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西域使團(tuán)上殿。</br> 今兒的百花公主,特意穿了身北涼女子該穿的衣裳,不似之前的趾高氣揚(yáng),相反的,多了幾分女子的婉約柔美。</br> 顯然是誠意十足,堅(jiān)定了西域要與北涼和親的信念。</br> 在協(xié)議方面,西域的確做了退讓,這讓之前持有反對意見的老臣,對西域改觀不少,對于西域的態(tài)度亦有所緩和。</br> 宋燁和洛川河對視一眼,西域肯退讓,這事就好辦了!</br> 御花園。</br> 暖風(fēng)習(xí)習(xí),糕點(diǎn)飄香。</br> 洛長安嫌朝堂太吵鬧,一幫老臣嘰嘰喳喳的太無趣,便在御花園里待著。</br> “公子,您怎么今兒不去湊熱鬧了?”吾谷不解,“這朝堂上,今兒肯定要炒成一鍋粥,上次您在殿上語出驚人,大家對你服氣得不得了!”</br> 洛長安剝著核桃,滿臉的不在意,“我去那里做什么?你不知道,這朝堂上有多無聊,有多無趣,一幫人說來說去,就是一件事,我聽得耳朵都快長繭子了。”</br> “公子,您說今兒這和談,能成嗎?”吾谷泡茶遞水。</br> 洛長安將潔白的核桃仁塞進(jìn)嘴里,嚼得滿嘴是汁,甚是香甜,“能!”</br> “您這么肯定?”吾谷詫異。</br> 洛長安嘆口氣,“很簡單,西域扛不住了,北涼也耗不起,外頭還有南淵盯著呢!若是西域和北涼繼續(xù)僵持著,只能是別人占了便宜!”</br> 吾谷點(diǎn)點(diǎn)頭,“是這個(gè)理兒!”</br> “這西域原不是真心來協(xié)商的,但鬧到了這樣地步,不得不妥協(xié),與咱們北涼議和。”洛長安端起杯盞,悠悠的喝了口水,“試探試探,最后搭上自個(gè),想來還是有點(diǎn)倒霉的。”</br> 吾谷笑道,“您又知道?”</br> 還試探試探……</br> “我跟綠油油現(xiàn)在關(guān)系親昵著呢!”洛長安輕笑,“她什么都告訴我了。”</br> 吾谷愣怔,“她就不擔(dān)心,您出賣她?”</br> 洛長安搖頭,“你是不知道,她在西域過的什么日子,被百花那個(gè)小娘們給欺負(fù)成啥樣了!眼下到了京陵城,有我護(hù)著她,她可以橫著走,你說……她有什么不樂意的?”</br> “公子,您是咋跟她說的?”吾谷不明白,“為何她現(xiàn)在這么幫著您,相信您,聽您的話,更要緊的是,連婚都不催了?”</br> 洛長安嘿嘿一笑,“那公子我,給你說道說道,我是怎么糊弄她的。第一,她真的要我娶她,那么第一件事,就是跟皇帝決斗,我現(xiàn)在是皇帝的人,打贏了皇帝才能得到我!”</br> “這不可能!”吾谷撇撇嘴,“北涼之主,哪敢贏他?”</br> 洛長安手一攤,“第二條,我力排眾議娶她,最后皇帝日日給她苦果子吃,讓她沒好日子過,重新回到西域的生活。”</br> “她來北涼,大概就是想擺脫西域的那種日子。”吾谷說,“這也不現(xiàn)實(shí)。”</br> 洛長安笑了笑,“所以啊,她要是跟稱兄道弟,咱們有肉一塊吃,有酒一塊喝,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只要她高興,京陵城隨便她橫著走,這有什么不好?”</br> 非要認(rèn)死理,非要嫁給洛長安?</br> 就這些條件擱在那里,傻子都知道,該怎么選擇吧?!</br> 吾谷點(diǎn)點(diǎn)頭,“誠然如此!”</br> “她呢,留在京陵城也有個(gè)好處,可以幫我一起對付百花公主,免得這女人在后宮興風(fēng)作浪。”洛長安放下手中杯盞,“畢竟是她自個(gè)妹妹,秉性什么的,她最清楚!”</br> 吾谷笑道,“公子,您這是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啊!”</br> “我呢,就是不想打無準(zhǔn)備之戰(zhàn)。”洛長安繼續(xù)剝核桃,“不能便宜了那個(gè)小娘們,到時(shí)候攪得大家都不得安生。”</br> 吾谷一抬頭,瞧著不遠(yuǎn)處款步而來的人,不由的笑了笑,“公子,說曹操、曹操就到了!”</br> “阿綠!”洛長安招招手。</br> 綠音公主拎著裙擺就沖了進(jìn)來,“小安安……”</br> “來,宮里御廚做的糕點(diǎn),可好吃了,快嘗嘗!”洛長安將糕點(diǎn)往她跟前一推,“都是剛出爐的,滋味好著呢!”</br> 綠音公主笑逐顏開,“我就知道,只有你會(huì)惦記著我。”</br> “咱現(xiàn)在是好哥們,怎么能不惦記著呢?”洛長安繼續(xù)剝著核桃,“只要有我一口飯,絕對不會(huì)餓著你!你只管吃,御廚房里多得是!對了,上次讓他們給你炒的瓜子,還可以嗎?”</br> 綠音公主連連點(diǎn)頭,“又香又脆,還帶著甜甜的滋味,甚是好吃,我可喜歡了!”</br> “回頭我讓御廚再給你弄點(diǎn),閑來無事嗑嗑瓜子,多好啊!管夠!”洛長安笑嘻嘻的看她,“我這哥們當(dāng)?shù)茫€夠義氣吧?”</br> 綠音公主眼角有些微紅,“比手足更手足。”</br> 那些日子,想都不敢回想。</br> “做人要往前看,不要一直回頭。”洛長安笑道,“回頭干什么?再吃一回苦?行了,上半輩子已經(jīng)夠苦了,咱們現(xiàn)在要好好的,把之前吃的苦,用糖補(bǔ)回來!”</br> 綠音公主笑得身子發(fā)顫,“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跟我說這話,洛長安,你可真是個(gè)妙人!”</br> “妙不妙人的我不知道,但我交你這個(gè)朋友,不是因?yàn)槟闶俏饔蚬鳎膊皇且驗(yàn)橐懞媚悖皇怯X得你這人夠爽直,合我胃口。”洛長安這無聲無息的馬屁,拍得極好。</br> 綠音公主很是感激,“居然還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真的很難得,你不知道我在西域,人見人厭,連父王和母后都不喜歡我,就因?yàn)槲摇?lt;/br> 她低眉瞧著自個(gè),一拍自己的肚腩,瞬時(shí)贅肉激蕩,“看見了嗎?”</br> “看見了,怎么?”洛長安扯了扯唇角,“一胖毀所有,是以對你不待見?”</br> 綠音公主嘆口氣,“我能有什么辦法,但凡像你這般纖瘦,肯定也不至于這般被人嫌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你看看百花,再看看我,是不是覺得她更加美如天仙?”</br> “爹媽也這么想嗎?”洛長安不解,“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為什么要這般偏心?”</br> 綠音公主托腮,“用你們北涼的話來說,緣分!男女之間需要緣分,父母與子女之間,也需要緣分,我跟他們無緣,所以他們不待見我,也是正常的。”</br> “我以為我夠能忽悠人了,誰知道,你比我還能忽悠!”洛長安嘖嘖嘖的直搖頭,“行!夠格當(dāng)我洛長安的朋友。”</br> 你忽悠,我忽悠,大家一起忽悠,才能忽悠到一塊。</br> 這叫什么來著?</br> 哦,同流合污!</br> 不是忽悠人,不進(jìn)忽悠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