”</br> 現如今，先秦一族的人都還在牢內反省，外頭太平得很，不是嗎？</br> 因為要陪著宋燁，她都被關在皇宮里太久太久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整個人都快要發霉了！</br> 難得可以出去，她自然是興奮至極，連平素最討厭的練字，亦練得津津有味。</br> 宋燁瞧著她，無奈的直搖頭。</br> 果然，牛下地之前要管飽。</br> 看樣子，以后攆著她跑的時候，得前面掛個雞腿才行，否則小妮子就是茅坑里的頑石，又臭又硬，還得想著法與你斗智斗勇，死活不肯做功課。</br> 宋燁瞧著她，總覺得像是養了個閨女。</br> 可閨女不上進不好學，咋辦咯？</br> 好在，她的字是他手把手教的，漸漸的……愈發像極了他的筆跡。</br> 真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